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洄和贺怀霄不动,陈单带着人也不敢动。 “再耽搁下去对你们没好处,”陈单说道,“震雷宗的人很快就来了。” 天色将明,震雷宗只给了陈单一晚的时间。 陈单:“不要说金丹,就是元婴在化神面前,什么也不是……震雷宗如今在长山州崛起,很快将会成为新的大宗门,广流仙宫都不会轻易招惹敌对。” 顾雪洄:“那又怎样呢?我应该怕吗?” 量天尺雷光闪烁,碧光剑尖声鸣啸,雷光斩断剑气,顾雪洄手持量天尺开出一条路来。 “小师叔,这里。” 贺怀霄伸出手拉住顾雪洄,他同样抽出了碧光剑,击退曾经的同门师弟。 贺怀霄御剑带着顾雪洄飞离轩紫剑宗。 “师尊,怎么办就让他们这样走掉吗?”陈嗣霖问陈单。 “当然不——” 陈单掷出手里的碧光剑。 长剑在夜空拖出长长的轨迹,贺怀霄有所感回过头。 “专心御剑,快走。”顾雪洄喝声。 碧光剑一剑贯穿,灯笼内的三叶金鳞鱼惊慌不已险险躲在另一侧,无辜瞪大眼睛,咕噜吐出一个泡泡。 灯笼内火光熄灭,这一路彻底陷入黑暗。 天光大亮,两人飞到辖区边界的小村庄。 顾雪洄举着手上的破烂灯笼叹气:“居然又到了这里。” 这一路震雷宗逮着他们追,一晚上的奔波让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小师叔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贺怀霄顾不得自己,先给顾雪洄做检查。后有追兵,没了灯笼照亮前路,贺怀霄不敢说自己不认路看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好,只一个劲儿朝一个方向飞。 “干什么干什么,别乱摸。”顾雪洄拍开贺怀霄的手,“都说了没事,就陈单那剑法,要伤到我,再练千年也不行。” 贺怀霄讪讪放下手:“小师叔没事就好。” “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顾雪洄叹气,伸出手替贺怀霄整理了一下头发。 吹了一整夜的风,伴着雨一起,贺怀霄的头发都被淋湿黏在一起,没了以往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模样。 顾雪洄自觉自己是顺手替贺怀霄整理头发,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定定站在原地,任由顾雪洄动作,眼睛直直地盯着顾雪洄,黑色的瞳仁如墨潭深邃。 顾雪洄动作一顿。 “小师叔……” 贺怀霄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跟着撇开头。 天朗气清,被雨水浇洗过的草木田苗绿意盎然,彩虹在两座山峰之间架起,飞鸟啁啾拍打翅膀从中穿过。 “我还小的时候,师尊也是这样。” 贺怀霄看着那只鸟飞回鸟巢,将觅到的食物喂给幼鸟。 精心照顾,事无巨细,犹如亲子。 “没关系的。”顾雪洄拍了拍贺怀霄的头。 贺石当真是为贺怀霄尽心尽力了,临死前还要沟通天地法则拉顾雪洄立誓,逼他答应护佑贺怀霄安全。 誓言说过分也不过分,只要贺怀霄在长山州,顾雪洄就必须护住贺怀霄。 而贺怀霄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长山州,也不可能一辈子无法化神受制于震雷宗。 誓言的最终目的,是希望顾雪洄能为贺怀霄护法,让他安全成长。 顾雪洄出神地想着,如果一直留在长山州,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很是棘手——现在只有金丹的他是真的打不过严天瑞啊! “小师叔,谢谢你。” 顾雪洄猝不及防对上贺怀霄真诚的眼眸。 “哎……这有什么谢不谢的,”顾雪洄没好意思,微微别开头,“掌门临走前可是要我带你出长山州的,我当然要做到。” 两人都很清楚,他们严格来说不是一个师门,顾雪洄不是贺怀霄正儿八经的师叔,他大可以撇开轩紫剑宗这一堆麻烦事一走了之。 瞄到顾雪洄发红的耳垂,贺怀霄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现在只有小师叔了。” 如父的恩师没了,被视为家的师门没了,一直照顾的小师弟不认得他了,一夜之间贺怀霄什么都没了。 这样一想,顾雪洄不由得更加怜爱贺怀霄了。 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提着清霜忽然就去参加天骄榜,也没想过输得太难看或是锋芒毕露挡了别人的路会有什么后果。 “小师叔,我们是要离开长山州吗?” “你听进去了?”顾雪洄低下头,整理灯笼,从里面拉出惊吓过度的三叶金鳞鱼。 贺怀霄低低应一声。 陈单说得没错,如果他想报仇,没有化神前是别想了。 三叶金鳞鱼灯笼是陈单给顾雪洄做的,那个时候陈单虽然看不惯顾雪洄,却还是依照顾雪洄需求为他炼制这把用来哄小孩看起来颇为幼稚的灯笼。 贺怀霄在一旁安抚地摸了摸三叶金鳞鱼胖鼓鼓的肚子。 顾雪洄把三叶金鳞鱼放回附近的小溪流。 长山州很多水域都有三叶金鳞鱼,它们哪里都能活。 两人目送三叶金鳞鱼甩着尾远去。 “不知道小师弟怎么样了……”贺怀霄一想到林融那个茫然的样子就难受。 长山州不是两人该久留的地方,可是接下来要去哪里,贺怀霄却不知道。 “我们要去中州吗?”贺怀霄小心观察顾雪洄的神色。 他并不想像陈嗣霖说的那样,扒拉着顾雪洄去兴阳派。 顾雪洄的任务只是将他带出长山州,贺怀霄想了想,接着道:“据说中州地大物博,我是不是能像师尊一样,游历修炼提高修为,然后等着参加天骄榜?” “可以,现在距离天骄榜开启时间还有三十五年,你还有时间。