这座宅子是挂在其他人名下的,前面开了一间茶水铺子作为伪装,有了这层外皮,就算是被人看到,也可以说是来喝茶的,不然没有个名目,他们总是出现,无疑是很可疑的。 宅子的后院时常作为他们聚会之所,赵怀真穿过前面热闹的茶铺,经过一片花园走进了后面的屋子,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因此他很放心。 他没有看到的是,有几名乔装打扮的控鹤卫正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互相默契的看了看对方,然后分开进行跟踪。 到了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其他人,赵怀真熟捻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眼睛一扫,顿时心中有数,原本这屋子里人不少,在先皇去世,小皇帝登基后,更是人数越来越多,时常热闹的很,看起来就是人多势众的样子。 里面密谋的东西让人心惊胆战,赵怀着就听有人情绪上来,说漏了嘴巴,嚷嚷着要扶持新帝,这话他听了不敢作声,事后被问起来就装傻,好在那人见他胆小,料他不敢开口告状,也就不再追究。 经过皇帝的不断折腾,谁能想到,皇帝这么厉害,下手又不符合年龄的狠辣,今时今刻,虽然在上朝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声,这不代表心里没有其他想法。 经过皇帝不断的抄家,这里的人明显变少了,估计是被吓走了,害怕皇帝发现后算账。 气氛也沉默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高谈阔论,意气风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声,等到最后到了往常聚会人齐的时间,也能看出来,大约一小半的人没来。 主持聚会的马永超清了清嗓子,他有些失望的看着座下稀疏的身影,其实他现在也有些忐忑,但是长孙坚是他的恩人,不仅为他提供衣食,还帮助他照顾家人,正是长孙坚的扶持,他才能在家道中落的情况下继续读书,还最终能够被定个不错的品级。 长孙坚帮他运作了官位,这样的大恩,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所以他自己的意愿没有用处,恩人有着其他想法,但是又不愿意出面,毕竟接触的人多了,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增大。 见到恩人一脸为难的样子,马永超就自告奋勇的要成为长孙坚的代理人,他负责主持会议,操办有关的一切,但实际上的幕后控制人是长孙坚,活动资金也是由他另外找人出资。 就像是一只蜘蛛一样,长孙坚潜伏在后方阴影中,他延伸出来其他人成为黑手套,每个人负责的部分都不一样,这些要么是他的心腹,要么是他的族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他的施恩对象,有着这样多可用的人手,他却还是得继续吸纳新人,不然自己这方的力量如此薄弱,怎么去谋反。 长孙坚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为什么这个本该以为最好对付的小皇帝却是最棘手的存在,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扎的他难以下手。 他本来还暗中窃喜小皇帝不知道事情轻重,毛毛躁躁的上来就抄家,惹得民怨沸腾,朝廷物议纷纷,没想到他很快就把鲁王挫骨扬灰。 长孙坚失去了鲁王,一些事就不太好办了,因为以前都是打着鲁王的旗号行事。不过,他也算是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作为鲁王心腹,鲁王的一些政治遗产现在不适合交给裴君旭,本来就要风吹雨打去,七零八碎不成气候,长孙坚趁虚而入,组织聚拢起了人手。 吸纳鲁王残党和那三个世家残存势力后,在小皇帝的推波助澜下,他的势力不断膨胀。魏国不灭对他也有好处,他在此扎根多年,谋反的准备做了这么久,怎么会愿意被草原人摘了桃子。 如今他收拢的人手不少是因为志向相同才愿意听命,也是他许诺了不少才换来的盟友。就算皇帝再怎么凶恶,此时放弃,先不说忍不忍得住数年心血毁于一旦,这些人已经把他给架起来了,他若停手,其他人会放过他,而不是把他卖给皇帝换来封赏吗? 知道小皇帝胜利后,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长孙坚站在暗道中,悄悄透过事先留好的缝隙往外看,他本已经有预期,人不会有多少,却没想到,来的比他预计的还要少。 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他是难以居于人下的性子,一步步爬到现在,不知道卑躬屈膝了多少次才换来如今一切,因为心中有着坚持,想要谋夺最高的那把椅子,所以才这么大年龄还坚持要造反。 可没预料到,人不胜天,天啊,既然有了我长孙坚,赋予我不愿意屈居卑下的性子,又为何有了裴钰,还让他小小年龄就能大权在握,如此意气风发。 那是他做梦都没敢想的快乐,自己就算是上位,还得分给盟友利益,不得不暂时受制于人。可皇帝现在都已经基本上独揽大权了,连太后都站在他背后为他背书,而不是想着去分权,这简直在不断的刺激长孙坚,让他又是恨,又是嫉妒。 但放弃又不是他的风格,大不了继续等,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说不定皇帝哪一天跟他父亲一样突然也病死了呢。 更何况,皇帝的接连改革,动作太大,早就激发大量的不满了。没事,他还有机会,长孙坚安慰自己,一味的暴政不可取,就算是暂时吓住了人,也会在众人心中积攒起仇恨的种子。 当大臣们都对皇帝不满意的时候,这个帝王还能位置安稳吗?想来也知道不可能,那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他别扭的心理外人不得而知,在外,长孙坚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就十分可靠。 