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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后，宋和玉站在病房外半天没动。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可以看见病房内的情况。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的女人形销骨立。 昔日白皙的皮肤有些发黑，交叠放在被褥上的手上扎着吊针。 不难看出，宋和玉卓越的容貌大部分都遗传自他的母亲。 吴宋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从小美到大，就算现在生了重病躺在床上，看着都有股病弱美人的气质。 不然宋明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她离婚去娶别人。 “是我母亲，走吧，进去跟她打个招呼吧。”宋和玉扭头看了江越青一眼，又垂眸，“好歹要跟她说一声我已经有伴侣的事情。” 国内现在也可以领取同性结婚证，他跟江越青还没有去过民政局。 要是时间来得及，等这趟探望结束回去以后，他们就去领个证把关系确认下来，反正该做的都做过了。 “啊，现在就让我见家长吗？”江越青临了居然开始紧张了起来，他是真没想到见家长居然来的这么仓促。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他也很想把宋和玉介绍他家里人认识。 可惜他想要介绍的人已经去世了，现在江家还活着的亲戚都是些吸血虫，认不认识都没关系。 “嗯，走吧，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 宋和玉抬手轻敲两下门后，推门进去。 病房里的人整日整日躺在床上，休息的时间太多，导致她的精神萎靡。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本来以为是护士查房，等人进门后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睁眼看去，下一秒瞳孔微微紧缩，眼眶变得红润，挣扎着反手撑住床板想要坐起身来。 “妈，我扶你。”宋和玉轻轻放下花，靠近吴宋雅时下意识屏住呼吸，不算温柔地扶住她胳膊带着她坐起来。 给她身后垫上一个厚实的靠枕。 两人都是银灰色的瞳孔，只不过吴宋雅的眼眸已经开始灰败，显露出生命颓丧的意味。
第130章 记忆中的母亲 “这是我们给你配的阴婚对象吗？”吴宋雅用目光描摹一番宋和玉的容貌。 眷恋地扫过他的眉眼后，转而看向江越青。 站在自己儿子身后的男人个子很高，气势凌厉，一看就出生不凡。 不过，吴宋雅注意到，这个人跟他们一样，呼出来的气息是热的。 有淡淡的白色烟雾。 眸中闪过诧异，吴宋雅身体坐得更直，脊背挺立，如一棵松竹般不可弯折。 “你是活人？”吴宋雅艰难地抬手朝他招呼，“孩子，你走近些，让我看看。” 宋和玉下意识错开脚步挡在江越青身前。 这是个下意识拒绝的动作。 “……我并不会伤害他。”吴宋雅一方面感叹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另一方面，她又很伤心这个孩子没有跟自己亲昵的想法。 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跟自己的关系越发疏远。 也好，离宋家远远的，这样就可以避免所有伤害。 宋和玉这一生所经历的大部分苦难都是宋带来的。 偏偏宋明还幻想自己可以带领宋家重新回到巅峰时期。 一百年前，宋家算是大门大户，改革以后资本家受到打击，宋家没熬过去，就此没落。 后面政策放开以后他们又能继续开公司赚钱，不过再怎么努力也摸不到如当初那般的富贵了。 见宋和玉没有让开的意思，吴宋雅也不强求了，她放下手，稍稍有些难过。 “那我就坐在床上说了。”吴宋雅揉揉太阳穴，轻声道，“我们当初给和玉配阴婚的时候，我向对方隐瞒了他是男人的事实。” “为什么？”宋和玉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握，随即又松开。 事情都发生了，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理由。 “我找算命先生算过了，阴婚对象是你的桃花运。”所以吴宋雅便自作主张帮宋和玉配了这场阴婚。 宋明将这件事全权交由她负责，在他的眼里，江家送来的钱远比自己的儿子要值钱得多。 “算命先生说，他还是你的贵人，跟着他你会过得很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 吴宋雅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她不后悔，她没有时间了。 得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后为宋和玉做一点事情，要帮助他找个好归宿。 “我知道了。”宋和玉垮下肩膀，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大部分精气神。 他转身将滑下来的被子给吴宋雅盖回去，语气中夹杂失落： “妈，您先休息，饿了就按铃叫护工过来吧。” 要他继续留下来，他们两个都不会高兴。 走出病房很远，宋和玉才转过身来，主动拉住江越青的手，眼眶通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没哭，拉着江越青陪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幸好我们不会有后代。” 吹了半个多小时的冷风，宋和玉缓过来心情后冒出一句。 他现在情绪好了很多，心绪平和。 在医院的时候也许是气氛太安静，有种临近死亡的压迫，导致他没法理智思考。 “确实哦，咱俩都不会生。”江越青本来也不咋喜欢小孩，“没有小孩子多好，我觉得小孩子好吵。” 