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芒起身道谢,看着病历单上的指引,往信息素科走去。 检查完后,宋芒终于确定,他不是发烧,是易感期要来了。 走出信息素科室之前,宋芒又去了一趟分化检验室,检测完后拿走了分化检验报告。他没有再回楼医生那里,得知发烫是易感期的问题,宋芒直接挂号拿了一些抑制剂,然后迈步离开了医院。 打到车后,司机询问宋芒目的地,宋芒犹豫了一会儿,报了剧组附近的酒店名。 坐在车后座,宋芒看着腿上特意打印出来的检验报告,盯了半晌后主动拨通了谢承之的电话。 没有等太久,对面很快接了起来。 清了清嗓子,宋芒自觉声音不会出现什么异样,然后才开口道:“谢先生,剧组这几天围读剧本,我在旁边定了酒店,打算在酒店住下,方便跟导演和编剧交流。” “就先不回家了。” 说话的时候,宋芒握着手机的手攥得紧,暴露出他心底的紧张。 不过他努力控制着语气和声调,与平常无异。 谢承之似乎如宋芒所愿没有察觉到什么,没等太久,宋芒就听见谢承之应下了自己的话,只在末了问他要在酒店住几天。 宋芒松了口气,回答谢承之:“大概五天。” “嗯,注意休息,有任何事随时联系。” 宋芒咬住下唇,很轻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人主动挂断通话。 听着电话那边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宋芒将头靠在车窗上,脑海里想象着伏案工作的谢承之的样子——大概是微微皱着眉,严肃又透着不耐。 同从前板着脸训人的时候差不多。 嗯,应该是比从前要更凶些,毕竟以前再凶,宋芒也没见过他真正发脾气的时候……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宋芒收回思绪,轻轻说了一句: “回家的时候,我……” “有事想要告诉你。” -- 夜里,周潇潇拎着一个大包,敲响了宋芒定的酒店房间的门。 “我还以为你就住家里呢,怎么突然定了酒店?” 周潇潇踩着细高跟,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接过宋芒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 “到时候正式开拍的话,作息不定,终归还是酒店方便。” 宋芒随口扯了一句,避开周潇潇的目光。 周潇潇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宋芒说得也没错,到时候大夜戏的时候,下班本来就累,相比于坐车回家,还是走几步路就到的酒店方便。 不过酒店终归不如家里住的舒服就是了…… 但是…… “小芒,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对劲,脸怎么这么红?” 眼睛也有点红。 宋芒愣了愣,他刚才已经遮了遮,没想到还会被看出来。 “没事,暖气太足了,可能干了些,有点过敏。” 换季的时候宋芒脸上有时候会有些过敏泛红,周潇潇狐疑地观察了会儿宋芒,见不严重,叮嘱了几句就没再多问。 周潇潇帮着宋芒整理着带过来的衣物还有杂七杂八的用品,见宋芒动作迟钝,挂衣服挂的心不在焉的,把人赶到一边坐下,自己麻利地收拾着。 “怎么心事重重的,剧组里有人找你麻烦?” 周潇潇有些担忧。 半晌没得到回应,周潇潇还待追问,就见宋芒把脑袋凑了过来,一双浅色眼睛里透着些迷茫的神色,朝她冷不丁开口道:“潇潇姐,如果你有一个小时候关系很好的玩伴,你们因为意外分开,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再重逢的时候,你会记得他吗?” 周潇潇被问得猝不及防,顺手揉了把宋芒头顶翘起的几缕发丝,然后认真想了想,反问道:“小时候是多小?能记事吗?” 宋芒摇头,又点头:“十三岁左右,玩伴五岁左右。” 周潇潇听完,理所当然道:“十几岁肯定记事的,只要报个名字,真的关系很好的话,肯定不会想不起来的吧?” 宋芒又补充:“可是五岁的那个玩伴……改了名字,也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了,这样的话……你还能认出他吗?” 周潇潇整理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纠结着道:“那……我还真不能保证了,毕竟你也说了,都过了十多年了,又没有联系,时间长了的话,或许还真会忘了。” “不过要是有什么信物之类的,或者长相没怎么变化的,应该也能想的起来?” 周潇潇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见宋芒陷入思索的神情,嘟囔着:“这又是你看的什么课程么?还是导演给你出的题?” 宋芒经常会看些影视剧或者表演思维方面的课程,有时候把握不好情绪反应的时候就会拿来问身边的人,她已经习惯了冷不丁地被问些稀奇古怪的假设。 宋芒摇摇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又换了个问法: “如果你没有认出他,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要跟他朝夕相处,你会怎么对待他?” 周潇潇回答得很快:“不得已的原因?听起来不怎么样,那我可能态度不会太好?” 宋芒追问:“那如果你对他态度一开始不好,后来变好了呢?变得特别好……就像你们小时候那样。” 周潇潇理所当然地回答:“要么是我在相处中认出了他,要么是相处得很愉快喜欢上了他?” 宋芒愣住了。 周潇潇的回答简单明了,的确是最合理的。 “那如果你认出了他,但是却不告诉他你们的过往,甚至他问到了,你也闭口不答地瞒着他。” “……会是为什么?” 周潇潇觉得脑细胞要被宋芒问秃了,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算难回答,她很快道:“很简答,要么我觉得小时候的情谊没那么重要,知不知道不打紧;要么就是有什么其他顾虑,根本不想让他记起来,不想跟他相认。” 