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洲微微一笑:“他恨我恨得牙痒痒,回头冷静下来会反应过来我是为他好,这时还会让他对我多一点愧疚之心,岂不比直接拉他上来的好。” 赵婆婆摇头笑道:“殿下真是将如何拿捏人心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随即收了笑,“不过薛凌云刚历经重大挫折,殿下此时若给他一些关心,或许效果更好呢?” “不。”叶长洲以袖遮挡饮了一口茶,“薛凌云不需要安慰,他是狼,要唤起狼的血性,只需要一点血腥味。”说完望着琉璃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一双俊秀的眼眸竟满是沧桑。 他甘自当那一点血腥味。 薛凌云躺在雪窝里,慢慢解开脚上的绳子。那绳子绑得刁钻,等他完全解开,浑身的汗水混着雪水将一身衣衫都湿透了。脚脖子被捆太久,血脉有些不通,但问题不大。他双眼冷厉,用嘴咬开手上的绳索,从树丛里徒手折一根树枝为杖,一瘸一拐慢慢往煜王府而去。 他早已力竭,又满身伤,被寒风冻了半日,好不容易撑到煜王府门口,远远看见那两个执戟的“门神”,心头一松,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好冷……阿姐,我好冷…… 煜王世子大白天一身伤倒在自家府门口,这事要在天晴人多的时候定会轰动整个坞原。这暴雪天虽无外人看见,但也惊动了整个煜王府。 薛凌云躺在床上,本不是那么容易清醒,硬是被周姨娘尖锐的哭声活生生哭醒。 “周姨娘,世子没事,您别哭了。”屋外,岑丹声音听起来有些焦头烂额,不停劝着周姨娘。 “你懂个屁!”周姨娘哭着骂道,“王爷将世子交给我,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我只有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见王爷啊~天呐……” “哟,周姨娘,这可不敢胡说,世子不是好端端的吗?”岑丹哭笑不得。 “岑丹你让开,我要进去看看凌云,他没事我才放心。”是三哥薛文博的声音。 这母子俩哪是来关心薛凌云的,摆明是来看他死了没。薛凌云皱眉缓缓睁眼,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尤其是头疼得跟要炸了似的。他捂着额头勉强撑着起身,地喊了一声:“岑丹。” 外面的吵闹和哭声戛然而止,随即岑丹欣喜地叫了声:“世子醒了!” 房中突然涌进来一群人。薛凌云坐在床边,一手捂着额头,身上披着半截衣衫,岑丹跪地帮他穿靴子。 周姨娘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多担心世子,如果世子出了事自己就不活了;薛文博则闷头站在他娘身后不吭声,拘谨地不大敢正眼看薛凌云——薛凌云不仅是世子,还是他害怕的幼弟。 薛文博比薛凌云大两岁,兄弟俩竟没有一处相似。薛凌云生得五官深邃,面白俊俏,玉树临风,颇有薛其钢年轻时的风采;薛文博虽也是五官端正,身形却矮小得多,薛其钢的好体格竟是半分也没传给他。 三年前煜王妃忌日,薛文博偷藏了几个戏子在府中花天酒地,被薛凌云抓个正着,当时家中只有周姨娘母子和薛凌云三人。那是薛凌云第一次行使世子的职权,不顾周姨娘哭泣哀求,用家法狠狠杖责了他三哥。自此以后,这母子俩见到他就跟耗子见到猫一般,又怕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周姨娘,我无事,你也不用再对谁交代了。”薛凌云抬头,眼中红血丝深重,勉强对周姨娘笑了下。 周姨娘哭得眼通红,看起来当真伤心欲绝,也只有薛凌云知道,她怕是在伤心自己居然这么命大。“世子,那您好好养着。王爷和湘楠郡主长年在流番洲,我们薛家可就靠着您了。”周姨娘对他深深一福,“我们就先走了。” “周姨娘放心,凌云命硬着呢。”薛凌云脸色还苍白,转头又看着薛文博,“三哥闲暇还是多念书,少惹周姨娘生气。” 薛文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自己幼弟这般教育,脸上着实挂不住,抬头一看,下人们皆掩口而笑,只得“嗯”了声,转身和周姨娘灰溜溜走了。 母子俩走到门外,薛凌云还能清晰地听到周姨娘怒骂薛文博:“看你丢不丢人?你个不上进的东西,连带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天0点发出哦~
第23章 暴雪会长洲 岑丹把下人都赶出去,才走过来对薛凌云抱拳:“世子,查清了,那送信之人是太子府一个外门值洒小厮。待我查到他时,人已在住处自缢而亡。” 薛凌云冷笑一声,冷厉的双眼蕴着煞人的寒气:“我早已料到对方会杀人灭口。”抬头对岑丹道,“依你之见,此事是否太子所为?” 岑丹上前帮他穿衣:“从种种迹象及动机来看,太子嫌疑最大。”的确,薛凌云与太子刚吵了一架,随后又大闹清辉殿,连皇家御卫的职都被撤了,若说此时谁最想打他一顿,那必定是太子。加上那人嘴里阴阳怪气的奴不奴的话,更像是太子气不过薛凌云不敬,遂打他出气的话。 可这事,真是太子干的吗? 叶伯崇再如何蠢笨嚣张,也不至于连马脚都不藏了吧?自己是煜王世子,叶伯崇认定的“母家军方势力”,他如何肯舍弃薛家? “世子,您如何脱身的?”岑丹扶他站起,好死不死恰好问到他主子痛处。 “怎么脱身,自己滚回来的呗~”薛凌云心头正气,瞪了他一眼,随即蔫头耷脑坐到桌边,手指敲击着桌面,“快去给我弄点吃的来,饿死我了。” “好嘞。” 