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辰了,那大朝会竟然还没有开始吗?”他问道。 不等郁垒、神荼两位门神回答他,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如果大朝会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的话,那么那些为了赶大朝会早早往帝城里去的各家官员们,不是就被晾在那儿了?” 那晋武帝司马檐这么硬气的吗?居然能将各家朝官都撂在金銮殿外,让他们干等着他一个? 郁垒听见孟彰的问题,再觑见孟彰面上的脸色,一时也是谈性大起。但祂还来不及说什么,倒是先想起了一件事。 “阿彰,这不是快要到你去往太学上课的时辰了么?你不用回去做准备?” 孟彰听得,也是有些犹豫。 神荼自然知道孟彰在为什么迟疑。 “要做什么事情阿彰你就先去做吧。”祂道,“我们这会儿都没什么紧要事儿,在这多坐一会儿也不打紧。” 孟彰细看着两位门神,问道:“果真不打紧?” 郁垒冲孟彰摆摆手:“有什么打紧的?鬼门关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孟彰细一思量,也觉得是。 “那我便先回去一趟,两位兄长稍待。” 郁垒和神荼都笑了起来:“去吧。” 孟彰心神收敛,再睁开眼睛时候,果真就回到了他那月下湖修行阴域里了。 孟彰离去以后,郁垒和神荼果真仍坐在那里,守着案前的果碟与茶饮说话。 “阿彰无意进入他晋朝朝堂,果真是对的,”郁垒一面看着阴世洛阳中央轴点所在的金銮殿,一面对身侧的神荼道,“他晋朝里的那几位帝皇,对朝官的态度总是那样来回往复,折腾得叫人心烦。” 神荼顺着郁垒的视线看过去,对于映入眼帘的那一幕半点不意外。 “那司马檐又不傻,既然知道自己今日不好过,又怎么会轻易走出来生受这些朝官的催逼?似如今这般将人撂在金銮殿外,不过是小事而已。” 顿了顿,神荼又道:“反正他已经安排了内官和宫婢小心伺候,对那些朝官可谓是处处妥帖客气,没有慢待了他们,他们心里再憋气,也只能噎下去,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郁垒和神荼这些阴神尽管都是阴世天地里天生地养的神尊,可吃过了大亏,又岂会真的轻视人族族群内部的种种角力手段? 这不,只在旁边观望了这么片刻而已,两位门神就已经将如今阴世洛阳帝宫内外的几番明里暗里较量看得清清楚楚了。 “即便是大朝会,他这晋武一朝也比其他几朝松散些。只要没有错过大朝会的日子,这大朝会什么时候开始,不都是全看晋武司马檐自己的意思么?”郁垒随意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神荼细看那洛阳金銮殿处片刻,忽然问道:“你说,这晋武司马檐……会不会将今日这场大朝会的开始时间拖到入夜?” “唔……”郁垒沉吟一阵,先是生出了些笑意,“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至于理由…… 呵,莫说对于晋武帝司马檐来说,需不需要找一个理由来敷衍一下这个问题,就算他真的需要一个理由来应对那些朝官,那也全然不为难。 最不会被人质疑、也最合情合理的一个借口,莫过于修行上有所体悟了。 他们可都是修行者啊,一时心血来潮多有体悟,故此耽误了稍许时间不是很正常? 反正又没有错过大朝会的时间,不过是拖延了半日乃至将近一日而已。 反正……又不是因为与宫中嫔妃寻欢作乐耽误的时间。 但旋即,郁垒面上的笑意就隐去了,看向洛阳金銮殿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厌恶。 今日可是祂们两个作为兄长领着幼弟看热闹的。尽管像晋武帝司马檐这会儿一样将满朝文武百官撂在金銮殿外也属于“热闹”的一部分,但到底不是“热闹”的主体,在先天上就叫人不喜。 况且,真要像现在这样一直继续下去,那么被撂在一边不上不下的,可就不只是那阴世晋武朝的文武百官了,还有祂们兄弟三。 神荼也想到了这一点。 “阿彰今日里还要上课听讲的……” 真要是让晋武帝司马檐将满朝文武连同祂们兄弟三撂在半空中,那岂不是总要让阿彰也惦记着后续的发展? 郁垒摇头,道:“我倒不担心这个。阿彰做事的时候惯来专心,这‘热闹’好看归好看,可想要分阿彰的心,却是做不到。” 神荼目光回转过来,看着郁垒同样带着些阴沉的脸色动了动眉毛。 你要真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担心,为何又会是这样一个脸色? 郁垒闷闷道:“这原是我们想要给阿彰看的‘热闹’……” 什么样的“热闹”才是足够让人满意的“热闹”呢?但凡是个旁观之人,评判的标准总是大差不差。 足够矛盾,足够戏剧,足够反复,足够波折,最后,还要让“热闹”的结果能够顺遂旁观者的心意…… 但现在那洛阳金銮殿里正在进行的“热闹”,却似乎跟这些评判标准差了点什么。 神荼听得,脸色一阵古怪。 郁垒便看了过来。 神荼暗叹一声,问道:“你不会真以为那晋武帝司马檐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被那些世族朝官们逼压,然后步步败退的废物吧?” 郁垒压落了目光没有答话。 神荼摇了摇头:“真要是晋武帝司马檐像你想的那样无用,现下阳世天地里坐在他炎黄人族正统大位上的,也不会是他那儿子司马钟了。” “我没有这样想。”郁垒这才道。