问到这里,周潇潇没再听到宋芒的声音,包里带的东西也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周潇潇一甩长发,最后揉了把宋芒的脑袋,然后愉快地跟人道别,离开了酒店。 周潇潇走后,宋芒呆呆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怀里抱着抱枕,尖尖的下巴陷进柔软的抱枕里。 颈上的平安扣,是谢承之送给他的,谢承之也看到了。 庭院的白色秋千,也是从前谢承之为哄他请人搭的,谢承之一直放在身边。 还有谢承之刚开始粗暴的对待,跟之后突然转变的态度。 宋芒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 谢承之……是早就认出了他么? 那是觉得往事不值一提,不愿多讲? 还是觉得现在的宋芒同以前完全不同,不愿与他相认? 又干脆的确是没有认出他,只是同宋芒从前猜测的一样,将他当作宋家送来的联姻伴侣,以礼待之? ……那架秋千,平板里的旧照片,都只是过去的一个回忆和念想,没有那么重要? 宋芒的脑子里一时涌入了无数个声音。 他突然不确定起来,现在的谢承之,和他的橙子哥哥,还是一个人吗? 连他自己,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无论身份还是性格,已经很难找到当时的影子。 那么谢承之呢?他还会……像从前对待小姜饼那样,对宋芒无限包容吗? 宋芒真的不确定。 因为,他自己,已经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对谢承之全身心地依赖,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偏爱了…… 起码现在的宋芒,根本做不到…… 他甚至已经开始丧气,对五天之后准备坦白的事情动摇起来。 在医院的时候,宋芒还未从回忆里彻底抽离,把谢承之当做了以前的橙子哥哥来看待,觉得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讲,他会原谅自己,会帮自己解决,会永远偏爱他,将他护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去做了分化检验,拿着报告离开,跟谢承之说自己有事要跟他讲。 可是现在,宋芒心底涌出一个疑问: 谢承之知道自己瞒下了这样的事情,伙同宋家一起欺瞒与他,他真的不会生气吗? 现在的宋芒,在谢承之眼里,会是小姜饼更多一些…… 还是宋氏养子更多一些…… 宋芒本就微红的眼眶一点点变得更红,眼泪积蓄着不肯落下。 宋芒欺骗了谢承之,这是既定的事实,而现在的宋芒,怎么都无法确定,谢承之知道后,究竟会怎样看他。 就在宋芒陷入无止境的胡思乱想中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芒缓缓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看到消息发送人的名字,眼珠颤了颤。 谢承之问他晚饭吃了没有。 宋芒捧着手机,吸了吸鼻子后慢慢打字:“吃过了,还喝了一碗豆腐汤。” “橙——” 宋芒一顿,删掉打了一个字的称呼,重新打:“谢先生呢?” -谢承之:刚开完会,要参加一个酒宴,待会儿吃。 又是酒宴。 宋芒刚才忍着的眼泪吧嗒一声滴落在屏幕上,他伸手擦去,然后等了好一会儿才又打字跟对方道:“少喝一点酒,好吗?”
第58章 晚上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宋芒怀里抱着枕头,脑子里乱糟糟的,情绪也分外低落,到了很晚都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些许睡意的时候,浓郁的橙花香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悄然漫延到了整个屋子。 宋芒的易感期真的来了。 他揉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头柜里拿出在医院买的抑制剂。 大约十来分钟后,抑制剂起效,那股橙花香散去,宋芒重新躺进了被窝里,这回困意渐渐袭来,很快他便陷入了沉眠。 但半夜的时候,宋芒不知梦到了什么,身子细细颤抖着,眉头皱得很紧,很是不安的模样。 倏然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宋芒身上冷汗津津。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向身侧空荡荡的床铺时,眼眶又有变红的趋势。 一股不知名的烦闷与焦躁裹挟着宋芒的思绪,他拥被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脑子里很突兀地闪现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 ——想喝酒。 最好是红酒,陈酿的、度数很高的、很烈的红酒。 宋芒浓密的睫毛缓缓地抖动着,心里想要喝酒的念头越来越难以忽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宋芒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酒店前台的服务热线。 挂断电话后,宋芒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浴室。 身上有些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晕晕乎乎地拧开花洒,将自己从头到脚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裹着浴袍走出去,蹲在周潇潇给他整理好的衣柜前,一头扎了进去。 宋芒的视线从一排挂的整整齐齐的衣物上仔细扫过,染上雾气的眸子透着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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