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竹把被褥铺在郁棠床边,笑着道:“我来哄你睡觉。” 这么说着,他就盘腿坐在了地铺上,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夜灯,还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抽出了个童话绘本。 “好啊。”郁棠往床里侧靠了靠,给林修竹留出了个位置,“你上来。” 林修竹抓紧了机会,直接躺到了床上去,跟郁棠面对面。 客房里的单人床不是很大,不是单纯挤一挤就能睡下两个人的,如今两个人得紧挨在一起,才能保证外侧的人不掉下去。 郁棠配合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你念吧。” 绘本是林修竹小时候买的,买回来以后,他家长其实从来没给他讲过,他的睡前故事基本都是云槐镇怪谈来着。 郁棠在云槐镇出现之前就在那里了,对那些怪谈比他要熟悉得多,林修竹就从自己的旧书柜里翻出了这些绘本。 第一个绘本讲的是一只霸王龙想要吃掉一只刚出生的甲龙宝宝,但却被小甲龙抱住喊了声爸爸,从而展开的各种故事,是温馨治愈风格的童话。 郁棠越听眼睛越亮,没有半点儿睡意,深深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林修竹看他兴致勃勃戳着绘本上的小恐龙,忽然联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见过恐龙吗?活着的那种。” “没有。”郁棠摇头,“恐龙不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如果意识不到“祂”的存在,那么,祂就不会降临。 林修竹想起了调查局给自己科普的那些内容。 “祟”是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诞生而出现的。 也就是说,如果人意识不到黑暗之中那未知恐惧的存在,祟的世界与人世永远不会相通。 可人的脑补能力就是如此强大,经常自己吓唬自己,总是想着黑暗之中不会有这有那吧,最终也在恐惧之中打通了与自己恐惧之源连接的通道。 “谢谢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林修竹忽然道,“能遇到你,我感到很开心。” “祂”因恐惧而降临,却并非恐惧化身的怪物,只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这样单纯地存在着而已。 郁棠总觉得林修竹是有很多的话想跟自己说的,刚才这句话也别有深意。 可他又觉得自己理解不了那些话的内容,也就什么都没问。 他知道林修竹在想方设法安慰自己,也不会埋怨自己耍小脾气,可他什么都不想说,现在只想听小恐龙的故事。 林修竹也没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如郁棠所愿讲起了绘本故事。 小恐龙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直到林修竹又讲完了好几个绘本,郁棠终于有了些困意,头抵着男人胸膛,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浅眠。 林修竹关了夜灯,轻轻拍了他的后背,小声哼着记忆里的安眠曲,看着郁棠的睡颜,一根根数着他的睫毛,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岫城的夏天快要过去,每日天亮的时间也晚了些。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刚睡着的林修竹忽然睁开了眼。 他是被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所唤醒的。 他怀中的郁棠也已经醒了过来,因为被打扰了安眠很是不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深夜中亮起了红色的光。 林家老宅外,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正在一步步靠近,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摇铃声,粘稠而又危险的气息很快包裹了整栋宅邸。 郁棠坐起身,歪着头,看向那些正在逼近的影子,声音幽幽: “今天晚上的访客好像不少啊。”
第39章 邪术师 费天成二十岁那年,跟踪自己的师父来到深山,发现了被师父藏起来的祖师爷遗物。 那是一卷竹简,历经千年而不朽,上面有祖师爷留下来的一丝神识。 费天成是个被师父养大的孤儿,而他师父是个有点儿本事的江湖骗子,专门干那些驱使祟物去别人家里作乱,再去那户人家帮忙除邪驱祟的活儿。 他们师门上下干的都是这样不光彩的勾当,费天成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那些邪门歪道上也颇有天赋。 费天成他师父靠着祖师爷留下来的东西发了家,想要的东西没有弄不到手的。 可到了晚年,他却开始害怕起这股力量,想要金盆洗手,还把祖师爷留下来的东西全都藏起来,准备销毁。 祖师爷不干了,准备换一个更有天赋的弟子培养,于是选中费天成。 费天成杀了师门上下十来个人,带着祖师爷附身的竹简,找了个犄角旮旯隐蔽起来,修行起了师门里这些被归类为禁忌的邪术,一修就是九十余年。 如今,费天成已经掌握了当年祖师爷留下来的所有术法典籍,可他这辈子从未出过山,只会培养弟子为自己在俗世效力。 他不想像自己师父那样惹眼,也不想像师父那样因为违背了祖师爷的意思而在最风光的时候,被自己这样的小人暗害。 所以,费天成一直很听祖师爷的话,那卷竹简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他这位祖师爷大有来头,自称是一千多年前启国的国师,也就是典籍中记载的灭了启国的那条恶龙。 