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澜的心情是沮丧的。 但她并不打算将这种沮丧呈现在孩子的面前。 为此她只是苦笑着,对他们承诺:“我下次不会了。” 顾轻渔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意外吗? 邵澜看着先生,有些怔忡。邵言也看向他。 顾轻渔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一个意外,哪怕我们做足了最充分的准备。” 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人们总会做各种充足的准备。 但意外还是会来临。 人们不能因为随时可能来临的意外,而放弃正常的生活。邵澜领会了他话外的安慰和支持,心情因此轻松了不少。 先生,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他跟顾家人,真的一点也不一样。 她每次想到这些,就会忍不住对邵言说:“你得好好工作,为先生效力。” 邵言当然满口答应。 他们没有逗留很久,因为邵澜需要充足的休息。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一眼顾轻渔,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不管怎么样,能避免的,还是得避免着。” 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对他说的。 …… 邵言将车停在路边,去附近的店外带了两杯咖啡。 这间店新开的,据说口碑还不错。 顾轻渔接过他的那一杯。这种加糖又加奶的咖啡是营养师明令禁止的,但邵言都已经给他买了,而且两人窝在车子里喝,没其他人看见,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位,会是邵姨的男朋友吗?”顾轻渔很介意他在病房中看到的beta。 邵言显然也没有忽略那个一面之缘的钟时宜。 “不知道。晚些时候,我再问问我妈。” 顾轻渔却说:“先别问她,我先让人调查看看。” 邵言微微一愣,问他:“调查什么?” 顾轻渔皱眉,理所当然的列出一连串事项:“他的财务状况、前任、职业,有无不良前科……” 邵言转身看向他,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忽然笑了下,低声说:“我妈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就不必认真调查追求者了吗? 顾轻渔不赞同地回望着他:“那可是你妈。” “好。”邵言答应着,忽然朝他凑过来。顾轻渔警惕地看着他,邵言却只是抬手,在他嘴角轻轻抹了一下。 是奶沫。 顾轻渔看着他拇指沾上的白色奶沫,脸颊微微发烫。原来自己刚才就顶着这玩意儿在跟对方说话吗? 难怪他发笑。 “先生,你对我可真好。” 他这话可真跳跃,顾轻渔略想了想,才反驳道:“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是为了邵姨。” 邵言却歪着头安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除了这件事。先生,您对我一直是很好的。” 那是当然的。 他是他那么倚重的助手,他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顾轻渔心甘情愿给他任何自己能给的。 只要他还愿意听自己的话,无条件的以自己为主人。 顾轻渔有些莫名的怅然。 似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失去。 车内信息素蔓延,一只狼爪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 顾轻渔眼角抽了抽。 他跟邵言认识得有十来年了,最近才知道他原来还有这副面孔。 不,其实他一直知道。 邵言本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只是这手段从未用在自己身上。 如今却变了。 “开车,回去工作。”顾轻渔冷漠地推开他的爪子。 他其实并不执著于在这些琐事上纠正对方的态度。 也许是因为,最近并不是跟邵言闹翻的好时机。 他们这段时间有点忙。 继程赫被警方带走之后,阿尔法盟面临一系列调查,公司群龙无首,余下的员工做鸟兽散。至今仍留下的人,都心存某种图谋。 但这样的好果子,顾轻渔怎会轻易让其他人摘走? 趁他病要他命的事情,顾轻渔这些年没少干。 他最近在着手收购阿尔法盟的方案。毕竟,若非程赫这些年昏招连连,这个品牌还是有着不错底蕴的。 这事儿交给旁人他都不放心,还是得靠邵言。 除了主观上的偏爱,或许这就是他偶尔纵着他的客观原因。 某种角度,邵言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但眼下的处境,还是让顾轻渔感受到一定的压力。 难道他必定得依赖邵言才能干成这些事儿不成?难道因为必须得重用对方,而不得不连自己也搭进去么? 他私下接触了一些猎头公司,试图能找出一个能取代邵言的人才。 可如果邵言是这么轻易就能取代的,他这些年的精心培养又算什么? 这注定是短期内见不着效果的计划。 他们一起回公司加班。 等待处理的工作堆积如山,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调查清楚阿尔法盟的财务状况、资产、债务,评估其市场价值,并据此制定合理的收购方案。 顾轻渔当晚甚至没打算回顾宅,准备就在办公室附设的休息室将就一下。 工作忙起来时,就是这样的。 午夜零点半,邵言从文件堆里抬起眼来,发现顾轻渔不知何时靠在沙发里睡着了。他身体微微斜倚在靠背上,肩胛骨抵着脸颊,清瘦的脸颊被挤出一团温润的软肉。 邵言轻轻走过去,将他鼻梁上颇为碍事的眼镜摘下。 顾轻渔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要醒来,略动了动又继续睡过去。 邵言在他睡着时,反而不敢像在他醒着时那么造次。 甚至不太敢触碰他,指尖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试图描出他的面部轮廓。 有时,他能感觉,先生待自己是特别的。 他似乎总能包容自己。试问还有哪个alpha,能被允许像他这样肆意妄为呢? 可有的时候,他离自己,又似乎非常遥远。 就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邵言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先生的场景。