长孙坚在聚会前,已经和马永超吩咐过了,连他都心中不安,估计这群乌合之众心理的畏惧也不会少,不如去引进新的变数,太皇太后辈分够高,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太皇太后能够夺回权利,从她手里去抢夺,总会容易许多,最起码这个辈分极高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杰出的智慧,甚至还有些偏心偏信,比小皇帝好糊弄多了,今日一见,让长孙坚心中不安。 皇帝如此雄心壮志,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情,他居然有魄力改动祖制,还一起对军中和文官取录下手。 他本以为这个长于深宫的幼童会是个软柿子,可见到他今天连消带打,还知道让何允彦承担骂名,这手段可不像个不知事的孩子。虽然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有希望就要去尝试。 马永超过了一遍说词,这才开口:“诸位,陛下行事欠妥,在往武官身上割肉完以后,竟然还不满足,将刀子砍到了我们文臣身上。虽然在朝堂上没怎么开口,但大家应该都清楚,现在已经这样了,以后我们还要吐出去更多的利益。不从我们身上撕咬,皇帝怎么喂饱他新养的忠犬?” 这话说的简单又在理,赵怀真简直不能再同意,要不是有这种顾虑,他怎么会继续参加集会。 下面冻结一般的氛围终于缓缓改变,开始有人出声支持:“马大人说的对,皇上年纪小想法可不小,祖宗家法说改就改,大臣说下狱就下狱,他专横蛮断,丝毫不给我们体面。我见楚河镇那几家竟然青天白日,就被控鹤卫踹门而入,凶神恶煞的套上枷锁,把朝廷命官给锁拿下狱。 这样可怕的事情,居然不需要朝臣们共同决断,全让控鹤卫这条好狗干了。更甚至于,我听说连永川伯都下狱了,这可是皇亲国戚,连太后的情分都不顾,陛下如此刻薄寡恩,怎么不让咱们心里害怕? 更何况,鲁王的前车之鉴可还在眼前摆着,鲁王还是陛下的亲叔叔呢,孤儿寡母闭门不出提心吊胆,家人被逼迫成这样,鲁王本身也死不瞑目。” 连自己的亲戚都毫不手软,就算是有做错的地方,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这么冷血,自然让人唇亡齿寒,况且对待臣子没有体谅,将大臣如此狼狈下狱,这才是更让人感同身受的感到畏惧。 谁不担心皇帝的屠刀落到自家头上,他们总得想办法找个人去稍微限制。 “就算是不能回到先皇在世时的尊重,也该避免继续如此了,屠杀大臣如杀鸡一样,我们辛苦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让身家性命都寄托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吗?君对臣这样狠辣,臣子何必继续忠诚侍奉君王呢?” 马永超及时把话题拉回来:“没错,不如去请太皇太后回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五台山上礼佛,想来还不知道宫中变故。原本是道路不畅,难以内外沟通。现在耶律承启死了,如今外敌已退去,反正洛京附近也没有听说有新的敌人了,不如派人去趟五台山,至少我等还有个指望。” 听到不是和皇帝正面对抗,而是搬救兵找靠山,众人心思活络开来:“这主意不错,虽然皇城之危已经解除,但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在五台山有没有遭遇乱兵劫匪,她安全不安全谁敢说清楚,我们不过是忠心体国,担忧她老人家安危,这才派出使者。” 长孙坚站在暗道里满意的点点头,瞧瞧这漂亮话,明明是害怕皇帝继续对他们下毒手,将家产抄没。结果转头就变成担心太皇太后了,这是个人才。 有了这层遮羞布,众人也渐渐放开,纷纷赞成这个想法。太皇太后宠爱鲁王,知道鲁王身死,岂会善罢甘休,等到时候再有人拱火,皇帝还能这么稳坐钓鱼台吗? 就连杀死鲁王都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因为先皇把鲁王咬死了,如此曲折。 太皇太后是皇帝的亲奶奶,皇帝出于孝道,也难以匹敌。这样的大山,正适合镇压这无所顾忌,要把天都给捅破的小皇帝,叫他好好反思。 出于这种考虑,就有人立刻准备派出报信的人马朝着五台山去。 这群人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记录在册,而跟着马永超和赵怀真的,更是在一处容易躲藏的假山里碰见了。 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控鹤卫更是在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人员的座位和衣饰表情。等到看到聚会结束后,跟踪者们熟练的化整为零,轻松了混出去,派出一个人复命,其他人继续跟着。
第39章 永川伯是皇室宗亲,本来他和太后的关系是其最大的保命符,谁知道太后见势不妙就放弃了这块烂泥。 失去了顾忌,他又被皇帝厌恶,扔进诏狱后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皇帝交给他的事情是最紧要的,因此,柳云庭外面罩着那身仙鹤服,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看起来温润清俊,就这样走进牢笼,干净的格格不入。 永川伯被粗长的铁链吊在木头架子上,墙上挂满了刑具,暗沉的血渍擦都擦不干净,还有一些碎肉块挂在上面,看起来就很可怕,一股股难闻的皮肉烧焦味道不断传来,耳边时不时还会响起阵阵惨叫。 “啊啊啊啊!杀了我,别,我什么都说!” 隔壁牢笼的动静把永川伯吓得不轻,他浑身都在哆嗦,要不是被绑起来了,绝对要瘫软在地,起都起不来。 即使这样,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盆,还有放在一边的烙铁,永川伯感觉腿肚子都在抽筋,他心里恐惧的幻想着接下来的严刑拷打,汗出如浆,心脏急速跳动,眼前阵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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