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琅把它放到床榻内侧,侧过身来捏它的小肉垫,“上次我都扔了,你还给我捡回来,多管闲事。” 炭炭原本期待地看着他,以为要被夸奖,听到“多管闲事”四个字,脸顿时垮了,委屈巴巴把自己爪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它。 季云琅一眼就看到了它稀疏的屁股毛,没忍住笑出声,小猫一回头看他,他就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小猫一把头扭过去,他就再把被子掀开,继续盯着那两边绒毛稀疏的小屁股笑。 炭炭听着身后毫不遮掩的嘲笑声,冷着一张小猫脸,一屁股坐下。 它的小猫脑子里现在全是江昼那句“你是哥哥”“你是哥哥”“你是哥哥”,弟弟调皮,不懂礼貌都是正常的,哥哥不能跟他一样不懂事。 于是它又把自己转过来,叼开季云琅拿来挡脸的被子,严肃地把爪子拍到他嘴上踩了几下,意在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随便嘲笑其他小猫。 季云琅把它爪子拿下来,坐起来靠到床头,去乾坤袋里摸索一阵,抓出一大袋飘着奇怪香气的小零食。 炭炭惊讶地睁大眼,凑上来闻。 江昼除了偶尔给它吃大肉,从来不喂它,它虽然不饿,但是会馋。 没想到弟弟这么好,还专门准备吃的给它。 炭炭跳到他肩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喵喵~” 然后就看着季云琅拿起一块小零食自顾自往嘴里塞。 炭炭歪头:? 原来他是给自己吃的! 季云琅吃完一块,拿起另一块,发现小猫叭唧起了嘴,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他把食物往小猫鼻子下凑,问:“想吃吗?” 炭炭闻了闻,非常有礼貌地点头,等他喂给自己。 季云琅不喂他,依然自己吃,他有好多吃的,一个接一个,有时候吃到硬硬的食物,还会嚼得嘎嘣脆。 炭炭本来咽着口水在旁边看他,后来看久了发现不对,外面天还黑着,弟弟为什么要大半夜爬起来不停吃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炭炭急忙从他肩头跳下去,站到他身前看。 月光透过窗照到他脸上,映得那双紫眸更亮,房间里太安静了,只有他翻弄装食物纸袋子的声音和紧随其后的咀嚼声。 季云琅面无表情,重复着从纸袋子里拿食物加吃的动作,也不看拿的是什么,到手就往嘴里送,左手腕的银链随他的动作从袖口露出来,贴着腕骨晃。 他吃了太多太久了,炭炭过去叼他的纸袋子,被随手推到了一边,季云琅好像注意不到它似的,专心吃自己的夜宵。 小猫上去拱,上去蹭,跳到他脑袋上拍他的脸,季云琅都没反应,炭炭急了,连江昼都吃不了这么多,弟弟还小,吃坏肚子怎么办? 它站在床上晃晃屁股,晃晃脑袋,尽量压制自己的声音,一声轻吼,黑虎现形,爪子向前按住了季云琅翻找食物的手。 季云琅霎时回神。 他看着面前这只大黑虎,正要说什么。 咔嚓一声,床板裂了。 炭炭:“……” 黑虎有些尴尬地跳下床,伸出脑袋来强行叼走他装食物的袋子,一股脑倒进了自己嘴里,三两口嚼完咽下,然后伸出爪子给他擦擦嘴,脑袋和爪子协作,一边拱一边扒拉,让他躺到床上,叼过被子给他盖上。 完事后,它在床边卧下,把脑袋对准季云琅的方向,想要告诉他,快睡吧,哥哥会一直看着你的。 于是它:“喵喵……” 这么大只老虎夹着嗓子喵,季云琅看它的眼神带上一丝怪异。 炭炭悬崖勒马,被他盯得脸红。 喵习惯了。 它清清嗓子,发出一声低沉又稳重的吼叫。 季云琅又开始嘲笑他,毫不惊讶它为什么会变大老虎,依然拿看小猫的眼神看它。 炭炭被他笑得又急又尴尬,嘴里喵吼交错,一会儿甜腻腻一会儿低沉稳重,整只虎都纠结了!错乱了! 弟弟怎么比江昼还坏! 季云琅边笑边往床下看了眼,黑虎正侧卧着,藏住了自己的屁股,看不清楚到底长了多少毛毛。 注意到他的视线,炭炭更是羞愤交加,不想看他了,背过身。 这样一来季云琅就清楚看到了它的屁股。 绒毛稀疏。 听着身后虽然收敛了很多、却仍时不时响起的笑声,黑虎闭上眼,抬起一只爪子挡住耳朵,告诉自己忍,忍,忍。 你是哥哥! - 小舟渐近,江昼立在船头,望向不远处云雾缭绕的仙岛。 他好多年没回蓬莱岛了,第一次上岛时他惊奇地四处跑,用一个月把整座岛逛了个遍,确定这就是最宜居、最适合他的地方。 此前江逝水和云征月虽然也带他来过仙洲,但去得都是些人多、吵闹的城区,江昼第一次来还兴奋,第二次就烦了,人那么多,总会有人凑上来跟他搭话,给他找事。 蓬莱岛不同,这里景色宜人,居民少,事也少,唯一的大家族就是岛中心蓬莱峰顶的云家。 云家家风一向是谦良恭顺,与人为善,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对外大家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遇事轻易不急眼,熏陶得整个蓬莱岛都安宁和谐,其乐融融,走在大街上看谁脸上都是笑容。 大家都知道这得益于云家,他们与仙门亲近,带得整个蓬莱岛都生了一股滋养人的仙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看到躺在琉璃棺里,被残忍虐杀的云家主尸体时,整座岛才会变得出奇愤怒。 