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子七挑眉,对管事问道:“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管事解释道:“火势刚起的时候,我们就急忙赶到了,发现这两个人在离火场很近的地方,正想去问一问他们情况,却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火星子溅落到他们身上……然后他们身上就烧起来了!” 狐子七故作讶异道:“一般沾到火星子何至于整个人烧成这样?” “救火的人说,他们衣衫上估计是沾了火油一类的易燃物,一碰火星子,就整个烧起来了。”管家回答,“府医不在,现在兵荒马乱的,也没请来个好的郎中。” 狐子七听后挑眉,对管事道:“这火油之事倒是蹊跷,难道他们二人身上会无缘无故带着火油?何况,火油乃易燃之物,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他们怎敢轻易携带?” 管事面露难色,答道:“这……我也不甚清楚。或许是他们二人不小心沾染上了,又或是有人故意为之。如今事态紧急,也来不及细查。” 狐子七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故作讶异道:“这般说来,确实可疑。不知这二人是何来历?与府上可有瓜葛?” 管事回答道:“这二人是府上的门子,平时负责守卫和接待来客。他们在此已有数年,一向老实本分,从未有过差错。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会突然遭此横祸。” 狐子七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到:明先雪如果真的慈悲为怀,紧急自卫,躲了便是,怎么偏偏第一次躲开,就让刺客坠崖?第二次躲开,就让他人感染天花?第三次躲开,刚好让世子中剑?这回躲开,就更妙了,恰好有大风把纵火者烧得生不如死。 这便是公子雪的“迫于无奈”“顺其自然”? 狐子七把探究的目光移向明先雪,却见明先雪已经走开了。 那两位伤者形状可怖,伤口狰狞,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令旁观者都心生畏惧,不敢轻易靠近。然而,在这众人退避的时刻,明先雪却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明先雪不仅靠近他们,还用温柔如风的目光看着他们,取了凉水,亲手为他们清洗狰狞的伤口,全然不顾脏污了一身白衣。 两位伤者被晾在一边已久,孤苦难耐,却看到只有明先雪来关心自己,眼中不禁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此时,外面请来的郎中才姗姗来迟。 他看到两位伤者的情状后,顿时面露难色。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伤势太重,已经回天乏术了。” 说着,郎中又对明先雪说:“您也不必为他们清洗伤口了,已经无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医者的话,那两位伤者渐渐停止了挣扎,直至胸膛完全停止起伏,双眼圆瞪着,仿佛死不瞑目。 其家人也是哭倒了一大片。 明先雪依旧是冷静而温柔,轻轻为他们合上双眼,合上双掌,低头诵经。 此刻,明先雪的白衣已布满斑斑血迹,衣摆还挂着沉重的泥泞尘土。这些污秽的存在,却像极了墨色在宣纸上的挥洒,愈发衬托出那份洁白无瑕。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他那圣洁沉静的脸庞上,也洒在他身旁狰狞的尸体上。 周围的哭声与喧哗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和明先雪低低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仿佛一股清冷的溪流,在几近凝结的空气中缓缓流淌。 周围的人们看着这一幕,在所难免地被明先雪的风姿所倾倒。 月色洒在他脸庞上的银辉,仿佛也竟成了他金身自有的光。 只有离明先雪最近的狐子七看得不一样。 这原也是情理之中,凡人皆爱那如仙人般的他,脸上那层如清泉般的光泽,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 狐子七这等妖邪,却独独凝视着那洁白月光下,明先雪背后拉得长长的黑影。 狐子七听得分明。 明先雪念的,可不是往生咒。 第7章 受伤的他 火势终被镇压,烟尘渐散,王爷、王妃与世子方才匆匆地回到府中。 三人走进府内,周围的仆人皆低头行礼。 正厅之内,王爷坐在主位上,王妃和世子分坐两侧。 王爷问过众人情况,听得明先雪的事情,才讶然道:“什么?公子雪原在祠堂罚跪?罚什么跪?谁叫他罚跪的?” 听得这话,管事也不敢多言。 世子颇感尴尬,咳了咳,他的小厮忙回话道:“回王爷,原是公子雪的小厮以下犯上,出言侮辱世子。世子本想教训那小厮,以示惩戒。但公子雪心怀慈悲,认为小厮之错乃是他管教不当所致,因此主动提出自己前往祠堂罚跪。世子原还劝他不必如此,但公子雪坚持要去。这……这实在是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呢?” 王爷听罢,面色凝重,沉默片刻。 王妃便接过话头,叹气说:“先雪这孩子也真是的,实在是过于心慈了。怎能为了一个小厮的过错,自己跑去祠堂罚跪呢?这是何道理?”随即,王妃转向世子,轻声细语道,“先霆,你向来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先雪他长年居住在外,身边的小厮自然没有府里这些仆人来得规矩,难怪会有些失礼冒犯之处。你既身为世子,便该多几分包容与体谅,又何苦与他计较呢?” 世子明先霆闻言,忙站起来应道:“母亲所言极是,孩儿当时思虑不周,确实有些鲁莽了。以后必然不会再犯。” 王爷心里未必不明白其中的官司,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只要人没事,便是万幸。” 