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想要避开杰诺特,而转过头一看,却和杰诺特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 杰诺特的解释是这样的:“这是教廷的船只,每一个房间都有安排了,你是临时添加上名单的,只能暂时和我住在一起了。” 雪林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含笑点头:“好的,我都听您的。” 杰诺特似乎很喜欢他这种乖顺的样子,意味深长地说:“要是你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雪林怔了一下。 他的演技一向很好,在审判官面前,一直是听话可怜的受害者模样。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吗? 雪林的眼睫一颤:“我当然会听您的话的。” 杰诺特:“那就好。” 船只还没启航,船上十分杂乱,需要杰诺特处理的事情也有很多。 他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看着杰诺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雪林松了一口气,转头打量着房间。 船上的环境说不上好,毕竟在海上也没有太多的条件用于享受。 不过杰诺特毕竟是弗兰港地位最高的审判官,分给他的是船上最好的房间。 足有二十多平,有床,有沙发,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沙发柔软,雪林一坐上去,就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一样。 外面人来人往,他没有出去的心思。 现在船只还没启航,会发生的意外太多了,他一点也不想再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虽然杰诺特很古怪,但待在他的房间里,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想着,一股莫名的倦意涌了上来。 雪林强撑着不想入睡,可头一点一点,最终还是没忍住,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整个房间都昏暗了下来。 一墙之隔。 外面的脚步来回清晰,喧闹声不断。风帆高高扬起,机械转动蒸汽不停地冒出,随时准备着启航。 可房间里面,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光影交错,分成了两个世界。 雪林对此毫无所知,黑色的头发落在额前,柔软又带着点卷。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发出呢喃声。 睡得很沉。 呼吸声也变得轻缓有规律。 黑暗在四周流淌,吞噬了房间里的一切,包括雪林正在坐着的沙发,都化作了一道影子。 他被一道阴影拥入了怀中。 阴影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动作却格外的温柔,无数扭曲的触手缠绕上去,密密麻麻,让人无处可逃。 雪林丝毫没有知觉,还在沉睡着。 触手在他的身上游走,就算是抚摸过眼皮,感受着下面的眼珠的弧度,都没让他的眼睫有一点颤动。 看起来真的像是睡着了。 触手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滑,在柔软的唇角停留了片刻,摩挲了片刻后,好奇地从缝隙中伸了进去,肆意搅动着,发出了渍渍水声。 祂似乎喜欢上了这个有趣的游戏,一直到唇瓣都被打湿,这才将触手抽了出来。 触手上也沾满了水渍,看起来亮晶晶的,十分光滑。祂游走着,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的水痕,最终来到了脖颈处。 那里有脉搏在跳动。 一下、两下。 触手缠绕了上去,稍稍用力收紧。 雪林的眉头紧皱:“嗯……”他在梦中也生出了窒息的感觉,脖颈绷直后仰,犹如垂死的天鹅。 触手停了下来。 就这么结束,也太简单了。 祂想。 要让欺骗祂、玩弄祂的人付出代价。 等祂玩够了,再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海,与祂共眠。 这样,雪林就再也逃不出祂的掌心了。 也没办法再用那种目光看着别人。 触手卸下了力气。 只是雪林的皮肤实在是太白了,这么一勒,就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祂近乎痴迷地看着,这是祂留下的痕迹。 没关系。 以后……还会留下更多。 窗外。 船只终于要启航了,发出了一道长而响的鸣笛声。 雪林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似乎要醒来了。 祂再度深深看了一眼。 黑暗如同潮水退去,房间里的煤油灯再次亮了起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雪林睁开眼睛,还趴在那张柔软的沙发上,但他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同了。 脖颈上传来一次刺人的疼痛感。 伸手一摸,这痕迹很长,一直缠绕过了整个脖颈。 他走进了盥洗室。 镜子里的少年头发凌乱,嘴唇有些红肿,湿漉漉的痕迹一直从唇角流淌,顺着脸颊向下。 他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能够清楚地看见,上面有一道狭长的红痕。 有人想要勒死他,在他睡着的时候。 不…… 他摩挲着上面的伤痕,自虐一般感受着鲜明的疼痛。 可能,不是人。 他又被怪物缠上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雪林心头有些烦躁。 扭开水龙头。 在精密的仪器驱动下,清澈的水流哗哗流淌。 他掬起一碰,泼到了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过来。抬起头,镜子里的少年脸色有点难看。