薛凌云一整天没吃饭,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岑丹将饭菜端来,他也不管合不合胃口,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后对岑丹道:“为首那人朗山郡口音,年纪在三十左右,听他呼吸吐纳的节奏,是个内家高手。你让兄弟们去查一下,最近在坞原出入的朗山郡内家高手有哪些。” “是!”岑丹抱拳应道,随即挠了挠头,面带羞赧道,“世子,你昏睡不醒时,十六殿下派人送来了这个。”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双手递给薛凌云。 叶长洲?他会给自己送什么? 薛凌云看着那纸条,想起那人的戏耍就气得牙根痒,气鼓鼓起抓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个字:看到这纸条,说明你又活过来了。唉,祸害遗千年呐。 看着那清秀的字迹,薛凌云似乎能从那一笔一画里看到叶长洲媚眼如丝,似笑非笑从那双薄唇里吐出几个字:薛凌云,来呀,弄死我呀~ “好你个叶长洲!”薛凌云气得将纸团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半晌还是觉得这股气不出不行,盯着桌上那揉成一团的纸条,忽而眉目舒展,眼中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笑意。 华灯初上,叶长洲还在暖阁待着,没有要去卧房休息的意思。赵婆婆知道他怕冷,吩咐下人将晚膳安排在暖阁内,见叶长洲一边吃饭一边道:“殿下,按照你的吩咐,我已命信徒去查那刺客了。只要他们人还在坞原,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重点不要放在太子身上。”叶长洲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若我没猜错,此事是有人假太子之手报自己的私仇,顺便再加深一下太子与薛凌云之间的误会。” “我也是如此猜想。”赵婆婆道,“殿下放心,我自有定夺。” “嗯。”叶长洲吹着碗里冒气的百合粥,头也没抬,“婆婆帮我准备下,今夜我就在这暖阁歇息。” “殿下,这暖阁虽暖,但终究不如卧房舒适呀……”赵婆婆有些惊讶,劝诫的话还没说完,叶长洲打断了她,“今夜有客来,我不想弄脏卧房。” 赵婆婆张嘴无声,半晌叹息一声,点头出去了。 这暖阁造价昂贵,镂空的底部烧着炭火,整个屋子都是暖的,住在里面只需着薄衫。暖阁四面皆是硕大的琉璃窗,罩着轻薄纱幔,既隔绝下人的窥探,也保持原本的通透。屋中铺着波斯进贡羊毛毯,整个屋子除了一个小炭炉,便只有一张小案和一个矮小的书架。 叶婆婆吩咐人搬来薄被和玉枕。入夜,暖阁掌灯。叶长洲散了发,身上锦缎中衣半敞着,白皙的脖颈和半露的胸在灯火下明晃晃地泛着莹润的白光,倚着玉枕翻着书,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书上一行行的字,口中轻念:“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此一首亡国之主李煜的《破阵子》在这大雪夜读来,更是倍加凄凉。叶长洲轻叹一声,直起身子从暖炉边取下一杯温茶慢慢品着,眉头微蹙,满心都是亡国之主为阶下囚的凄惶。 每日在小小的方寸之地数着墙砖到老至死,孤寂到无以复加,这辈子叶长洲都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沙沙沙……”外面一阵不同于暴雪落地的声音轻轻由远及近。叶长洲听到那声响,只是稍挪了下视线,旋即又回到书上,沉浸在李后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吱呀!”门开了,一股冷沁人心的寒风携带着冰雪的气息席卷而来。 叶长洲被冻了一下,用锦帕捂着口鼻轻轻打了个喷嚏,尚未放下手中书,那人就快如闪电欺身而至,一把将他手中书夺了,伏在他身后,冰冷的身子紧紧贴着叶长洲,带着屋外风雪的脸颊轻蹭着叶长洲后脑,嗓音低哑:“殿下这是在等我么?” “谁等你?”叶长洲胳膊肘往后一拐,人体最坚硬的部位便狠狠戳到身后人柔软的肚腹,如愿听到身后人痛得叫起来。 “叶十六!”薛凌云捂着肚子皱眉,不满地通叫。气不过,干脆扑到叶长洲身上,径直将他压在身下,一脸坏笑在他脸上亲一口:“好狠的人,要谋杀亲夫么?” 叶长洲被他压着,深知自己抗衡不过这武夫,挣扎反而会让他更加兴奋,干脆就不挣扎了,左手绕到薛凌云身后,衣袖滑落,修长白皙的手臂挂在他脖颈上。 看着眼前那张俊俏白皙的脸,嘴角眉梢还有些许淤青,右手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痕。 “啧啧啧……被打成这样,真叫人心疼。”叶长洲皱眉,嘴里满是惋惜,可眼里的笑却多少带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薛凌云一颗心被他勾得七零八落,紧紧抱着他,恶狠狠对着那张薄薄的唇就亲下去,带着泄愤的意味,不似相思之吻,倒像是仇人间的厮杀。 叶长洲被他咬痛,眉头紧蹙,趁他不备翻身压在他身上,一句:“咬痛了……”还没说完,又被薛凌云反压制在身下。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2月2日0点准时更新下一章哦~
第24章 不得长欢乐 屋外暴雪纷飞,屋内红烛燃烧,跳跃的灯花激烈热切。狂暴的风雪摧残着帐幔,忽而将它高高扬起翻飞在空中,忽而将它压制在琉璃窗上丝毫不得动弹,真真身如浮萍柳絮,半点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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