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缓缓抬起头,那条缝隙里的很眼睛闪一下说:“没名字。” “你家住哪?”程望海问。 “我没有家。” “没有家?” 男孩点点头。 程望海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男孩吃完手里的半块眼睛又落到程望海手里的半块红薯上,程望海犹豫着把手里的半块也递给他。 男孩肿胀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接过红薯说:“警局门口看到你很多次,小孩来这干嘛?” “找我爸爸哥哥。”程望海垂下头说,“我知道......不可能找到他们。” “有可能!”男孩说着扬扬眉毛。 程望海抬起头:“真的吗?” 男孩说:“就像这条路上有十多个垃圾桶,你要一直找就能找到吃的。” “你找到了吗?”程望海问。 男孩举起红薯说:“这不是找到了。” 男孩突然抓起程望海手里包,撒腿就跑。 男孩在程望海前方灵巧的跳跃,男孩跑的一会儿快一会慢,男孩时不时的回头瞥他一眼,嘴角上一抹得意的笑容惹的程望海怒火中烧。 程望海咬着牙一路追,他不敢相信好心给流浪汉吃的,对方竟然抢了他的包,他一边哭一边跑,跑了好几个街道,风把他小脸上的泪痕吹的生疼。 程望海抹掉眼泪,他攥起小小的手,喊道:“还我!还我包!!!” 一定不能弄丢这个包! 这包里是杨雪花半个月的工资彩印的寻人启事。 “你本事来抓我啊!”男孩回头朝他吐着舌头,跑到巷口停下脚步。 程望海看到巷口末尾是一条河,他终于要追上男孩。 男孩回头冲他歪头一笑,一个纵身跳进河里。程望海跑到河边,他看着没有姓名的男孩在水里轻盈有力的挥动着手臂,水花溅起。 纸张肯定全湿了! 不能用了! 程望海用力的跺着小脚,在河岸边急得哭起来,喊道:“王八蛋!” 程望海不会游泳。 他不会。 他如果会游,他就能抓住流浪男孩! 男孩游过河道,回过头冲他做一个鬼脸消失不见。 程望海大哭着回到家。 杨雪看到他,心急如焚的问:“我的包呢?” “被偷了。”程望海心灰意冷的说。 “被偷?”杨雪愤怒的抓起他的耳朵,拿起烧火的木棍狠狠的打他的屁股。 这是杨雪第一次揍他。 “亲爹亲哥找不到,包又弄丢了!你有什么用!生你有什么用!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杨雪愤怒的吼道。 “妈,我错了!妈,我被抢了!我不是故意弄丢的!”程望海哭喊道。 “你就是不想找他们!包里是你爸爸哥哥的寻人启事!为什么别的不丢你偏偏丢了这个?” 杨雪拿着木棍继续抽打。 “妈,我不是故意的!” “说,是不是你的错!” “妈,你别打了!” “是不是你的错!” “你还有脸哭!” “妈妈!你别打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准流眼泪!叫你说谎!叫你说谎!” 木棍一下下的落在程望海身上。 “妈妈,你冤枉我了!” “不准哭!不准叫!再哭再叫,我就扔了你!” 程望海攥紧拳头,再无声息。 程望海握紧拳头,这么多年他终于彻底的回忆起这段记忆。他以为他追寻的答案是在最后一个门里,其实答案一直都在第一个门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练游泳,为什么对没当上游泳选手耿耿于怀。 他最初的梦想不是当游泳选手,而是为了抓住那个偷他东西的男孩。 他想要游过那条河。 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装满寻人启事的包裹不是他故意弄丢的,他是冤枉的。 杨雪冤枉他。 他是因为没有姓名的男孩才去学的游泳。这个男孩在他的生命上创造一道裂痕,他渴望他,就像是要愈合那道裂隙。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找的不是顾野和程江,他从一开始要找的人是苏以萧,是李燃,是郝耀,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要抓住他。 狠狠地抓住他。 破晓,程望海走到会议室。海市警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老庄和高飞坐的笔挺的坐到程望海左右两边。 会议正式开始。 迪恩的翻译说:“昨晚有个街坊报案,邢媛死的那天他家孩子正在准备摄影作业,他在酒店对面的阳台上录视频,正好录到对面酒店门前的画面。” 迪恩拿着视频来回在会议室来回播放了十多遍。 程望海握紧拳头,那个人走路的姿势是李燃。 李燃燃杀的邢媛。 迪恩说:“这男人戴着帽子穿着海顿集团的工作服,年龄在25-35岁之间。” 高飞眯着眼睛说:“手机像素太差,还逆光。脸根本看不清。” “先筛海顿集团的员工,把所有年龄符合的人都找出来。”老庄说。 程望海站起来说:“这事我来负责。” 老庄说:“这样筛可能有几百人。我和你一起。” 高飞说:“海市话我会说,你们和他们交流费劲,我也参加!” 他们三人和两名海市警官成立了排查小组,海顿集团的公关倒是非常配合的在海顿集团的大楼里找了一间办公室专门用于排查专访。一个个人进来又出去,他们机械的问着话。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画家只有一个缪斯。 画家是李燃。 