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怎么花费心思,他只是寻着某个时机跟郁垒、神荼、谢必安、范无咎四个说了说,祂们就都答应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孟彰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只是郁垒、神荼、谢必安、范无咎这四个阴神,其他的一众已经站出来的酆都阴神的神力也都能到手。 孟彰早前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到他参悟了一点三才道则、自身道基显化以后,他却有些犹豫了。 灵巫所以只是祭祀某一个神祗,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愿意,而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就只到这里了。 灵巫的修行其实很讲究巫与神的缘法,仰仗神祗的位格与权柄。 可谢娘子不同…… 她有选择。 只要她想,如今阴世天地里的一众阴神神祗,都会看在孟彰的份上给予她某种程度的回应。这些酆都阴神,也不会因为谢娘子又供奉了其他的酆都阴神而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也就是说,谢娘子其实是有机会供奉酆都所有阴神的。 就像孟彰曾经所明白的一样,酆都所有阴神合在一起,其实某种程度上等同于阴世天地本身。 所以,在层层迷雾之后,其实还隐藏了一条属于谢娘子的更广阔的道路——供奉阴世天地。 灵巫灵巫…… 巫在远古时候,原本就是祭祀天地万象的祭师。 谢娘子供奉阴世天地,看似前方无路、一切需要她自己摸索,但实际上,她不过是走上上古灵巫的道路而已。 孟彰的这些想法,哪怕因为时间紧迫,很有些仓促,并不算完善周全没有任何漏洞,可他还是将这些想法化作一页纸张,留在盒子里送到谢娘子手上。 简单看过那四片竹简的谢娘子,也很快留意到了那一页纸张。 她将那页纸张拿了过来细看,越看脸色越是古怪。 孟蕴察觉,抬起目光看了过来。 “阿母,怎么了吗?” 谢娘子摇摇头,一点不介意地将那一页书纸送到了孟蕴身前。 “也没有,就是觉得……现在连你幼弟都在帮我思虑我的道途的,我有那样的无能吗?” 孟蕴低头看手中的纸张。 时间线下游的某一段,守着炉子熬汤的娘子抬眼遥遥递了一个目光过来,旋即又失笑摇头,继续熬住汤水。 “阿母,”这个时间节点里的孟蕴对谢娘子道,“我觉得阿弟这想法确实很不错诶,你要不真的考虑一下?” “反正酆都阴神是必定要重掌天地权柄的,而等到他们正位,应该就是阴世天地开始干涉阳世天地众生的时候了。” “阿母,阿彰推算的这条道路确实很不错诶……” 谢娘子叹气道:“我当然也知道,但就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用。” 孟蕴抬手捂嘴小小笑了起来。 谢娘子睨了她一眼。 孟蕴连忙憋住笑容,将手放下来,端端正正地看向谢娘子。 “所以,阿母你到底要不要试一试这条道路?”顿了顿,她又小心地觑了谢娘子一眼,“当然,如果阿母你不愿意的话,只管拒绝就是了,阿彰他也就是提出一个可能,绝没有真要阿母你选择的意思。” 谢娘子抬手轻招。 孟蕴手中那一页纸张便脱开了她的手指,飞向谢娘子。 谢娘子将纸张折叠起来,小心放回到盒子里。 “我自然知道。” 她怎么可能会误解她的幼子? 孟蕴笑了起来:“那?” 谢娘子目光转过那页纸张,落到那四片竹简上。 “再看看吧,我需要再看一看。” 诚如孟蕴所言,孟彰留下那一页书纸,不过是提供一个思路,并没有要谢娘子选择的意思,所以将礼物送出去以后,他也就一身轻松地走入了孟显的梦境里。 他在孟府小花苑里找到的孟显,就像上一次一样。 但和上一次不同,孟显很有些着急,甚至不住地抬头往外间张望。 见到孟彰的身形,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定睛去打量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怎地这么晚才来?是又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孟彰在孟显对面坐下。 听得孟显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没有啊。” 顿了顿,他又道:“前面那些人的结果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胆敢再来一次。就是他们背后的那些人,也不会有这个意思。” 才刚刚组织了一次袭杀,如果再来一次…… 孟彰也好,安阳孟氏也好,都不会再轻易放过的。 到时候一定会爆发家族间的厮杀,必定是那种不伤到哪一方元气、叫哪一方真的痛了绝对不会停手的厮杀。 但现下,不论是阳世天地,还是阴世天地,所有明眼的人都知道,正是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稍一个错步,祸乱的也是整个家族的三五代。 一个家族的三五代被耽误,最好的情况,都是跌落一个层阶。最坏的那种情况…… 整个家族都得填进去。 没有人胆敢轻易冒险。 哪怕是世家中最顶尖的那一批。 