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 顾卓低头越过庄白慈的身子,下了车,并等着庄白慈下来。 “我不知道。” 他突然说话。 庄白慈慢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回答自己那个问题。 “你不是直觉准确吗?”庄白慈扶着顾卓抬起的小臂,下了马车,“撒谎了就撒谎了,没撒谎就是没撒谎,怎么说是不知道。” 顾卓没有解释。 他不敢推测庄白慈,如果是自己所想的答案,皆大欢喜,就怕,不是。 对于其他人,找到了狼牌,顾卓直接单挑他。哪管什么技能牌,一拳撂倒,拒绝各种花里胡哨。 如果是庄白慈,那就另算了。 顾卓不敢深想如果是的情况。 虽然在场上,庄白慈给他的预感不算多好。 庄白慈走在顾卓身边,他看着粗制滥造的围墙,白色的墙面早已脏兮兮,人们还在上面用黑色油漆,写了个巨大的四字—— “我要自由!” 往里走,墙上的内容不断变化。 “救救我和孩子吧!” “我的丈夫葬身异国,他回不来了。” “反对教廷独裁!反对皇室战争!” …… 黑色的文字在白墙上无比显眼,其中有几道黑色油漆从墙壁上流了下来,干涸在半道。 犹如这儿的子民控诉的眼泪。 “这是昨晚皇帝给我的任务。”顾卓在前面开路,不让庄白慈沾上一点污水,“渔民罢工影响到了北伊戈人群的收入,来自北伊戈的举报信数不胜数,皇帝对于这里的暴动十分头疼,让我过来看看,说实在解决不了,会采取必要手段。” “杀了他们?” 庄白慈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狠。 “嗯。”顾卓简短回答,“死人是不会起来抗议的。” 他说完,顿了一下。 “你看不下去的话……” 他看到庄白慈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顾卓想了起来,他比谁都爱把火苗拱高。 自从战争后,莱国每个地区都会有小范围的反动。 甚至延伸出了上帝死了一说,说现在的神明,就是空架子,里面装满的全是皇室和教廷的肮脏的贪婪。 这个言论在上层贵族来说实在可笑,只当是疯言疯语,却没想到竟然有人相信了,还集体游行。 其他地方太过松散,只要恐吓示威,他们就只能选择闭嘴,反倒是亚兰伊戈港愈战愈勇。 “这里临靠海港,好几次她们把教廷物资给劫了,还破坏国家之间的贸易,皇帝头疼,只能忍痛除掉异心的子民。” “都这样了,理由还冠冕堂皇。”庄白慈淡笑着。 “嗯。”顾卓顺着庄白慈的话说,“伪君子。”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皇帝是一边的。 他们走过狭窄的小巷,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里面的空间大不了多少,却站满了人。 拿着写着反动言论的衣条的黑衣女人们奋力和白衣侍卫做抗争,远处,街道出口,是坐在马车上的商人。 地上太脏,他们连下车的欲望都没有,冷漠地看着两方争斗。 庄白慈猜测,那就是北伊戈的富人。 女人单个力气很小,成千上万的却不一样。 她们边推搡着侍卫,边大喊:“我们要宗教自由!我们要信仰自由!” 那排侍卫竟有溃败的趋势。 “主教。”侍卫长向顾卓行骑士礼,“这群女人太粗野。” 庄白慈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声。 大男人连女人都斗不过,还敢说自己是侍卫? 侍卫长听出了笑声中的嘲笑意味,抬头看向庄白慈,看到他身上的平民圣衣,脸色变了:“哪里来的小子!” 说完,便出手,想抓住庄白慈。 途中,顾卓攥住侍卫长的手腕,轻轻用力,侍卫长就已经疼到五官都缩在一块。 “看来你们的身体素质有待提高。”顾卓语气平淡,“连这点力度就忍受不住,怎么保护得了国家。” “是。” 侍卫长羞愧低头。 庄白慈记得昨晚金旭鸟也安排了这个地方,目前没看见可疑人员,但他和教廷的人待在一块,还是很容易引起怀疑。 目前看不懂金旭鸟老大对自己什么态度,还是小心为妙。 “感谢主教大人带我来这儿,既然您有正事要忙,我先离开了。” 恰到好处的礼貌。 顾卓蹙眉,他就是想让庄白慈陪他,庄白慈要走了,他心情差了不少。 他正想说什么,那排侍卫坚持不住了,在一个侍卫被推倒后,黑衣女人们如同决堤的江水奔涌出来。 “快把她们抓住,别跑到外面去了。” 侍卫长命令。 就那一眨眼时间,顾卓没有看见庄白慈的身影了。 他抿着唇,眼中全是失落。 仿佛黑巧克力在他心里融化,随着血液输送到身体各个角落。 他很不开心。