无论是乖巧的还是吵闹的他都不喜欢。 主要是会影响到他跟宋和玉的二人世界。 人一辈子能活多少年，如果要养孩子，十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还不如我们俩长长久久在一起呢。”江越青仰头看天上。 天空阴沉，小雨滴滴落下来正好落在他鼻尖。 江越青抹掉脸上的细碎雨珠，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宋和玉的头上： “嚯，下雨了，我们先回酒店再谈心吧。” 前脚刚进入酒店房间，后脚就开始下起了连绵细雨。 上午十一点的天色黑得像晚上七八点一样。 “看来只能点外卖或者吃酒店餐了。”江越青摸着下巴琢磨，躺在沙发上看酒店菜单。 别说，虽然这个酒店不大，菜单倒是写得丰富。 “你想吃啥，米粉还是肠粉，还是炒菜，我看菜单上都有。” 江越青朝宋和玉举起菜单，他拿着菜单挥舞的样子像极了大傻子。 宋和玉知道江越青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坚持不到两秒又放弃了，笑起来比哭还难受。 “肠粉吧。”宋和玉根本吃不下东西。 哪怕胃里空空，他也完全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 果然，点了两份肠粉上来，宋和玉吃了两口，剩下的全部留给江越青吃了。 “你吃吧，我去找点电视看看。”宋和玉如是说着。 “行，开了空调还是冷就搭条毯子在身上。”江越青简单嘱咐两句，埋头下去解决剩饭。 酒店里的电视剧收不到几个台，大部分都是天气预报。 连着换了三个，全是说恶劣天气的报道。 调到后面，宋和玉懒得换了，就停在一个天气预报台接着往下看。 “近期，由于雨水很多，城郊山上发生了泥石流……请大家注意安全。” 发生泥石流这种天灾，几乎没有获救的可能性，最好的防范方法就是不去泥石流高发区域。 “在看天气预报？泥石流啊。”江越青收拾好酒店桌子后，坐过来陪着宋和玉一起看电视，“我们最近不去城郊，不用害怕。” 不去，自然就不会遇到危险。 而且他们不是开车来的，回去的时候选择的通行方式也只会是高铁。 “随机播放的节目。”宋和玉没力气过多解释，他现在很困，就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也许是由于白天经历的事情对心理影响比较大，晚上宋和玉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病房，一如白天那样，透过门上的小窗子看见了病房里面躺着的吴宋雅。 “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来陪我坐会儿吧。”吴宋雅朝他招招手，面容慈爱。 一如小时候那样朝他笑。 宋和玉能够确认吴宋雅的笑容里没有恶意。 门里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犹豫了两秒，他决定推门进去。 坐着i床边，跟吴宋雅对视。 后者身上笼罩着一层白光，模糊了她身体的曲线。 “妈快要走了。”吴宋雅打破沉寂，她伸手，轻轻放在宋和玉头顶。 没有感受到儿子的拒绝，她这才缓慢摸了两下。
第131章 告别前夕 这个“走”的意思，不用细说宋和玉叶明白。 “大概什么时候？”宋和玉的后头艰涩，嗫嚅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起来沙哑得厉害。 “还有一个星期吧，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吴宋雅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提出要求。 但是，在生命的最后尽头，她会是希望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儿子能陪在自己身边。 这回宋和玉没有立刻说出应答的话，他扭头看向床边挂着的身份牌。 白天来探病时可以模糊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病人姓名：吴宋雅。 病症：子宫癌晚期。 治疗内容：保守治疗。 原本可以选择化疗，不过吴宋雅跟医生说了，她不希望在生命最后关头看见自己秃头的模样，那会让她死后继续做噩梦。 她强烈坚持，宋明也拿她没办法。 “别看了，和玉，陪妈最后一程。”吴宋雅很少在宋和玉面前自称为妈妈。 宋和没有拒绝她，他伏下身子，趴在吴宋雅的腿上，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温柔抚摸。 心底深处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空茫。 狭小的单人病房外，无数黑影密密匝匝挤在一起，他们的身躯和面容都变形扭曲。 嘴巴大张，里面空洞一片，看不到喉咙，仿佛身体里没有一丝血肉。 他们很想从门缝窗缝中钻进来，吞噬掉病房里的两个人。 努力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只能在外面不甘地徘徊。 “好孩子，睡吧，记住妈妈的话，不要往山上去，不要跟放鞭炮的小孩子一起玩闹。” 吴宋雅轻柔的话语伴随着她的抚摸一个字一个字地烙印在宋和玉的脑海中。 现实中的江越青一整晚都没睡着。 昨晚上他眼看着宋和玉睡着以后，魂魄就离开了身体。 这是第二次，恋人的魂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失了。 不过这回明显没有恶意，他不是很担心。 天快要擦亮的时候，江越青皱着眉头擦掉宋和玉眼角溢出来的温热泪水。 抱着他轻声安慰： “没事没事，日子会越过越好，逝去的人都是缘分断了，下辈子会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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