我可以送你去中州边境,你自己去中州,可以吗?” “小师叔不回中州吗?” “我暂时不回中州。”没有领悟到属于自己的剑意,顾雪洄没脸回去见自家老祖宗,不过一时半会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 他问贺怀霄:“你如果想和我同路也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贺怀霄沉默。 他对长山州以外的地方一无所知。 两人互相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迷茫。 顾雪洄只好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其实要是没这事儿,我也没想那么快离开长山州,我得在这儿找到任闲拿回庚玄镜。” 先前顾雪洄急着回轩紫剑宗救人,任闲自己也要借庚玄镜寻找曾又夏的残魂。 顾雪洄只好先放过任闲一马。 当然这其中还有顾雪洄一时半会拿任闲没办法的原因。 任闲和贺怀霄的关系又要解释一番,再加上天衍宗的内乱,待顾雪洄讲完,贺怀霄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所以小师叔你根本就不是兴阳派的弟子?”贺怀霄感觉自己脸上的五官一定是错位,“那你怎么会有那个什么烈阳令?” 更离谱的是,包括震雷宗兴义和掌柜在内的人居然深信不疑。 顾雪洄:“因为这个烈阳令确实是真货,是兴阳派内部出来的。” 天衍宗没有兴义和这样开遍十四州的商行,除了中州在其他十三州的影响力有限,顾雪洄有什么需要要传信回天衍宗都不太方便,这才从昭灵殿那里要来这枚烈阳令。 中州势力纷杂,天衍宗和兴阳派自诩天下第一宗,互相争斗多年,关系盘根错杂,这就不是三两句话能解释清楚了。 虽然任闲承诺过洗白冤屈就会主动把庚玄镜送回天衍宗,可顾雪洄觉得自己还是得去盯着才放心,特别是任闲吃错药以后那个疯魔状态,要是被哪个小贼给盯上,趁他虚弱时把庚玄镜顺走,天衍宗就真的要闹笑话了! 震雷宗的人一时半会是追不到他们了。 无意打扰村民的正常生活,两人绕去后山,找到一个村民上山打猎拾柴时休憩用的小木屋。 进屋之后,贺怀霄小心地把村民的东西归类好,用法术给床板桌椅擦净,这才让顾雪洄躺下休息。 “路过借用一下,”贺怀霄还给不是很稳当的木床顺手修好,“用完原物归还,多谢。” 一夜没睡,顾雪洄眼下有些青黑,彻底闭上眼前就是贺怀霄一本正经地对虚空对话,仿佛眼前真的有个村民在和他商量借用一事。 顾雪洄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夕阳安静地挂在窗边,给小木屋徐徐镀上柔和的光影。 农家简陋不能要求太多,躺下之前贺怀霄拿了些衣物给顾雪洄铺在身下垫着用,他这小师叔出身大宗门,娇生惯养用惯了好东西,即使他本人不会抱怨环境恶劣,单看他那张脸,贺怀霄也想不到顾雪洄穿着破烂潦倒落魄会是什么光景。 顾雪洄醒来后没有立即动作,他的旁边是贺怀霄趴着紧闭双眼的脑袋。 就这么席地坐下,半边脸埋在手臂里,沉沉睡去。 临睡前还说好要给他值守防备追兵的呢。 顾雪洄没忍住轻笑出来,果然还是撑不住了,幸好他现在小木屋外布置了简陋的阵法。 一时半会没有别的事,顾雪洄就这么躺在床上发呆。 这段日子太忙太乱,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闲散过了,日上三竿才醒,悠悠哉哉地御剑到处闲逛的日子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座小木屋的床板就算铺了衣物,顾雪洄睡着还是觉得硌骨头,比不得自己在浮云崖的小木屋。 说起来,贺石逼他立的誓言里面居然半点都没有提到林融…… 顾雪洄一想到林融诡异的失忆,再回想陈单故意毁坏的灯笼,更觉得陈单这人就算是死了化成灰,嘴还是硬的。 他没忍住锤了下床,床板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顾雪洄:“……” 完了,小贺师侄虚空做的承诺要被他毁掉了。 顾雪洄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动静都这么大了,贺怀霄还是没醒来。 看来是真的累到了。 顾雪洄放心了,动作开始变大。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用来当做被子的衣服下床,和贺怀霄一样靠在床边,伸出手慢慢探查自己刚刚锤裂的部分床板。 好像有那么一点严重,不换掉不行了。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在不让小贺师侄发现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他倚靠的床板呢? 害怕贺怀霄突然醒来,顾雪洄下意识靠近一些观察贺怀霄,思索要不要给他一个昏睡咒。 贺怀霄现在是和他一样的金丹,而顾雪洄在术法方面的造诣又是平平——这昏睡咒不一定有用。 听说凡人把人弄晕都是敲后脑的,不知道对修士有没有用…… 顾雪洄目光游移,更凑近些放到贺怀霄后脑勺上。 之前没注意过,现在顾雪洄才发现贺怀霄这后脑勺也长得十分端正。头发大概是在顾雪洄睡着的时候私下打理过了,又是一贯的整洁,每一根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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