第151章 上帝悖论(13) 庄白慈觉得亚兰伊戈港有些蹊跷。 皇帝对这里不能强制干涉,庄白慈能理解。亚兰伊戈港生活环境是最差的,凝聚力却是最强的。 刚才那个数量,恐怕是亚兰伊戈港所有的人员都集中在一块,要捣毁也只能是全部拿下,可人数众多,容易引起社会恐慌动荡。 但是金旭鸟也对这一块上心,这就不是亚兰伊戈港这么简单。 至少不会把大部分的人员安排在这儿。 庄白慈这么想着,决定研究这里一番。 阳光被大楼挡住,狭窄的小巷阴森湿气重,加上居住民晾晒的衣服,地上总有聚集的水洼。 庄白慈能感受到那种水汽粘在皮肤表面的黏腻感。 不远处是侍卫和暴民的追逐声,更衬得里面无比寂静,像是没有人一般。 不,有人。 庄白慈推开半开的木门,里面木质潮湿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鼻子。 外面阴暗,房间内更是没有一丝光。 白天犹如黑夜。 在庄白慈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有轻微的响声。 现在他进来后,房间十分安静,似乎刚才他听到的磕碰声是幻觉。 庄白慈坚信自己的听力和判断。 他继续往里走。 可见度不高,面前的物体都成了黑乎乎的轮廓。 这里的环境太差,连对生活起居没有要求的庄白慈都忍不住皱眉嫌弃。 房间内杂乱狭小,大致只有几平方米,入门就是厨房和壁炉。 桌子腿都缺了一角,用废纸垫在底下。 庄白慈拿起。 黑白纸已经浸湿粘在一块,上下两张纸因为潮湿已经发霉了。 他仔细辨别,只能看到上面三个字—— 金旭鸟。 底下还是翱翔飞翔的白鸽。 这应该就是伯特他们发的教义了。 至于里面什么内容,字迹早就洇湿模糊了。 庄白慈放回原处。 一楼只是吃饭的地方,没有地方可以躲,应该就在二楼了。 他踩在楼梯上,木梯老化严重,一声嘎吱在房间内回响。 庄白慈没有停顿,就着巨大的嘎吱声往上走。 二楼是阁楼。 很矮。 庄白慈只能弯腰,背贴天花板走进去,每走一步都带有木板松动的声音。 这儿比楼下更加狭窄。 三张床占满了阁楼大部分的空间,床上和木柜上全是杂乱的衣服。 里面的那张床上,还放着两件小型的白色圣衣,上面还沾有未干的黑色手掌印。 庄白慈笑了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清晰可见。 不知是验证他的想法,还是对方心慌了。 又是轻轻的碰撞声。 是在衣柜内传出的。 庄白慈走过去。 每一步踩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刽子手上的刀,一上一下,随时都会落下。 他把手放在柜门上的时候,柜门从里面被外力推开了。 “啊——” 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手中的刀子向着庄白慈而来。 “我要跟你拼——” 那人影话还没说完,就被庄白慈抓住后领提起来。 “小孩子,不能玩刀。” 女孩不死心还想拿刀捅。 作案工具直接被庄白慈没收了。 庄白慈又把衣柜里另一个小孩子提了出来。 一手一个,带下楼。 两人都是女孩。 年纪稍大的大致有十一二岁,小的可能才七八岁。 庄白慈点燃蜡烛,房间才有了光亮。 “别用我们家的蜡烛!”姐姐棕发卷毛,她眼里是对庄白慈这个行为的控诉和对蜡烛的心疼,“知不知道蜡烛很贵,我们都舍不得用!” “要不我送你们一支。” “不需要。”姐姐抱手转头,“你们都是教廷的走狗,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你们不喜欢教皇?” 庄白慈坐在她们对面。 姐姐没有回答。 “你的妹妹看起来很可爱。”庄白慈笑着看着妹妹,“我对于可爱的东西,都有很浓厚的摧毁欲。” 妹妹眼神懵懂又带有些恐慌,她能感受到面前陌生男人对她的恶意,吓得抓住自己身边的姐姐大哭。 “不准欺负她!” 姐姐抱住她仅有的亲人,她的身形明明很瘦弱,面对力量悬殊的庄白慈,身体也止不住在颤抖,可依旧会为了妹妹勇敢站出来。 “只要你听我的话。”庄白慈没有一点愧疚心,“你叫什么名字?” “黛西·琼。”看到庄白慈看向自己的妹妹,她又补一句,“她叫汉妮·琼。” “你们的父亲呢?” 庄白慈问黛西。 他看到暴动的人群里面,几乎都是女人,男人都去哪里了? “爸爸——” 汉妮听到这句话,先哭了起来,她把头埋在黛西的怀里,把哭声掩在衣料内,只能看见后背不断耸动。 黛西沉默下来,只能默默拍着汉妮的后背。 在哭声中,她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可仍旧用那双含满泪水的浓绿色眼睛倔强看着庄白慈。 “我的爸爸死了!被你尊敬的教皇和皇帝害死的!”她歇斯底里,哭着她笑了,“如果你们想把我们要挟威胁我妈妈,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我不能杀了你,但我能杀了我自己。” 黛西在这个糟糕的环境下,用小小的身躯,保护自己的妈妈和妹妹。 庄白慈笑起来,笑声爽朗。 “谁要拿你威胁你妈妈。” 黛西没有说话,似乎在检测对方话语里的真实性。 “女孩子哭什么。”庄白慈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黛西,“别让你妈妈担心。”
193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