得知明先雪这次又逢凶化吉,王妃和世子都不太高兴,只是脸上不显。 此时,明先雪却已换好了一身干净衣裳,衣袂飘飘,步履从容,前来拜见王爷与王妃。 他行至正厅,微微低头,双手作揖,声音清雅地拜见了王爷、王妃及世子。 王爷抬头望去,见明先雪气色尚好,心中稍安,点头示意他起身,又道:“听说你今天回来了,我原本打算亲自去接你的,只是要忙政事,抽不出空。午后又听说王妃的姑丈生病的事,急急忙忙就去了,也不知你在祠堂里。若非这样,早该接你出来,让你好生安置,便也没有这般惊险的事情了。” 明先雪温声道:“先雪无事,幸得神明庇佑,得以保全性命。只是,心中实在难以平静,想到无辜受累受伤甚至失了性命的人,难免痛心。” 王爷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此事我已派人查探,定会查明真相,给死者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世子眼皮一跳,看向王妃。却见王妃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王爷抬眼看着明先雪:“先雪,你也大了,总在外头住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当初送你跟随大师修行,实乃因你自幼体弱多病,出家修行对你有益。如今你平安长大,我甚感欣慰。这次你回来,我想,就别再走了。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地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岂不更好?” 原来这次王爷把明先雪叫回来不是小住,是要永久住下来,也难怪王妃世子沉不住气,连火烧祠堂这样的损招都想出来了。 明先雪闻言,深深一礼,恭敬地回应道:“王爷之命,先雪本当遵从。只是,先雪心中已有修行之志,望父王体谅。” 王爷没想到明先雪竟然会拒绝,忙道:“先雪,你潜心学佛,广结善缘,实乃我王府之幸。修行之事,自然重要,但你身为人子的职责也不可忘记啊。” 明先雪答道:“父母大恩,先雪自然不敢忘。先雪身在佛门,也从不懈怠为王爷、王妃及世子祈福。” 王爷闻言一怔,还欲再劝,王妃却已含笑开口道:“王爷,此刻天色已晚,先雪又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想来也受了不少惊吓。依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我已命人炖了安神汤,待会儿便给先雪送去,也好让他早点回去安歇,养足精神。” 王爷听了王妃的话,便点了点头,道:“也罢,今日便先如此。先雪,你且回去歇息,待明日我们再细谈此事。” 明先雪闻言,便恭敬地应道:“多谢王爷、王妃关心,先雪这便回去歇息。”说着,他向王爷和王妃行了一礼,又向世子示意,便转身离去。 明先雪离去后,世子也带着小厮离开了。 王爷和王妃也回到王妃院子里去。 进去坐下后,王妃皱眉说:“且不说先雪那孩子潜心修佛,不愿意回我们府里来,就为了他的安全起见,也不该硬把他叫回来啊。之前,方丈说了他是和我们相冲,才须避世修行。这些年来,我们也不是没有把他喊回来家里住过,只是每每回来,都要生出祸事,可见八字相冲之说,并非毫无根据啊。” 王爷闻言,冷冷一笑:“他到底是和谁相冲?你我难道不知道吗?” 王妃一时脸色僵住。 王爷又道:“王妃,我并非痴傻,他当年生病也罢,每每回来都有祸事也好,乃至今日险些葬身火海,都是和谁冲撞了,我不说,你不说,但大家彼此都明白。先雪何等聪慧,他自然也明白,只是他心地善良,才拿修行当借口避让!” 王妃听了这话,并未显得心虚,反而索性扯掉贤惠的表情,冷笑连连:“你要把话说开,那我也说说我不该说的话:你当年求娶我,山盟海誓,把我哄了去。却弄出一个什么劳什子的青梅竹马,珠胎暗结,竟是先有了一个长子!” 王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你入门之前先生养了一个长子,确实是我有不是。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所以多年来对你千依百顺,即便你如何对待先雪母子,我都不置一词。先雪的母亲是怎么去了的,先雪又为什么从小体弱,到了寺院才好,这些桩桩件件,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为了你的体面,不愿意说穿罢了。你这般闹起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妃却不买账,言辞反而越发激烈:“你既然知道,却不闻不问,任这对母子自生自灭。现在明先雪得脸,挣了皇上太后的青睐,你又想起来要当慈父了?真是别叫人恶心了!谁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王爷被王妃说中痛处,恼羞成怒,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身为人妇,自当贤良淑德,以夫为天,却不想你善妒恶毒,连幼子都不肯放过。我念你是正妻,那些腌臜事都替你遮掩了,你不但不记我的好,反倒恨起我来了?可见孔夫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妃听着王爷的指责,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王爷真是好口才,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让人佩服。我善妒恶毒?那王爷你呢,看着我行恶毒之举又假装不知道,算是什么?还说我伤害幼子?那是你的幼子,你自己都不关心,却怪我为母不慈?岂不可笑!” 王爷被戳中痛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盛怒之下,也不忍让了,箭步冲进内室。
93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