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新的模式吗?”摩挲看向对面嘶鸣着被突然出现的裂缝吞噬的星兽。 “不是什么新模式。”格斯面色凝重:“我刚刚试了一下, 退不出去,应该是虚拟系统出问题了。” 摩挲悚然:“虚拟系统出问题了?” 捂着肩膀,额间青筋直暴的亚纳咬紧了牙,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空,没忍住吐出一句脏话。 诺恩面色也跟着沉重下来, 缓缓地攥紧了拳头,下意识地往厉扶青身旁靠近了点, 呈现一种守护的姿态。 厉扶青仰头看向如同鸡蛋壳一样一块块剥落的天空的,情绪不似其他虫那样沉重紧绷, 相反很是平静,平静得让虫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大地裂开, 日月陨落,他清楚地感知到构造这个世界的能量在崩塌。 在场的虫都不是笨的,看见剥落的天空后面那时不时闪现的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逐渐也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本就紧绷的情绪越发紧绷。 荒原的地面开始塌陷,以速度来看要不了十分钟整个荒原都会塌陷,而他们也会死在这个虚拟世界。 现场气氛一时间凝重朽滞,除了轰轰轰的声音和星兽的嘶鸣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虚拟世界的死亡会是真实的死亡吗? 会! 兽族就曾经出现过虚拟舱出问题,导致大批量的兽人在虚拟战场死亡后精神力被困,现实世界中醒不过来,半个月后精神海溃散相继死亡。 死…亡? 他们会死在这? 死在一个于往日来说再平常不过的虚拟战场。 无言的窒息相继蔓延,继而萌生的是不甘。 这些或站,或蹲,或伏低的身影均咬紧了牙,紧攥的拳头和眼眸里的血丝都在述说着不甘。 他们不甘,不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虚拟战场。 不甘还没在战场上一展自己的所长就死去。 没有任何一朵花,甘愿在即将绽放的前夜悄无声息地死去。 也没有任何一只即将翱翔长空的鹰,会甘心在振翅之前死去。 不甘,可…又无力! 强烈的不甘后,是绵延的无力,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面,如今除了等军校反应过来抢修虚拟系统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其他的危险他们还能应对,可是这是整个虚拟世界的崩塌,非虫力所能阻。 天空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光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去,剧烈摇晃的地面开始明显下陷,整个天地都在崩塌毁灭的这种压迫和声势,不禁让向来不知道畏惧怎么写的虫都心生畏惧。 大地裂开塌陷的声响,天空巨块砸落的声响,远处星兽的嘶鸣,为这个虚拟世界奏响了最后的死亡曲。 死亡逼近时,在场的虫是无声的,他们浑身的肌肉都调到了战时的状态,腮帮咬紧,神经绷到了极限,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出手的对象。 想到什么的诺恩目光从厉扶青身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萨尔诃斯身上,眸色彻底暗下来,几乎透出一种兽性的、慑虫的光。 若是在这个世界死亡现实中也会死去的话,那么萨尔诃斯必须得死在他手上。 他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就在要加快脚步时突然回身一把将厉扶青拉离了原地,护在了身后。 诺恩看向那险险从厉扶青身旁擦过都巨块,眼里的神色还没从刚才的晦暗转变过来就又添上了一分紧张,声音不禁提高了些许:“受伤没?” “没。”厉扶青安抚了一声诺恩,看了眼越来越晦暗的天空,突然拨开诺恩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诺恩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落了个空,抬步想追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拦着。 他往前走得缓慢。 每走一步,在他身前的,身旁的,远处的雌虫均被无形的力量拨往他的身后。 骤然之间被从前面拨到身后的格斯他们疑惑地抬眼,看到的就是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无形的精神力以厉扶青为中心,向着整个虚拟战场蔓延而去。 大地渐渐停止晃动,天空坍塌的迹象渐止,骇然的声势趋向停歇。 只余远处还在嘶鸣的星兽和渐行渐远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好像已经彻底超出了在场所有虫的认知,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在打结,反复张了几次嘴后后,只能凭借着本能吐出几个字:“……阿提卡斯阁下?” 厉扶青蓦地停下脚步。 天地霎时安静下来! 一切回归死寂。 站在前方的厉扶青稍微侧头看来,他的目光很平静,在这平静之下却又像是压抑着更为汹涌沸腾的波涛。 虫族的虚拟世界大多时候称为虚拟战场,因为它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是一个又一个相似又不同的虚拟战场组成。 这些虚拟战场看似相连,却又是独立的。 虫族好战,闲着没事就爱在虚拟战场上打上一场。 雷坦和兄长皆是如此。 