第25章 在邵言的青春期之前, 他几乎没有抬头看过天空。 那时候他的名字还不是邵言,而是哈维尔。 哈维尔·加西亚。 每天每天,哈维尔都在努力与命运对抗。但不管他怎么努力, 都暂时无法摆脱困境。 这让他的情绪时常处于愤怒中。 却碍于现实,只能克制着。 哈维尔的父亲迭戈·加西亚是个西班牙籍白人,因为某种哈维尔至今也不是特别清楚的专业特长被顾氏集团高薪聘请,成为一名高层管理人员。 在外人看来,迭戈是个无可挑剔的优秀人士。他长得高大俊美, 妻子娇俏温柔,还有个漂亮聪明的儿子。他是受人尊重的专业人士, 收入颇丰,工作稳定, 性格也很温和谦逊。然而,只有他的妻子和儿子知道,他私底下是怎样的魔鬼。 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外籍高管, 尽管有着不菲的收入,却将所有的钱都送进了赌场,一分都不留给家里。他的妻子想要出去打工赚零用钱养家却不被允许,他用信息素将她困在了家里。 他强迫她每天处于发.情的状态, 虚弱无力, 方便能随时满足他的兽.欲。因为他认为omega的用处就在这里,上床或者生孩子,是不可以随意抛头露面的。 并且, 身为顾氏高管的妻子,她也不应该出去赚钱, 这样会让他很丢脸。 倒是哈维尔,因为出生时就被检测出是个alpha, 即便年纪很小,还是被要求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自一人来到中国。”迭戈总是这么说。 哈维尔从小就读于顾氏旗下的员工子女学校,他的成绩是公开的,那当然也是迭戈保持精英人设的一环,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A+或满分之外的分数。 学业之外,哈维尔所有的时间都忙于各种打工。当然,迭戈要求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那必然是不行的。 毕竟,让omega妻子出去打工挣钱,和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出去挣钱,这两者说不上哪一个更令他觉得丢脸一点。 “如果你不能很好的保密,那么以后就饿着。”迭戈说。 如果只是这样,哈维尔只要忍耐就好。只盼着时间快一点流逝,他可以快快长大成人,就能带着母亲离开这个家。 可是某一天,输光了全部薪金的迭戈喝了很多酒,回来之后对着母亲拳打脚踢。 看着妈妈无力反抗的模样,哈维尔冲过去与他撕打起来。可那时候哈维尔才十一二岁,是个完全没有分化的未成年,身高还不足一米六。而迭戈却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强大的alpha,哈维尔被他死死地压在地上,跟母亲一起挨打。 那天之后,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 哈维尔痛恨父亲,但短期内又无法反抗他,只能暗自谋划着离开这个家的行动。 那天,是哈维尔十四岁的生日。 邵澜悄悄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为他过生日。她并非为了庆祝,只是为了能在这一天悄悄说些平时没机会说的话。 邵澜对哈维尔道歉:“对不起,让你来到这个家。” 她说:“但你不要因此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的,外面的世界很好。所以如果可以的话,离开吧,去外面看看。” 他的母亲不止一次劝他离开,但哈维尔从未想过要一个人走。 他不认为母亲是自己的负累,相反,哈维尔很喜欢母亲。 虽然她总是很柔弱,在某些时候总会强硬的将他推开,不许他进房间,不许他去见她。她更不允许哈维尔看见自己和迭戈私下里的相处。 然而,同在一个屋檐下,迭戈又从不避讳,哈维尔即便不是故意的,也撞见过很多次。 小的时候不明白,会觉得伤心,觉得母亲背叛了他。长大后才知道,那是omega不能违抗的本能作祟,那不是母亲的本意。 这个发现令哈维尔更加坚定了带着母亲离开的信心。 哈维尔悄声对母亲说:“我存了很多钱,够买两张机票和我们在外地生活很长时间了,我还可以去上学。妈妈,你只要设法拿到你的证件,我们就可以离开!” 邵澜惊讶不已,正要细问,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人紧张的回头,一看,迭戈正站在门口。 万幸的是,迭戈多半没听见他们的交谈。他看了一眼母子面前的生日蛋糕,并未暴跳如雷,更没有出手打人。 因为那天,他有事要哈维尔答应。 不是那种可以靠武力威胁就能达成目的的“帮忙”,而希望他能心甘情愿跟自己走一趟。 迭戈虽然眼下没有发脾气,但哈维尔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他,母亲和自己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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