李燃又紧抓住裤边,有些腼腆的走进会议室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他装作憨厚老实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有些结巴的说:“您,您们好!” “3号下午,你在什么地方?”高飞问。 “3号。”李燃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我在山城。” “你去那干嘛?”老庄看着郝耀的简历质问道。 “见爱人。”李燃拉起嘴角,挠挠后脑勺。 “你简历上写的未婚,哪来的爱人。”老庄皱起眉头说。 “情人。”李燃不怀好意的说,眼睛落在程望海脸上。 程望海想着河边那个男孩的鬼脸,他突然笑出来。 老庄瞪着眼睛看着程望海,说:“程队,严肃点。” 高飞问:“郝耀,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 程望海插话道:“我抓的。”
第80章 饥寒交迫 “你?”老庄严肃的盯着程望海。 “那天我们在约会。” 高飞脸有点变绿,他按停录像机。 “我太疼就抓他”程望海撸起袖子说,“他的牙印,可以让鉴定科鉴定。还有......” 程望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他好像获得了某种自由。他说了他一直最害怕说的话。他承认了自己的一部分,别人认为是污点的的一部分。现在他爱这个污点,因为这个污点是李燃。他可以抛弃掉一切,换这个污点。 虽然他坐着,但他朝李燃迈了最明显,最示爱的一步。他喜欢男人,他包庇罪犯。最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沾满灰尘。 老庄立刻插话阻断道:“好了”他捏捏眉头,说“郝耀你走吧。下一个。” 郝耀站起来,他意味不明的看一眼程望海,转身离开。 高飞一手捂住额头道:“程队,你不用说这么细。” 程望海淡然一笑。 程望海忙到中午,知道是做无用功也就懈怠困倦。 手机一响。 一条短信:“出门左转,第三辆计程车。” 程望海走出大厦,他数着第三辆计程车。他打开车门,李燃坐在后排的座椅上。程望海坐进去,关上车门。 李燃看一眼程望海,他冲司机说了句海市话。 出租车开动在海市无目的地的转了一个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没说话,各看各边窗户外的风景。 程望海拉下车窗,秋风瑟瑟,路边的树变成金黄色的叶子,随着风哗哗落下,像是电影的一个个慢镜头。海市风景变化很大,曾经乌压压的电线如今都变成隐藏线深埋地下,曾经接头四窜的摩托车现在也都规规矩矩的匀速行驶,曾经...... 出租车司机调频广播,调到一个音乐节目。音乐声响起。 《LAST DANCE》在车内回荡。 “明天我要离开——— 你给的爱——— 无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个人走——— 想听见你的挽留——— 春风秋雨 飘飘落落 只为寂寞———” 程望海喉头上下滚动...... “为什么给我作伪证?”李燃问。 “......” “你不怕我是凶手?”李燃问。 “......” “我们的事被你同事知道,会不会有麻烦?”李燃问。 “我饿了。”程望海简短有力的说。 “你太瘦了。确实要吃好点。” 天天盯着骨灰盒能胖吗? 李燃接着说:“想吃什么?海市餐厅多,各国料理都有。” “外面吃,不卫生。” “厨艺不精,你要是不嫌弃,今天我亲自下厨,答谢你。行吗?” “嗯。” 出租车停在城中村的边缘,几栋破旧的筒子楼上四处晾晒着不同年龄段的衣服,花花绿绿的遮住天空。 李燃走在程望海前面,一只流浪猫跑到郝耀身边,蹭着李燃的脚踝。 李燃摸了摸它的头,说:“小海,给你程叔叔拜个年!” 小海? 小猫两只前腿靠在一起,头朝程望海弯了弯。 这么听话? 李燃笑着说:“你不觉得它和你挺像的。”李燃从口袋掏出一把猫粮撒到猫咪脸边。 “......” 程望海跟着李燃走上楼。李燃打开门说:“没想到你来,不然就收拾了。” 打开门,房子被书籍塞的满满的,像是随时会爆裂的图书馆。 好满...... 地板上堆满化学、药学、医学书,甚至还有炸药工艺学。各种书被翻的乱七八糟,书一直摞到天花板,高低起伏如同连绵群山,只剩下窄窄的一条缝隙供人走动。墙上贴满报纸,画纸,草稿纸。 程望海一个极简主义者进李燃屋子脑门直冒汗,这是堆了多少东西,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更像是野生动物的屯粮仓。 程望海瞪着眼睛,跟着李燃侧身穿越书山,来到客厅。 房客厅中央有一个棕色长沙发,沙发前有一个茶几,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白板。白板上有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插满圆书钉,圆书钉之间缠着红线连接。地图上的字程望海一个也不认识,像是甲骨文。 “坐,别客气。”李燃急忙大手一抓把沙发上的一堆报纸挪走,给程望海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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