江昼刚一上岛,就感知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沉郁之气,往来的人脸上没了笑容,每个人都是紧抿着嘴,阴着一张脸。 江昼不需要找人打听,只需要站到高一些的山头,向蓬莱峰顶看,就能看到仙气缥缈的云雾之上悬浮着一具剔透的琉璃棺。 云晏的残肢、断舌、碎裂的骨肉甚至那截染血的喜烛,都被放在了棺材里,伴随着那具残破的尸体,沉沉压在蓬莱岛每个人的心上。 这就是“江昼”带回来的,那具不加修复的云家主的尸体原貌。 但是真正的云晏已经被他炸碎在了观海峰下那片湖底,这一点江昼不会怀疑,他的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上面这个云晏…… 能把尸体伪装到这种程度,甚至各种细节都兼顾到位,除江昼外,只有三个人。 那天亲眼看着他动手的新娘云姝,他动完手后进门的季云琅,再就是第一个发现云晏尸体,并且立刻为他收尸的——云晏的护卫长,宋扬。 当时有愤怒的云家族众质问宋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封锁现场,彻查凶手。 宋扬的回答是,看到家主的尸体变成那样,冲击太大,他一时不能接受,他不愿意让家主走得这样不体面,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先为家主收尸。 再说了,云家在仙洲什么形象,家主这样不体面的样子,难道你们还想让全仙洲都看到? 此话一出,无人再反驳。 云家主死在好友江昼的洞房里,却没人怀疑他,而是跟他站到一处,一起找清霄门讨说法。 因为所有宾客都知道,江昼新婚当晚,根本没回洞房,而是在前厅跟他们喝了一夜的酒。 江昼当年没关心过这些,更没去追查那个在他杀云晏时替他在前厅喝一夜酒的“江昼”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目标只有杀云晏,至于他们怀不怀疑,无所谓,大不了一起下去陪他。 从那之后,江昼就一直没找到过云晏的尸体,他的刀,跟云晏的尸体一起被藏起来了。 后来,他装成一个悲伤的好友,一个愤怒的、失望的师尊,通过合理合规的流程,利用清霄门把季云琅“流放”进八方域,没遭到任何人阻拦。 在仙洲,犯了错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不过江昼省略了一步,又多做了一步。 省略的那步是,他没有摘除季云琅的记忆灵智,让他变成脑子一片空白的蠢笨“羔子”。 多做的那步是,他给了季云琅两把剑,过去七年日复一日的打架已经让季云琅熟悉了什么力度能杀人、什么手段能逃跑,认清了什么伤用什么药,哪里流血可以不管,哪里流血一定会死。 这样的季云琅带着兵器,完全能在八方域生存下去。 江逝水和云征月当年打开的通道,即便被关上了,他们的孩子进去摸索一年,同样打得开。 江昼在通道打开的第一时间去找他。 但是他没想到,一年后打开通道的季云琅没跑出来回到仙洲,更没有声张,而是默不作声掩盖住了通道被打开的痕迹,然后继续待在八方域,每天流血,每天被虐待。 江昼知道他在赌那口气、在恨师尊,得让他发泄出来,这股气在冲击师尊之前,最好能冲毁整个仙洲。 他提着刀,带着炭炭,解决了花珈,抓来骨龙,在八方域陪了重伤昏迷的季云琅一个月。 江昼找不到自己的刀,这把刀是临时拿来的替代品,用着并不顺手,好在八方域里这群新人才被放进来没多久,一个赛一个的菜,钝刀子来杀都不费劲。 后来…… 江昼脑子疼了,抬手摸了摸自己脖上的银链。 后来戴上锁灵链、和徒弟厮混在一起那五年对江昼来说属于突发变故,虽然突发,但很甜蜜,季云琅很会养懒人,让江昼沉迷又依恋,这五年里一天比一天喜欢他。 唯一不满意的是,季云琅跟他在宅子里住了五年,也守了八方域五年,每天都要挂着一身伤、丢掉半条命。 他这样,会让江昼经常想起江逝水和云征月。 他们的孩子,流着跟他们一样的血,做着跟他们一样的事。 这让江昼又烦又怕。 他不敢再因为这种事跟爱的人吵架,不想跟季云琅分开,不愿意躲远再也不见他……更不能接受季云琅不再喜欢他。 季云琅是这个烦躁吵闹的世界里唯一能让他舒心、让他爱的人,季云琅最好,江昼要把他捆在身边一辈子。 季云琅要是有一天真的不喜欢他了,不要他了,那大家就一起死。 江昼又找不了别人,江昼只有他。 - 江昼熟门熟路,先去看宅子,挑个了地段好院子大,一看季云琅就会喜欢的,大手一挥全款拿下。 在清霄门当挂名仙师没别的好,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江昼不光自己富,这些年给徒弟腰包也填得满满当当,季云琅从小就知道他有钱,抱起来一晃就能掉银子。 爱买菜的小徒弟,爱做饭的小徒弟,江昼这些年一边花钱养着徒弟,一边让徒弟来养他,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幸福甜蜜。 江昼估算了一下季云琅上岛的时间,忙里忙外布置好了新买的宅子,然后美滋滋去买菜,再把蓬莱岛的一切新鲜玩意全都搜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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