第291章 严正申明过自己的态度后,郁垒才开始做辩解,“晋武司马檐能为他那儿子铺路,是因为他能够镇得住阳世天地那边厢的晋朝大小朝官。但这里是阴世。” “在阴世龙庭里为官做宰的,可不只是晋武司马檐那一朝的臣属。还有他上一辈、上上一辈乃至更上上上一辈的臣子们。” 话语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神荼又如何还不明白郁垒的想法? 阴世也好,阳世也罢,可都是修行者的天下。唯有修行者才能够超凡脱俗、执掌权柄。 而修行者吞服灵气,蕴养精、气、神,步步壮大己身的同时,也必然伴随着寿元方面的突破。 尤其是那些出身高门、手握庞大修行资粮的上位者们。每一代每一朝都是如此,唯独有一种人例外。 占据帝皇大位、主掌天下命数的君主。 这些君王、帝主们,不管他们生前将自己的修为境界推进到了哪个高度,他们在朝掌权的时间也总不能超过两百年。 如此一来,一种情况便出现了。当那些执掌帝皇大位的君王、帝主寿尽驾崩,去往阴世时候,阳世天地里他曾经的臣属却都是个个寿元长久,远未到寿尽之时。 也所以,哪怕这些曾经在阳世天地里登临九五之尊的君王、帝主们还是可以在阴世天地接掌阴世龙庭,成为阴世龙庭里的当代帝皇,掌理阴世龙庭两百年,但那些阴世龙庭里的臣属朝官们,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曾经的臣属。 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因着种种缘故早早丧命落入阴世天地的旧人,但绝对不会多。 除了那一两个旧人以外,满朝的文武都是自己的陌生人这个问题,说来还真不是历代阴世龙庭帝主最为心酸的事情。 真正叫他们头疼的,是这些阴世龙庭朝官、臣属本身。 这些阴世龙庭里的朝官、臣属,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各家世族在阴世天地里的顶梁柱,难缠至极,棘手至极,远不是这些阴世龙庭帝主们在阳世天地时候所面对的世家子可以比拟的。 郁垒说起这些阴世龙庭的朝官、臣属来,神色也很有些复杂。 有忌惮,亦有期待。 “我当然知道晋武帝司马檐没那么容易在他的这些臣属、朝官处占得便宜,但是我也没想到,那些世家公卿们竟是如此容易就被他拿捏住了……” 神荼看了郁垒一眼,也是不知道该说祂什么好。 “阴世龙庭里的这些世家公卿们确实不简单,但晋武的名位就在那里,只要晋武能够舍得下他的脸面,他们这些世家公卿们多少也得退让几分。”神荼问道,“你自己不是也清楚的吗?怎地还抱着那样的侥幸心思?” 郁垒沉默一阵,忽然卸了肩背上的力气,让自己懒懒地靠在侧旁的树干上。 “我这不是想要让那晋武司马檐吃一点苦头么……”郁垒嘟哝了一句,随后又愤愤不平道,“说来那些世家公卿们也真是够没用的,居然真被晋武给拿捏住了!” 神荼连个眼神都不想多给郁垒了。 郁垒还在那边厢絮絮叨叨道:“是我高估了这些世家公卿们的能耐,还以为他们这么些年来跟晋武司马檐在晋朝阴世龙庭里你来我往的,看上去手段不错,结果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神荼举起杯盏慢慢啜饮着里头的茶水,只将耳边的那些抱怨当做过耳凉风。 直到孟彰的身影再次在祂们对面显现出来,神荼的目光才又再一次聚焦。 孟彰看了看显然是才刚凝聚心神的神荼,又看看眼神再次明亮起来的郁垒,默然一瞬,才带着疑问叫道:“两位兄长?” 郁垒先自笑了起来,问孟彰:“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郁垒一面问着孟彰,一面则往孟彰魂体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一眼。 孟家的马夫正扬鞭拉绳,引着马车从孟府离开往太学去。 显然,孟彰就是趁着这一段时间将部分心神投送过来的。 神荼也问:“你才刚从这里离开没有盏茶时间吧?这就已经做好准备往太学那边去了吗?早膳用得这样急切,真的不妨事?” 孟彰摇头:“没什么打紧,不过是稍稍加快了点速度罢了。” 他前生赶时间赶效率的时候还少了吗?都没见出过什么问题。似往日里他惯常的慢条斯理、处处讲究的作风,都是被今生这孱弱身体、养尊处优的生活给惯出来的。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皱了皱眉头,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即便如此,两位门神扫过还待在孟府里忙活着的孟庙时候,目光中带上了些不满。 孟彰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点。他笑了笑,为孟庙辩说道:“我才刚用早膳的时候庙伯父也曾劝过我的。” 这事情,真不赖人家…… 郁垒心头不满却是没有消减。 “既然劝不住你,那就代表他没有真的上心。” 神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在旁边默默点头。 “你确实惯常很有主意,但那都是在紧要事情上,”郁垒又道,“平常的些许小事你总没太放在心上,也没去太计较。就这样,他都没能劝下你,不是不上心又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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