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长吁一口气。 果真没那么疼了。 绷带被江闲那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解开,小心翼翼。 染血的纱布落在地上,露出了齐平安那双腿上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殷红的皮肉暴露在江闲的面前,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只剩了白骨,只有一点肉沫挂在那血红的骨头上。
第048章 天外云镜未解谜 “这届的归元弟子太多, 已经没空闲的屋子了,这里也是归元弟子的住所,不过是上一届的归元弟子, 他们已经结业下山了, 有些日子没人住了, 有些简陋,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奚灵将一间屋子的大门推开, 灰尘随着门的打开扑面而来。 灰尘入了鼻喉,她被灰尘呛得嗓子痒痒的,歪头抱拳咳嗽了两声,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届归元弟子实在是太多, 这也是她寻了半天才寻到的空屋,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会让两位贵客住这种屋子。 “可能有三四年没人住了……”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个凳子, 两张床, 没了。 不过这里的采光还是不错的, 那扇小窗照进来的阳光, 恰巧能照亮整个屋子,连墙角处的蜘蛛网都照得根根分明。 江闲倒是不嫌弃, 他还在自己的破仙观里住了几年,这里再破也没他的仙观破, 好歹有床, 他的仙观连床都没有,只能席地而眠。 江闲走进屋子, 打量了一番之后,将衣柜打开,那衣柜年久失修,锁都生了锈,他用了点力才将其打开。 他一打开衣柜门,里面立马跑出一只灰不溜秋的大老鼠,光是尾巴就有人的手掌那么长。 老鼠原本躲在角落啃食衣柜边的木板,啃了一个大洞,见到了光,抬头看见江闲高大的身影,尾巴一立,叽叽喳喳地边叫边跑出去了,跑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江闲:“……” 他表情淡定地把衣柜门关上了。 其实他的仙观还是挺好的,至少没有些什么奇怪的小动物。 江闲平静道:“没事,能住。” 奚灵离去后,江闲用食指擦了下那桌子上厚厚的一层灰尘,谢九霄见状走上来,微蹙着眉头,拿出手帕,牵起他的手,将他手指上的灰尘给擦拭了去。 谢九霄不满地看向他:“这么脏,小道长还用手去碰,先用灵力打扫一下吧。” 江闲抬头看谢九霄:“那你在梦境里怎么不喜欢用灵力?” 江闲这话一说,谢九霄就想起在梦境里自己淋了雨,死活不让江闲用灵力给他烘干头发,非要在江闲的里屋里洗澡的事。 江闲是在指这件事。 那时候的他确实是故意的。 谢九霄随性一笑,大方承认:“被小道长拆穿了啊……其实是因为我想和小道长多待一会儿。” 江闲道:“你只要跟我说我就会留你下来的,又不会赶你走。” 二人花了些时间用灵力把这屋子里的灰尘都打扫干净了。 这时他们终于闲了下来。 刚才在锦义堂看到齐平安的腿之后,江闲就觉得齐平安腿上的伤很奇怪,他问齐平安这伤是怎么得的,齐平安支支吾吾不肯作答,只说是妖兽所害。 那伤四周整整齐齐的,像是用刀刃一块一块割下来的,妖兽的牙齿手指都锋利无比,如果是妖兽所伤,那断然不会一块一块整整齐齐将齐平安腿上的肉给割下来。 齐平安的腿伤如果是被妖兽割下的肉,以齐平安的实力,人界寻常的妖兽不可能伤其分毫,齐平安也不可能任由妖兽割肉,丝毫不反抗。 齐平安在隐瞒些什么? 江闲把心中的疑惑告诉了谢九霄。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齐平安也不例外。”谢九霄道,“他既然不愿意说,那也不能强求他说,明日再去问他吧,如果他还是隐瞒,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江闲也正有此意,齐平安刻意隐瞒自己的伤,他们也不能强迫齐平安说出自己伤的缘由。 他刚才用灵力探查了一番齐平安的腿,腿伤成这样,腿上的经脉自然也破碎了,若是小块的经脉他还能修复,但是这么大面积的他修复不了。 “他腿上的伤实在是严重,我也没办法救治。”甚至帝君下凡都没办法让齐平安痊愈。 齐平安腿上的伤已经深入骨髓,大腿上的皮肉都没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块肉还挂在腿上,深可见白骨,世上没有药可以凭空让人长出血肉,更何况是这么大片的伤。 如果有龙族的护心鳞,倒是可以一治,不过这世上已经没有龙族了,就算有龙族,桀骜的龙族也不会献出自己珍贵的护心鳞。 谢九霄的护心鳞也与江闲的心脏融为了一体,要强行剥落的话,江闲也会没命。 这是个无解难题。 “在离去之前减轻他的痛苦吧。” 他没办法彻底将齐平安给治好,但至少能缓解齐平安腿上的痛苦,让齐平安没那么难受。 江闲叹惋。 很难想象齐平安是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顶着这么一双腿,硬生生熬过了百年。 翌日。 江闲与谢九霄一同出了屋子,前往锦义堂寻齐平安。 这一路上看见许多来来往往的归元弟子,还遇到了奚灵与宋星河,师姐弟俩看见他们高兴得很,与他们打招呼,江闲也回了礼,随后奚灵和宋星河看了眼时间,跟他们道别后急匆匆地跑去听学了。 这些归元弟子都是少年少女,他们朝气蓬勃,江闲不由得想到了谢九霄,谢九霄当年也同这些少年一般大小。 江闲想起第一次见到谢九霄,看着那些少年少女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比他们还要小上一些。” 