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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悦沉浸在对同修生活的美好幻想中，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冷落瑶华，除了琴音给他安排的那摊子破事以外，他要时时都待在家里陪着他的“媳妇儿”，把前世错过的都补偿给他。 可这幻想立马就被琴音随口一个轻飘飘的决定打得支离破碎。 “厢房紧凑，不便调和，你们就依着现在的样子住吧。” 锦悦皱起的眉眼都快挤出面庞之外了，这老狐狸分明公报私仇，给他穿小鞋，他要见自己的同修，还要来回四五里路，从东苑走到西苑，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可这琴音长老一声令下，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 他只得每日巴巴地守在瑶华和其他学子共宿的门口，像只蹲点的狗，风雨无阻地接着他，送着他。 可瑶华实在面薄，对他还生分得很，每日都要客气道不必如此麻烦，对着他也怯生生的不爱说话，这不在同一屋檐下的弊端不就出来了？这么些日子了都熟络不起来，这老狐狸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日本是约了瑶华散课后到后山观赏晚霞，这可是锦悦这辈子第一次约会，当然要郑重，可好死不死的，那个琴音又出来作乱，大清早就把他打发到一处偏远的镇里去做什么劳什子的法，搞了一天也看不到个头。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一声惊雷响起，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这下好了，晚霞也没有了。 锦悦一边数着时辰，一边心不在焉地作着法，那些村民的道谢和奉承他是一句都没听得进去。 胡思乱想着，又有些庆幸这场雨来得及时，既然看不了晚霞，那瑶华也不用出门了，这样他也不算爽约吧？ 那雨势却越下越大，入夜后，雷电交加，竟一点要停下的意思也没。 雨帘顺着屋檐落下，稀稀哗哗的，扰得锦悦一阵烦躁，好好的赏霞之约就这样泡汤了。 他盯着那雨幕，想着瑶华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在因为见不了他而失落？这一世他如此优秀卓异，瑶华不能对他不动心吧？上辈子他都烂成那样了瑶华还能对他全心予付，这辈子怎么也不能更差吧？ 想着又觉着舒心了些，好像瑶华就真的心仪于他一样。 待到结束时，竟已近至子时，再回到学堂，得到三更去了。 锦悦披着蓑衣，顶着风雨回到了白露城，一路上四下已经静得一个人影都没有，空中弥漫着点点水汽，连远处偶尔零星的灯光也被晕散了去。 雨水在地面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趟过锦悦的鞋靴。 路过后山的路口时，锦悦顿了一下，盯了那黑漆漆的路口片刻，又继续往住所方向行去。 这鬼天气，总不能还有人在后山等他吧？ 他能浮起这样的念头就挺可笑的，疯了吧？ 臆想归臆想，他总不能真的以为，瑶华会在这样的倾盆大雨里，在后山无怨无悔地等候着他吧？ 可刚走出去两步，他又倒着退了回来，瞧着那幽深的泥泞小道，跳了跳眉骨—— 万一呢？ 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那条小道。 到了约定的空地处，果然一片寂寥，四下无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哗哗的雨声。 锦悦松了一口气，有一丁点的失落和更多的安心，至少那人还完好地待在屋子里不是么？没有受这鬼天气的摧残。 这一世，那人的根基那么差，身子骨那么弱，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他经受不住这样的狂风骤雨。 锦悦转过身，又重新踏上了回去的路。 刚踏出一步，背后一道清亮的音色穿过雨幕，传入了他的鼓膜。 “锦悦——”声音很小，就快被淹没在这浩荡的雨势中，可不偏不倚地，就是传进了锦悦的耳朵里。 是记忆里，那道再熟悉不过的音色，只是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那一瞬间，耳畔一同响起的，还有自己的杂乱心跳声。 锦悦回过头，漫天雨幕中，眼睛四下搜索着，迫切地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半天，才在不远处的草棚里，看见有个细瘦的身影站了起来。他双手顶着一片巨大的荷叶举在头顶，袖口滑落到他细长白皙的手腕。 他在这混沌的夜里，白得好像在发光。可是雨势太大，打落了荷叶，吹进了草棚，好像要把他也融入进雨幕之中。他已全身湿透，碎发调皮地贴在他的面颊。 他对着锦悦甜甜地笑，带着少年特有的无欲和纯真，锦悦忽然就觉得，沧海桑田都在此刻崩裂塌陷。 绕是以为锦悦没有反应，他又浅浅叫了一声，“锦悦。”连声音也是轻柔得恰到好处，带着三分怯，像是怕惊扰了这雨中沉睡的万物。 锦悦回过神，一路跑到他跟前，举着蓑衣把他也盖了进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有些难为情，被雨花打湿的睫毛簌簌地闪动着，却仍旧一转不转地看着自己，“我在等你啊……” “这么大的雨，不怕淋坏了自己。” “我怕你来了没见到我，会一直等嘛。” “只有你才会这么笨。” 那人像是受到责备似的，赶紧低下了头。 “等了多久？” 那人摇摇头，“不记得了……” 这个傻瓜，还是跟以前一样，根本不会撒谎，看起来心虚得要死，不会从放课后就一直蹲在这里等吧？一板一眼的模样也同以前一样，傻愣得可爱。 锦悦心里被暖意填得满满的，这个人不善言辞，却总会用行动来表明他的心意。 锦悦感受到了，是瑶华，他的瑶华，还是同从前一样内敛又深沉的情意，完完全全的，就是他的瑶华。 “以后不要这样了。” 瑶华乖顺地点点头。 锦悦拉起他的手，举着蓑衣，带着他往住所奔去。