尤其是兄长,虚拟战场里的他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肆意,猖狂,狂妄又睥睨一切,每一场酣畅淋漓的指挥战都会让他抑制不住地畅快。 所以兄长尤其喜爱虚拟战场,再忙也会抽时间去玩上一场,那对兄长来说是难言的放松 也就是如此,他不知兄长现在是否处在虚拟战场里,也不确定雷坦没在虚拟战场里。 他不愿去赌兄长和雷坦不在虚拟战场的可能性,也不敢去赌。 澎湃的精神力以他为中心极快地向着周围扩散而去,撑起了这片天还不够,穿梭在虚拟世界,撑起了一个又一个即将破碎的虚拟战场。 他无法在撑起无数的虚拟战场的同时,细致地去辨别那些虫里面是否有兄长和雷坦。 所以只能这样。 快速干涸的精神力让他的脸色愈发趋向苍白,在昏暗的天光下有种透明的错觉。 回过神来的诺恩想上前,却听到了厉扶青的声音。 那声音平静淡漠,像是没有任何情感。 “不要过来。” “站在那,不要过来。” 这句话刚落,天地间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掀起了另一种动静。 细微的震动不断从地面传来,不远处数百头星兽在稍微停歇后,被体内设定的程序驱使着,朝着这方奔涌而来。 这样的场景足以让任何生物头皮发麻。 厉扶青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一把带有神秘纹路的长刀渐渐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刀,明明是透明的,他却仿佛看见了它漆黑的刀身和雪亮的刀刃。 “会死的。” “在这个世界死去,是会死的。” 他说着再度抬脚往前走去。 诺恩、格斯他们会听厉扶青的话吗? 显然不会,只是他们往前冲去的身影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嘭”的一声被弹回来砸在地面。 鼻梁骨都差点撞断的摩挲起身急走两步伸手去摸,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空气墙。 众虫瞬间就急了,眼看着那单薄的身上一步一步走向比他高大数倍的星兽,急得直往这堵看不见的墙上撞,扯着声嘶力竭地向外大喊:“阿提卡斯阁下,别再往前走,危险!” “阿提卡斯阁下快回来!” “危险…” “阿提卡斯阁下……” 厉扶青并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 他本性嗜血,精神力持续不断的消耗让他无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他们过来的话,他很可能会杀了他们。 手里的刀身在震颤,那不是害怕,那是渴望,对血腥杀戮极致的渴望,它在嗡鸣着狂欢,凶戾的血腥煞气从它身上溢出。 这是它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任何见过它的存在都该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惧。 厉扶青握紧了手中的刀,加快脚步朝前冲去,与荒原上迎面而来的星兽潮悍然相撞。 猩红的血液飞溅,高大的星兽倒下,在黯淡的天光下被温热的血液浇了一身的厉扶青,看似单薄的身影没入了汹涌的星兽潮中。 “阿提卡斯!” 看着这一幕的诺恩瞳孔紧缩,无法抑制的怒火伴随着心脏突如其来的抽搐,让他险些失去理智,眼里的神色犹如困兽般绝决又疯狂。 灵力墙内响起了轰鸣的炮火,他们在试图炸毁灵气墙。 通过精神力看见这一幕的厉扶青反手挥刀斩断袭来的触手,心里不明白极了。 虫族的虫真的和沧澜大陆的人不一样。 被救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一副愤怒倒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样? 他曾在宗门前独身阻拦魔修,也曾在城墙下独身拦过数百上千万的凶兽潮,那些无数次被他护在身后的人除了少数的厌恶排斥,大多都很激动高兴,为什么偏偏他们一副难受到极致要哭的模样。 飞扬的血液落在昏暗的天光中,浓稠黏腻的血腥味蔓延在这片空间,倒映在众虫眼底的是一头头倒下的星兽,和偶尔在缝隙中看到的那道步伐开始踉跄的单薄身影。 “阿提卡斯!” 格斯他们的眼底血红,一声声呐喊都像是死咬着牙嘶吼出来的。 他凭什么挡在他们面前? 凭什么! 雄虫就该乖乖待在后面等待着被保护,逞什么强? 不知道这样会受伤的吗? 不知道这样会…死的吗?! 摩挲他们的手指和心脏在颤抖着,一遍遍地撞击在透明的墙上,头破血流不顾所有地也要从这一片地方冲出去。 这种被雄虫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雄虫受伤,对虫族的虫来说,比任何酷刑都要来得残忍。 斩断从大腿处洞穿而过的触手,疼痛让厉扶青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大量精神力和灵力的持续消耗,不可避免地让他的动作出现了几分凝滞,手里的刀开始若隐若现。 一个躲闪不及,厉扶青肩膀处被削去了大片血肉,血液汹涌而出。 汹涌的星兽围成了墙,遮挡得这一方狭小的地方没有一丝天光落下。 又一头星兽倒下,堆叠的星兽尸体一度给了厉扶青喘息的机会。 他身上有许多应付不及而被星兽洞穿的伤,身上也被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星兽的血浸湿,连带着口鼻里全是黏稠的血沫。 稍歇了口气,厉扶青握着手中的刀,稍微撑了下有点站立不稳的身子,又继续了新一轮的杀戮。 刀光在昏暗的天空下亮得耀眼,每挥一下必有一头星兽倒下。 在厉扶青的战场上,从来只有他自己,他也习惯了只有他自己。 只是……一只手突然袭来,握住了厉扶青来不及躲开的触手。 厉扶青骤然回头,那双金色的眼眸不同于以往的平静,惊讶的同时溢满了嗜血与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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