谢九霄反而遗憾道:“只可惜我破壳太晚,没见到小道长幼时的模样。” 他抚摸下颌,像是在思考:“小道长小时候一定是板着一张脸的,不会笑,像个小大人一样,可爱极了。” “那倒是没有。”江闲刚想否认,就发现自己小时候确实是沉默寡言的,“……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你没说错。” 江闲忆起了他的童年,说不上美好,他一诞生就同人界的三四岁孩子一般大小,帝君将他带出了龙之谷,教他识字、修炼、习剑。 他自小就自己一个人长大,幼时的那十几年见过的人只有帝君,帝君不许他出承云宫,他想去见帝君也不行,只能等帝君来见他。可帝君很少来见他,来见他也是为了检查他修炼得如何。 他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甚至一天都不会说出一句话。他从小身边就只有千千万万本书籍,和一把普通的神剑伴随他身侧,他长大后被帝君带到众仙君面前,他也因为没怎么与人交流过,沉默寡言,与众仙君格格不入。 直到他遇到了谢九霄,谢九霄真的很会同他找话题,即使他只回复一个“嗯”,谢九霄都能同他说一箩筐的话,一开始他还觉得谢九霄聒噪,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没谢九霄在他耳畔说话他还不习惯。 这样看来,他小时候确实像谢九霄所描述的那样,板着脸不会笑,毕竟也没人能和他说话。 江闲觉得他在帝君这种冷漠式教育模式下长大成人,没有自闭已经是千恩万谢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江闲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你以前叫我仙君,为什么再相见会叫我小道长?明明我比你大上几岁,用小字不合适吧。” 明明叫道长就行了,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因为我还是一颗龙蛋的时候,小道长还没诞生呢。”谢九霄懒洋洋一笑,“所以我比小道长要大个上万岁了,叫小道长也不奇怪。” 这是什么歪理? 江闲反驳道:“你明明都还没破壳,怎么能算作比我大上万岁?” 这就跟小鸡还没破壳就算作荤菜一样荒谬无理。 “小道长觉得比我大就比我大,觉得比我小就比我小,我都听小道长的。” “不过小道长这个称呼我还是要照叫的。” 江闲与谢九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漫步走向锦义堂,一到锦义堂门口,两人默契地结束话题,闭上了嘴。 还是正事要紧。 江闲心推开门,却见锦义堂的大门敞开,像是有客人来。 他手停滞在半空中,礼貌性地敲了敲那木门,示意有人来访。 锦义堂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可是锦义堂明明就只有两棵树,哪儿来的花香? 此时有人推着齐平安从屋内走了出来,两人有说有笑的。 江闲抬眸看见推着齐平安出来的人,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岁月漫长,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 那在齐平安身后的女子,一袭朴素的淡绿色的纱裙,虽容貌不是绝色,未施粉黛,五官之间却都有一种柔和感,气质清雅脱俗,举手投足都有一种书生墨客般的文雅风韵。 原本齐平安和明微兰在屋里商谈要事,听到了屋外的动静,知道是有客来访,两人没再谈论下去了。 齐平安让明微兰推他出院子,想看看来者是谁。 看见来者是江闲与谢九霄,齐平安脸上的表情转为柔和,对着江闲他们道:“原来是江小友与谢小友,快进来坐坐。” 明微兰跟着抬头,与江闲对上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吃惊道:“鹤清仙君?” …… “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啊,那真是太巧了。”齐平安为众人都倒了茶水。 江闲一开始还没认出明微兰,只觉得她有些面熟,他们只在天外云镜见过两三面,次数并不算多。 他没想到明微兰居然不在天外云镜,而是跑到人界了,也不知明微兰在人界待了多久,还和齐平安成了好友。 江闲道:“怪不得刚才一进锦义堂就闻到花香,原来是你。” 明微兰抿唇一笑:“没办法,我们花妖就算修炼成仙,身上也带着花香。” 明微兰是天外云镜掌管花的幽兰仙君,在天外云镜是一个不轻不重的仙位,她本相是一株兰花,花开灵智,修炼成仙,身上自然是带着一股花香味。 按道理来说,天外云镜的仙君不能随意下凡,明微兰也不该在这里。 “你在人界待了多久了?” 明微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数目:“大概……两百年?总之已经很久没回天外云镜了。” “两百年前跟帝君请旨下凡,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她柔和一笑,目光缓缓挪到了谢九霄身上,“人界可比天外云镜在自在得多,鹤清仙君难道觉得不是吗?” 谢九霄察觉到了明微兰的目光,缓缓移开视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江闲身上。 离开了天外云镜,江闲不像以前那样当一个无情的打工傀儡,没有时间休息和社交了,离开了帝君的掌控,确实是自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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