孟显这分明就是关心则乱了。 又看了孟显一眼,孟彰才跟他解释道:“方才见到阿母和阿姐了。她们也很担心我,我就在外头停了停。” 孟显脸色一喜:“所以我明早醒来,就不必另行想法子安抚她们了?” 孟彰眼神奇异地看着他。 孟显自个乐了一阵,转眼瞥见孟彰的那小眼神,叹了一口气,竟很有些沧桑地跟他道:“你是没经历过,她们两个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耗费你本就不多的心力,但我不同。” “她们……” 孟显摇了摇头:“女郎们,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只要她们愿意,她们有的是法子能折腾人。” 说着,孟显又重重地叹了一声。 孟彰看着他,忽然道:“但她们愿意折腾你,也是因为她们觉得二兄你能够包容她们不是吗?从这件事上来说,我倒也是有些羡慕二兄你了。” 孟显呵呵一笑,适才他面上那不堪回首、沧桑尽数散去。 “那倒也确实是。”他一点不谦虚,还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还没说清楚呢,你现在在阴世天地那边,到底如何了?”孟显陡然回神,抓住孟彰细问。 孟彰捡起一块小食放入嘴里。 “这一次的事情过去了,我这边应该能够清静一点了吧。”将小食咽下后,孟彰道,“他们想看的已经看过了,能从这次的事情里摸到多少,那就得看他们自家的能耐了。” 略停一停,孟彰又道:“眼下这环境,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够留给他们用来关注我的事情。” 孟显听出了什么,直接问孟彰:“所以阴世天地里,又有些事情发生了?” 孟彰并不瞒着孟显。 “我才刚拿到的消息,阴世大晋帝城里那几位,如今已经在彼此试探了。” 孟显皱了皱眉头:“那几位?是都出手了,还是只有两三个动手,另还有人在外旁观?” “都出手了。”孟彰先回答孟显的问题,随后思忖一阵,又跟孟显说得更详细一些,“高原宫和峻平宫在相互试探,然后因为某些原因,东宫的人手被牵扯了进去。” 孟显耐心听着。 “东宫的那位……”孟彰没有太多的情绪,平平淡淡道,“他似乎没觉得自己还能藏得住,索性要借这个机会站出来,但被崇阳宫的那位阻止了。” “崇阳宫那位甚至还出手帮他扫清了痕迹。” “而既然东宫那位被牵扯了进去,峻平宫显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孟显接过孟彰的话头,也是若有所思,“看来,还真是帝城里所有能搅弄风云的人都出手了。” “不过这事情,也很有些不对啊……”他忽然转了头来,凝望着孟彰道。 孟彰很是配合他:“有哪里不对了?” 孟显道:“当然不对。那一家子的事情,都到这会儿了,还有哪几个留心着他们家的聪明人没看明白的?” “可是他们那家子的动作不都是还算隐蔽?怎么这一次高原宫与峻平宫的小小动作,就将东宫给牵扯了进去?” “这里头,真的没有人插手吗?” 孟彰没说什么,只反问了孟显一个问题。 “你觉得,在那个帝城里,真的有人能够算计他们一大家子而不被他们一大家子给协力揪出来的吗?” 孟显一点不为难。 “那倒确实是没有。”他很快又道,“但谁知道会不会是他们那一大家子中的谁,私底下为某些人做了遮掩呢?” 孟彰沉默一阵。 孟显的气焰也跟着跌落下来。 他总是没有办法真的跟他幼弟大小声的。 “阿彰。”他唤了孟彰一声。 孟彰应得一声,还抬起眼睑给他一个眼神:“嗯?” “在这件事情上,你有不同的猜测?”孟显问,看着孟彰的眼里还带着满满的……鼓励? 孟彰一时笑了起来。 孟显有些不明所以,但孟彰既然笑了,他也就跟着放松地笑了起来。 “二兄,你知不知道,就刚才,你很像阿父啊。” 孟显不以为意,他晃了晃脑袋:“长兄如父嘛。虽然我只是你二兄,但现在大兄不在,我这个二兄自然就该给顶上。” “操心这么多,二兄,你当心自己有一日要未老先衰。” 孟显很想得开。 “未老先衰?”他问,“你是说满头鹤发的那种吗?嗯……” 他自个儿想象了一下,居然觉得还很不错。 “真要是变成那个样子的话……那正好,我收着的鹤氅、拂尘、莲华冠也可以拿出来穿戴了。阿彰,你说,那样子的我是不是会很有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这样说着,还觉得不够,仗着他们这会儿其实是在他的梦境世界里,竟然还直接尝试着要给他自己换一副模样。 他一身墨黑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快速变白,身上的宽袖大袍变成了道袍,外头披一件鹤氅。 头上莲花冠,脚下山河靴,手中持一柄拂尘…… 这一身的装扮,再搭配上孟显明显拿捏起来的表情,确实很有那么几分出世逍遥的气度。 但孟彰看着,却只觉得好笑。 他憋了一阵,又憋了一阵,到底在孟显越渐幽怨的目光中放弃坚持,直接笑了出来。 “哈哈哈……” “很好笑么?”孟显幽幽问。 孟彰都没顾得上回答他。 孟显看了孟彰一阵,默然长叹,雪白的长发再次恢复成浓黑,身上的道袍鹤氅也都恢复成他惯常穿着的锦衣大袍,手上的拂尘更是直接没有了影踪。 孟彰抬手揉了揉面上的皮肉,才觉得不那么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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