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作尘的目光落在南荣宁身上,却没有停留太久,而是径直走到牧雪身边。 但一股微凉的灵气托着南荣宁向上,直到她直起腰杆,才被江作尘收回。 “不必了。”江作尘淡然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悲喜,“已经足够了。” 不知他所说的足够,是指这样的道歉已经足矣,还是他不想再听到有关这件事的消息了。 江作尘走进屋内,也没有去管那个箱子的意思。 南荣宁面露茫然,看向牧雪,与牧雪柔和的目光相对。 牧雪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师尊没有生气,你可以放心啦。不要太过自责。” 南荣宁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轻声道:“谢谢你。”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南荣家现在应该很是混乱吧?” “嗯……没关系,我会试着让南荣家变好的。虽然爹爹想把我嫁出去换取利益,但他待我不薄,总归还是我的父亲……我娘也还留在南荣家,我没办法舍弃这个家。”南荣宁说着,表情却格外轻松。 她歪了歪头,露出少女应有的俏皮模样,朝牧雪一笑,又说道:“我会加油的,所以,你也要加油啊。” 说罢,她朝牧雪神秘地眨了眨眼,又用眼神示意了江作尘的方向。 牧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南荣宁应当已经猜测出了他与江作尘还有牧青黎之间的关系。 “嗯……我也会的。” 随后,南荣宁离开了客栈,再度回到家中处理满院狼藉。 仅仅一夜,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女被迫成长,没有时间为亲人的离世而忧伤,更无法对遗留的罪行抱有怨恨。因为她要面对的舆论,远比亲人逝去更为可怕。 牧雪关上门,回到桌子旁,看着箱子内的令牌,有些犹豫地看向江作尘。 “师尊,这枚令牌要如何处理?” “你收好。” “我吗……放在我这不会出什么问题吗?”牧雪小心翼翼拿起那枚令牌,左右看了看。 “打开秘境除了这枚令牌外,还需要特定的术法。术法没有流传出来,便不会出事。”江作尘亦看向令牌,语气平静说着。 牧雪这才放下心来,却仍然觉得手里的令牌滚烫。 他捧着令牌抬头看向江作尘,有些无措。 “但就算这样……由师尊来保管,会更加妥当吧?” 江作尘没有接过,反而伸出手抚上他的头顶,动作轻柔地爱抚了一番。 “我曾说过,私欲劣根人皆有之,我亦包含在内。但你不同,你是例外。”江作尘轻声说道。 “师尊这是何意?”牧雪面露不解。 “你会想要进入真火秘境寻找其中机缘吗?” “当然不会!这多危险啊!”牧雪不假思索回答,“已经有人在其中丧命,我当然不会让秘境再度开启。可我觉得,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呀?” “不要把人心想得太美好。”江作尘的声音忽地变得严肃,“莫要忘了昨日在擂台上的所见所闻。” 牧雪一愣,回忆起昨日场景,抿紧了唇。 江作尘见他如此,将他的额发揉乱,又用指腹轻捋整齐。 “所以,这枚令牌只有在你手上,才永远不会发挥作用。” “就连师尊也会吗?”牧雪有些茫然地问道。 “嗯。”江作尘收手负于身后,毫无隐瞒地说道,“若有需要,我亦会开启秘境。” 牧雪望着江作尘那过于冷静的双眸,难以看透其中情绪。 他向来不会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他人,可自从他离开宗门历练,见到的怎么总是些与他原本认知相悖之事。就连师尊……不,不对。 牧雪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半晌,忽地将其握紧,再度抬起头看向江作尘。 “可师尊将它交给了我,说明师尊并不想开启秘境伤害他人。”牧雪的语气格外坚定。他将令牌放回箱子,将箱子关好,仔细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江作尘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出声,亦不曾反驳。 牧雪将其收好,又朝着江作尘露出展露出笑颜。 “我会好好收下的,还请师尊放心。” 江作尘交给牧雪的何止是这一枚令牌。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根绳索将两人相连,就像是曾经锁在牧雪脚踝上的那条锁链。 虽然是江作尘强硬地将两人锁在了一起,可锁着牧雪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把他也拴紧了呢? 他的情感,他的行为,他的善恶,已全部交由牧雪操控。 与此同时,浦南城西侧,深山之中。 烛无烟自浦南城逃出之后,便一路向西,进入了这座深山。 他身形摇晃,脸色难看,身上的煞气和魔气外露,诡异的黑气如同发丝一般,把他牵引向隐蔽的一处山洞。 他掀开遮掩着洞口的藤蔓,又放出煞气解开禁制,才跌跌撞撞地走进其中。 鬼修早已在此等待。 “回来了?”鬼修一手摩挲着自己狰狞丑陋的半张脸,抬眼看向狼狈的烛无烟。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杀了那个南荣远,还让他身败名裂。”烛无烟艰难地说着,他双腿发软,靠在石壁上才稳住了身形。 他虽然是可以再生的鬼奴,但身为鬼主的鬼修若是不提供给他煞气,他便也与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和江作尘缠斗那么久,消耗了我不少煞气。”鬼修声音沙哑低沉,虽然不带怒意,却也让人背后发寒。 “那可是江作尘!我们共同的敌人!”烛无烟嚷嚷着,眉头紧锁,又上前一步,“快给我煞气!我要撑不住了!” 此时,他的身体仿佛验证他所说的话一般,如同烂泥一般渐渐溃散。 鬼修却冷眼看着,连手指都不肯动一下。 烛无烟开始感到疼痛,煞气被抽离,与修士失去灵力相同,生命渐渐消逝,可他却无能为力。可比起疼痛,更加折磨他的是心理上的恐惧。 烛无烟走投无路,只得双膝跪在地上,再无方才的盛气凌人。 “求你!快给我!” “呵。”鬼修发出一声冷笑,抬了抬手,一股浓郁的煞气钻入烛无烟体内,“叫得跟狗一样,真该让江作尘也看看。不过我想,他杀你那天,你的表情也是这么狼狈吧。” 烛无烟双手撑在地面,大口喘着气。 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力量也逐渐回归。 他闻言,抬起头瞪向鬼修,咬着牙却不敢出声。 鬼修收回手,看着他这副可笑的模样,愉悦地勾起了嘴角,睥睨而去,说道:“共同的敌人?你可别忘了,在想让你痛不欲生这一点上,我和江作尘的立场可是相同的。” 烛无烟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地面,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何还要复活我!还利用我对付江作尘!” “为何?我利用仇人对付仇人,不是很理所应当吗?”鬼修歪了歪头,面露诡异微笑,“谁让你,杀了那个人呢……”
第79章 手帕 浦南城内仍旧混乱,南荣家的没落甚至迅速地影响了整座城的经济。许多商人选择离开,将这座城的繁荣彻底掩盖在了罪行之下。 牧雪亲眼见证了一个家族与一座城的坠落,虽然感到无奈,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被江作尘带着离开了浦南城。 刚一出城门,便见几人抬着两个草席匆匆路过。牧雪一眼便认得出,那几人是南荣家的下仆。 “这是……” “南荣远的尸体。”江作尘瞥了一眼说道,“众怒难平,无法举办葬礼,只能带出城去偷偷找个地方安葬。” “怎会如此……那另一个草席呢?” “是那位管家的。魔修杀了人,抢走了脸皮,顶替其身份。所以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场面有些可怖。” 江作尘话音刚落,其中一个草席便因为几人动作匆忙,略微松散开来,随着颠簸露出了其中尸体的脸。 没有脸皮的面部血肉模糊,如同一摊血色的烂泥糊在脸上,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你小心点!真是晦气!”“对不起对不起……” 牧雪见了这样的尸体,顿时脸色惨白,被吓得愣住。 下一瞬,微凉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遮挡了视线。 “别看。”江作尘轻声说着,将牧雪的身体扳向自己。 “魔修竟然残忍至此……”牧雪声音微颤,难以想象那血腥的场景。 江作尘唇线紧绷,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循着追踪术法指引的方向,向着西方追去。 牧雪坐在御剑上发呆,看着下面变换的景色,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思。 浦南城中发生了太多牧雪经历过的事,即便这些对于世人来说已是唏嘘平常。 江作尘站在剑上,余光瞥见牧雪那般愁苦表情,抿了抿唇,看向前方。 御剑了半日,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渐渐出现在二人面前。小镇里张灯结彩,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节日,锣鼓声穿过薄云传入了二人耳中。 江作尘操纵着御剑缓缓下落,逐渐接近了小镇上如同星光般的灯火。 牧雪注意到剑的下落,疑惑地看向江作尘问道:“师尊,我们要去哪?” “或许是当地的节日,镇上在举办灯会。”江作尘轻声答道。 “诶?灯会……”牧雪嘟囔着看向小镇,暖色的灯火照进他的眼中,格外明亮。 两人落在镇外,收起了剑。 远远看去,镇上的人们穿着崭新华丽的衣衫唱歌跳舞,倒是显得他俩的衣装平凡了起来。 “走吧。就当散散心。”江作尘揽着牧雪的肩头,向镇上走去。 “嗯。”牧雪点了点头,看着逐渐接近的灯光,身上也被罩上了一层暖意。 走进镇子,锣鼓声更加明显,伴随着鼓点,几名女子正在广场中央放声歌唱,周围的人们也聚在一起跳起舞来。 广场外,许多商家支起小摊,吆喝着贩卖点心或是小玩意,吸引着过路人的目光。 热闹的景象一下子吸引了牧雪的注意力,他四下张望,每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格外新鲜。 忽地,牧雪发现,几乎每一个摊位上都摆着同一样商品——带着精美刺绣的手帕。 牧雪好奇地跑到摊位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手帕,发现手帕上绣着的花纹大多是鸳鸯和并蒂莲,颜色也以红色和粉色为主,格外娇俏。 “来条手帕?我这刺绣可是全镇最好的做工!用的料子也是最柔软的!”摊主笑眯眯地招呼道,“你打算送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成熟的我推荐这款红色鸳鸯,若是年轻些我觉得这款粉色并蒂莲更适合!” “送心上人?”牧雪闻言,疑惑地问道。 “哦,小兄弟是外地人吧。” “是呀。莫非这手帕,有什么讲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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