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能出声了。 他甚至找不到“懂”这个字应该如何发音。 乐不逢猛然转过去,蓝紫为底色的眼睛里,好似凝聚了雨滴,不过只存在几秒而已。 “我先走了。”乐不逢声线有些抖:“等我。” 离开好远,乐不逢脑子里不断回荡变异体那声简单的音节。 饲养圈的天气很怪,昨晚上暴雨,今天雨过天晴,太阳高照。 乐不逢就这样背着霍非池,拉扯着绳子带上舒然,一路往饲养圈入口走去。 需要穿过整整两个区,哪怕走上一天,天黑也未必能到达。 但是乐不逢不准备休息。 就这样背着霍非池走了三个小时,直到通讯器响起断断续续卡顿声。 乐不逢停下脚步,将霍非池扔在舒然身上。 好能躺舒服点。 乐不逢拿出通讯器,调试频道。 “滋啦……滋滋……” “决……决裁官吗?”张柠歌声音从通讯器传出。 乐不逢摁下按钮:“决裁官受伤了。” 通讯器再次响起张柠歌略带欣喜道:“乐不逢!你还活着,太好了!” 乐不逢不明白她开心什么,问:“只有你自己活着吗?” 张柠歌:“不,我和几位队员在一起,还有周湛也在……不过我们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乐不逢疑惑:“什么意思?” 张柠歌语气哀伤:“护卫部不愿意派人来,决裁院听说决裁官失踪,不愿意管我们……” “我们被舍弃了,原本我们要和关博士进研究舱的,但是走散了,现在躲在临时营地的那辆废弃装甲车内。” 乐不逢不出声,在思考着什么。 他这只怪物都懂得一件事。 在生死攸关之时,得到一个人的忠诚是最简单快捷的。 神种们却不把这些人的生死放在眼里。 张柠歌好像哭过,鼻音浓重。 “乐不逢,听我说,如果你有办法,就快点离开饲养圈,通道会在明天早晨关闭,到时就没有办法离开了。” 乐不逢问:“那你们呢?” “我们打不过,这些重塑变异体太厉害了,周湛为了救今安也受了伤,我们弹药用尽,根本走不了……” 张柠歌忍不住抽泣,哽咽祈求: “如果你回到神川区了,能不能帮我把今年的工资给我姐姐,让她去启用治疗仪……” “别说了。”乐不逢不想听,将散落的红发勾去耳后,冷冰冰吐出四个字:“等我过去。” 挂断通讯,乐不逢重新背起霍非池,往临时营地方向走。 这一走,整整一天,乐不逢喉咙涌上血腥气也未停下。 黄昏染红半边天,乐不逢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休息,如果放下霍非池,等下再背起来就难了。 忽然,耳畔响起一声哑的不成调呼唤:“乐乐……” “你终于……醒了啊。”乐不逢嘴唇发白,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 霍非池伸手摸,发现这是汗。 汗浸透了乐不逢,红色的发黏成一缕一缕,往下不断滴着汗水,累到抖得停不下来。 霍非池意识到了什么,攒足力气从乐不逢身上下来,却晃了两下。 乐不逢连忙去扶,力气却被抽尽似的,反而被霍非池带倒! 倒地的前一秒,霍非池抱住了他,护在怀里,自己垫在乐不逢身下。 有锋利棱角的砂石钻入霍非池背部伤口,剧痛令他眼前发黑。 “为什么……在抖?”霍非池抚摸乐不逢后背,努力不让他察觉自己异样。 走了整整一天,乐不逢实在累了,趴着不想动,语调听起来可怜又内疚: “变异体群来了,我只能救下你和舒然,对不起……霍非池。” 霍非池想说没关系,可体力耗尽后直到现在都未能恢复,只能安慰般亲了亲乐不逢脸颊。 “我背你走了一天。”乐不逢鼻音浓重:“我以为你死了,霍非池……” 霍非池心底好似戳进一根长长的针。 究竟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乐不逢背他走这么远? 糅杂在心口难言的感情在这一刻冲破枷锁。 乐不逢找准时机,支起身体,湿漉漉的睫毛一个劲儿地抖动,“我喜欢你,不想要你死。” 听到前四个字,霍非池神色空了一瞬,一抹薄红如潮水般上涨,蔓延到眼眶。 乐不逢眼睛水汽弥漫,一滴泪落在霍非池脸上,“我不想当你的玩宠,我想要平等的身份,也不要装乖。” 乐不逢满脸委屈地坐起身。 “如果注定得不到平等的对待,那我还不如留在这里。” 这句话刺激到了霍非池,不受控用力攥紧乐不逢腕子,手上伤口崩裂,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 乐不逢继续刺激着他,“你只是对我感兴趣,只想和我上床而已,如果不乖,你会丢下我,我都知道的……你不爱我……” “不是……” 霍非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坐起,似乎很怕乐不逢离开,揽着乐不逢的腰将他扣在怀里。 冰凉的唇亲吻乐不逢肩膀,气息急促道:“乐乐,我……”