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打开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雪林抹了一把脸,正准备出去,却见一道身影挡在了盥洗室的门口。 杰诺特背光而站,只有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算明显。他的个子很高,差一点就要顶到门框,带来一股压迫感。 “大人……” 杰诺特靠近了过来。 盥洗室的空间很小,雪林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很快就撞上了冰凉的瓷砖。 “咚”得一声,肩胛骨有些疼。 眼前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能坐上审判官的位置,代表着杰诺特的年纪不小了,他大概三十多岁,五官轮廓锋利,银灰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 阴影落下。 雪林被笼罩在了这股气息中,难以逃脱。 他有些不安:“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吗?” 杰诺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按住了那一片白皙的脖颈。 他的手指很粗糙,指腹上还带着一层老茧,摩擦着的时候,带来一阵粗粝的痒意。 雪林轻轻打了个颤。 足以致命的地方落入了别人的手中,下意识地防备着,就连肩膀都绷直了。 可下一刻,他又缓缓放松了下来。 “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对方的手一用力,在原本的痕迹上又添加了一道新伤。 “真可怜。”杰诺特的声音平静,“很痛吧?” 雪林不太懂他的意图,但还是老实回答:“还好……” 杰诺特着迷一般看着那鲜红的痕迹:“有被撕开身体那样的痛吗?有被洞穿心脏那样的痛吗?” 雪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啊……” 杰诺特松开了手,再次感叹:“真可怜,以后……还会更痛的。” 然后他毫不留念,转头走了出去。只留下雪林一个人站在盥洗室的角落,回想着那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还是威胁? 亦或者是……杰诺特和那个伤害他的东西有关系? 雪林想不出什么。 好像自从遇到了“阿诺”,他的计划就一直不太顺利,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所打断,逐渐滑入难以控制的深渊。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给甩了出去。 不管杰诺特再怎么古怪,只要等船只靠岸,就可以摆脱他了。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威胁……或许,到时候他可以去求助神殿。 雪林离开了盥洗室。 杰诺特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书,他看得格外认真,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出来。 雪林暂时不想和杰诺特待在一个房间里,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房门前,转头一看,见杰诺特没有一点反应,这才推开了一道缝隙,做贼一样走了出去。 房间在三楼。 雪林站在围栏边上往下看。 船只已经启航了,突出的船首一往无前地破开海浪,在厚重的雾气中化开了一道航道。 在鸣笛声中,后面的小船也紧跟其后。 这艘是主船,后面的是护卫舰队。 为了防备海上出没的海岛和其他污染事件。 深海是很危险的。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每年迷失在海洋深处的船只数不胜数,就算侥幸能回归到大陆上,也会被污染成不可直视的怪物。 还好,现在乘坐着的是隶属风暴与海洋之神的船只,受到神明的赐福,船上还有牧师,一般来说不会有污染敢找上门来。 底下水手在交谈。 “海上的雾怎么还这么浓?” “是啊,连前面的情况都看不见了,要是到了晚上,不会在海上迷路吧?” “你们瞎操心什么?船上有海神赐福过的罗盘,就算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雪林的目光投向了最后说话的那个水手。 在水手的身边,一个穿着白袍的牧师手握着罗盘,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碧蓝的光辉向四周扩散,围绕在船只四周的雾霾稍稍退去,出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做完了这些,牧师脸色苍白,像是脱力了。还好身边有人伸手扶了一下,才不至于摔倒。 “没事吧?” 牧师把罗盘塞在怀里,保护得很好,听到这话,回答:“还好,我没事。” 那个人说:“海神罗盘应该是由杰诺特审判官来使用的,你一个中等牧师,确实勉强了一些。” 牧师:“杰诺特审判官说他的身体不太舒服,就交给我了,放心,我们几个轮流使用,足够撑到抵达凯伦斯城的。” 那个人点了点头:“或许审判官是为了磨砺我们……” 船只破开海浪,继续向前。 雪林回过头,弗兰港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最终被迷雾覆盖,连影子都不剩下。 声音逐渐远去,只余下水手们的喧闹声。 “现在没什么事,咱们来钓鱼。” “好啊,正好给晚上加加餐!” “别钓了,我一条鱼都没看见,估计都被吓跑了。” 雪林的目光挪到了海面上。 海面一片漆黑,安静得过分。 他的心头一跳,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预感——底下,好像有东西。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一直潜伏在底下,等待着一口将船只吞没。 伴随着船只前进,一道道的海浪向着散开,留下一道道的波纹。 再一眨眼,海面蔚蓝,好像之前都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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