祖师爷的愿望也很简单,那就是破坏那九个镇压他的锁龙井,放他出来。 经过几十年的寻找与布局,费天成终于确认了那九个锁龙井的位置,也掌握了破坏锁龙井的方法。 他小心谨慎实行着自己的计划,已经破坏了八口井,也没有引来调查局的注意。 就在只剩那临门一脚的时候,费天成去跟他那位竹简里的祖师爷讨要好处,得到了对方允他一同长生的许诺。 祖师爷吞食邪神的身躯化为恶龙,虽然后来被囚于锁龙井中,却也活了千年。 费天成真正想要的,正是这似乎没有尽头的长生。 费天成早已积攒下了花不完的财富,虽然在外界无人知晓他的姓名,却培养许多为了完成他的任务可以不计任何代价的徒子徒孙,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的野心却越来越大。 然而,费天成的肉身快要支撑不了他的野心了,甚至到了不管使用任何禁忌术法都延长不了几天寿命的地步。 他太想要这个可以长生的许诺了。 哪怕深知自己这位祖师爷不是什么善茬,作出的承诺没有几分可信,可他仍想要在这件事上赌上一把。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清晨,盼望着那幻想中的长生,费天成带着自己最得力的几个徒子徒孙,来到封印阵的阵眼,也就是最后一口锁龙井所在的云槐镇。 他向来低调,可眼看着自己即将得偿所愿,费天成总想炫耀一下。 他想让自己的徒子徒孙,和那些一直在想方设法抓住他的踪迹的调查局成员们,亲眼看着他获得长生的过程。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些或惊羡、或佩服或怒不可遏的眼神了,仿佛蛰伏近百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然而,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个他马上就要完成夙愿的关键时刻,费天成却发现云槐镇山神庙后院的那最后一口锁龙井变成了一口普普通通的井。 费天成:“……” 他井呢? 那么大一口锁龙井呢? 总不能是有人背井离乡了吧?! 去年他也亲自来查看过这最后的阵眼,当时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锁龙井还是锁龙井,在他拿着竹简接近的时候,能感受到井水和竹简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祖师爷的神魂和被封印在下面的肉身产生了共鸣,可见当时锁龙井还没出问题。 可只隔了不到一年工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口锁龙井就凭空消失了。 作为一个天赋极佳的邪术师,费天成很快也察觉到了云槐镇似乎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猜测问题肯定是出在这个小镇。 邪术师们一直无法渗透进铁板一块的调查局,但凡修习过禁忌术法的人都不会被调查局招揽。 但费天成徒子徒孙众多,他们还是想方设法从一些调查员口中获得了关于这座小镇的情报,得知了原本的云槐镇已经沉入了世界的暗面。 而那消失的那最后一口锁龙井,恐怕也跟着原本的小镇一起去了那个传说中的槐中世界。 和渗透不进调查局一样,邪术师们也根本进入不了槐中世界。 费天成为了去槐花乡里寻找最后一口锁龙井,试过很多办法, 可不管怎么试探,邪术师们也只得到了槐花乡只会对获得了邀请的人开放的这个消息,而沾染了禁忌术法气息的人是不会被邀请的。 费天成也想过用其他方式寻求长生。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要去唤醒传说中那位同样沉睡在赤崖山下的邪神,但从未成功过,还为此折损了不少弟子。 祖师爷也察觉到了他背地里那些小动作,只是对他稍加提醒,并没有发多大火,更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仿佛是在告诉他,那个连自己都十分忌惮的邪神,可不是他这样仍被寿命所扰的凡人可以触及的存在。 费天成已经没了别的办法,但这时他的徒弟提出了新的思路。 他们确实不能进入槐花乡,那让本来就有“邀请”的人帮自己办事儿不就成了吗? 想要知道到底都有谁得到了槐花乡的邀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探,邪术师们盯上了林家。 林二娘子的故事在云槐镇上很有名,她也经常离开槐花乡,前往不同的地方游历,结交了许多友人。 她对友人向来坦诚,很多祟都知道她住在槐花乡,而邪术师们获得信息的主要手段也是通过这些祟。 想要捉到这么一位实力莫测的祟确实很难,但想要知道跟她有关的一些事却不难。 林二娘子曾有过许多养子养女的事情也不是秘密,而这帮养子养女之中,只有一条血脉延续到了现在,那就是岫城的林家人。 林家哪怕已经离开了云槐镇很多年,可世世代代都要回到云槐镇安葬,这个规矩从未更改。 而云槐镇上有个传说,槐花乡就是人死后的归处,是灵魂的故乡。 林家人一定要回老家安葬,那是不是可以假设,在他们死后,灵魂一定会回归槐花乡。 换另一个角度想,他们在还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获得了回乡的邀请? 费天成先是盯上了林家中独来独往的林修竹,想要让弟子夺舍他的肉身,看看能不能进入槐花乡。 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如今林修竹还活得好好的,而被派去夺舍林修竹的那个弟子被调查局抓了个正着。 费天成在调查局眼皮子底下潜藏了这么多年,深知自己的人一旦被盯上就跑不了,除非舍弃一整条线上所有的徒子徒孙,不然肯定会被顺藤摸瓜抓到自己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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