第39章 喜欢你 “我喜欢你。”四个字又轻却又重。 霍非池收紧臂弯,伏在他肩膀。 “乐乐,喜欢你。” 还是得不到一句“我爱你”乐不逢有些失望,但是终于听到霍非池说了喜欢。 没关系。 这次不离不弃已经换来霍非池的真心。 他早晚会让霍非池承认,他爱他。 “不做玩宠……”霍非池声音越来越低,“我……护你……” 肩膀忽沉,乐不逢知道他又晕过去了。 稍微分开距离,乐不逢捧着霍非池脸颊,想了想,还是有些气不过,凑过去咬在他唇上。 嘴唇破了皮,乐不逢舔掉冒出的血珠。 有了甜头,乐不逢准备再接再厉带霍非池去临时营地,还未起身,发现舒然醒了。 “啊?我……还活着?”舒然迷迷瞪瞪,“我屁股……火辣辣的。” 起因是舒然躺歪了,屁股露出木板,在地上拖了一个小时乐不逢才发现。 “没事,现在火辣辣,等下就凉嗖嗖了。”乐不逢摸摸这傻子脑袋,解开绳子。 “起来和我走,你太沉了,我没有力气了。” 舒然勉强坐起身,感觉屁股像是被谁借走了,麻的,没知觉! 转头一看,傻眼了。 里面穿的四角白底红花裤衩全部露了出来! 这个年纪最要脸皮,舒然又累又难受,坐在木板上开始抹眼泪。 乐不逢也不惯着他,费力背上霍非池,继续走。 不一会儿,舒然跟上来:“回去我跟我爸说,这辈子都不来饲养圈了。” 乐不逢舔了下干燥起皮的唇,随口问:“你有爸爸吗?” 舒然炸毛:“我怎么没爸?!” 乐不逢:“上次吵架,有人说你没爸。” 舒然:“我有!不能说我爸!你没有吗?” 问完舒然立即后悔。 乐不逢点头:“我没有了,以前有的。” “对不起,我被别人说过很多次野孩子。”舒然熄了火:“那个……就是我哥们,他死了吗?” “死了,他们要杀我,还击了……而且如果没有霍非池,我们出不去。” “我知道,你做的没错,是他们要杀人,谢谢你愿意带上我,你是好人。”舒然感激道。 乐不逢不走心地扯了抹笑。 好人? 得不到好处,他才不屑去救任何人。 现在要找张柠歌他们也是。 . 听到乐不逢说的“等我过去”,简单四个字,却有一种不得不相信他的魔力。 张柠歌关掉通讯器,“决裁官和不逢在一起,我们还有机会,要不然……坚持坚持吧?” 厄兰无血色的脸上慢慢浮起柔和的笑,“坚持,不要哭,漂亮的女孩子,不能掉眼泪。” 厄兰捂紧自己肚子上愈发疼痛的伤口。 不怕死,只是撬墙角这么多次,没一次成功,不太甘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喜欢暧昧,往往这个时候,墙角更难撬。 没想到他快死的人了还能想墙不墙角的事情。 张柠歌双眼满含泪光,“我知道他们冷血,但是没有想到会冷血到这种地步!” 角落里,许今安忽地冷笑:“我见识到了,不论是伊森,还是上级。” 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他们普通居民的命,在神种面前,蝼蚁不如! 似乎声音吵到了昏睡中的周湛,他不安地皱着眉,许今安将他露出衣服外的胳膊塞回去。 哄小孩般轻轻拍打。 “我扶你只是顺手,你救我搭上半条命。”许今安被浓浓愧疚淹没,“我和他的事情不应该牵扯你进来。” 听到耳畔低语,周湛睁开眼睛,双手慢吞吞比划着,[没有牵连,不必愧疚,而且你已经……杀了他。] “伊森是因为生气我和你走得近,他认为我变心了,所以才起了杀心。” 许今安摁下周湛没怎么闲过的双手,掀开他衣服看胸膛处深可见骨的三道抓伤。 “你有被病毒感染的风险,周湛,有家人吗?或者想要照顾的人,未能完成的事,告诉我。” 许今安颤抖着说:“如果能一命换一命,我愿意换你活,但是我知道不可能,对不起,周湛。” 周湛眼底浮动浅浅的笑,对他摇摇头。 [没有心愿,没有家人。] [如果可以,请代替我活下去。] 许今安看懂了周湛的手语。 即便再理智也无法抑制哭腔,不想让张柠歌等人担心,掩面无声掉下眼泪。 “为什么偏偏是我,被背叛,被劈腿。” “我们都努力活下去了,为什么命运不能公平一点呢?”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 有人一辈子都在付出,而有的人,只需要坐享其成。 周湛无法出声安慰,急得满头大汗。 昏暗中有晶莹不断滴落,是许今安的眼泪。 此刻也顾不上会不会更疼了,角落里,周湛试探着抬手揽过他肩膀,学着许今安方才安慰自己那样。 轻轻拍了拍。 一直依赖的信仰崩溃,许今安只能用哭来宣泄,脑子空白,不知不觉埋在周湛怀里。 废弃装甲车内此时只有五个人。 最小的男孩左看右看,搓搓灰扑扑的脸问:“你们怎么都一对一对的?副队姐姐,我也要安慰。” 张柠歌哭不出来了,揉揉男孩发顶。 “宝儿还这么小,当初你就不应该来的。” 习宝晃晃手指:“家里穷,来饲养圈出差可以领三倍工资,过年还有大红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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