第96章 === 回到住所，锦悦烧好了热水，注满了浴桶。 曾经锦衣玉食的他现在也会操持起各种杂事了，说到底，还得多亏琴音的“关爱”。 浴房里水汽氤氲，让全身湿透的两人毛孔都舒展开来。 锦悦道，“快进去泡一泡，淋了雨容易感染风寒。” “嗯！”瑶华点着头，摸上湿漉漉的腰带开始解起来，外衫搭在了衣架上，接着又解起了里衣。 他的身形清瘦，衣领解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来。 锦悦站定，忽然间脸红得连呼吸都烫了起来，也不知是这腾腾的热雾蒸出来的，还是自己烧起来的，他慌忙地躲过眼，竟然不敢再直视瑶华。 惊错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被他睡过不知多少次的身体，这一刻，他竟害羞起来，觉得不该去窥视一个少年纯洁的身体。 瑶华毫无察觉，他们都是同龄的少年，瑶华不觉得坦诚相见有什么不妥，和共宿的那些同窗，在澡堂里的时候大家不都这样吗？ 瑶华见他没有宽衣的迹象，奇怪道，“你也淋湿了，也需要热水沐浴。” 锦悦左顾右盼地，眼睛都不知道放哪，“我等你洗好了再来。” 瑶华一脸不解，指着浴桶，“可我见这木桶很大，装我们两个也不会挤，若是等我洗好了，你还要烧柴打水，多麻烦。” 锦悦低垂着眼，丢了句，“你先洗”，做贼似的退了出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锦悦在门外踱着步，可他非礼什么了？他看自己的媳妇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哪里没被他看过？怎么转了一圈轮回道他居然难为情起来？依着他往日的性子，不该占着便宜在人家身上摸了又摸么？ 就算在前世，他和瑶华在少年时候一起沐浴泡澡也是寻常啊，后来倒是瑶华不乐意了。 终于他悟了出来，是自己包藏祸心，心里有鬼。 瑶华沐浴完，穿着锦悦的衣物，套在身上松垮垮的。浑身被蒸成了粉色，似还带着着温热的水汽，挂在睫毛和发丝间，调皮又可爱。 这夜锦悦彻夜未眠，度过了今生最憋屈的一晚。 和自己的媳妇儿同床而眠，他却要隐忍克制成一个君子，而事实其实是，他自己怂到不敢对瑶华有任何越矩的举止。 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原来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会卑微到尘埃里，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磕着碰着了。 简易的木床上卧着两个少年还是绰绰有余，何况瑶华侧卧得很规矩，就跟他前世一个习性。 锦悦平躺在床上，身体僵硬成了石雕，他是哪都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如履薄冰。 不要问他为什么，他自己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瑶华毫不知情，倒是入睡得很香甜。 于是第二日，他又盯着两个黑眼窝，起早贪黑地去干琴音给他安排的廉价苦力。 *** 瑶华是被轻柔的敲击声清醒的。 已至午夜，月华透着窗棂洒下淡淡幽光。 瑶华下了床，寻找那声音的根源。 瑶华推开窗，正瞧见屈着手指叩向窗棂的锦悦，皎皎月光照得他的侧颜英俊挺拔。 怕惊扰了共宿的同窗，他悄声道，“锦悦。” 锦悦见了他，笑意染上了眉梢，也低哑着声音，“睡了吗？” 他顿了顿，小声道，“没有。”还是那么不擅长说谎。 锦悦晃了晃手里的包裹，“我刚从镇里回来，带了好吃的，要一起吗？” 作为乖学生来说，此刻应该熄灯就寝了，可他犹豫了片刻，对锦悦道，“你等我一下。” 回到屋里把外出的衣衫换好，搭着锦悦的手从窗户翻了出去。 今晚月色很美，虽然云层很厚，星星也稀少，可他就是觉得很美。 锦悦亦觉如此。 锦悦拉着他到了无数次梦境中的那个山头上，瑶华曾经对他告白过的地方。 海棠花树下，他们席地而坐，锦悦把包裹摊开，里面都是他带的零嘴，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外出时，老觉得学堂里有个人在等他，于是他总想着带上各种稀奇的小玩意让他欢喜。 锦悦打开一个木质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可口的糕点。 锦悦举到他面前，“你最喜欢的荷花酥，尝尝？” 瑶华怔怔，摇头道，“我没有吃过荷花酥。” 锦悦笑道，“我觉得你会喜欢。” 瑶华小小咬了一口，丝丝缕缕的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和食堂里的东西都不一样。 “好吃吗？” “嗯！”瑶华点点头。 “我的手艺可不比铺子里的差，以后你想吃的时候，我都给你做，好不好？” 瑶华眼睛亮亮闪闪的，点着头答应，复又想到什么摇起了头。 “怎么了？” “你是栋梁之器，师尊长老对你寄予厚望，不可花费时日在这样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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