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是你的玩具,所塞迪洛。他们有故乡、有亲人、有情感,他们……我们是自由的——”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呢?我不知道。他话语里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已经是死亡、枯朽与灾厄的化身,我的童年在荒原和追杀中度过——那可不算什么值得眷恋的故乡,与我亲厚的亲朋不是入土就是陌路,我选择为爱情牺牲,把情感当作筹码交换了情人的生命……而他呢?他说他爱我,他总这么说,其实却吝将温情给我。 皮囊之外,他认不出我,也许他没有错,我也认不出我。 亚瑟的剑劈上了项链的坠珠。我的心脏掉了出来,落在地上,被重剑碾碎。它在融化,我也在融化。他的剑斩过来,坚决果断,如神祇在人间的代理。雷霆万钧。 ……我被禁锢在封印之国复仇的故事里,一无所有,永不自由。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人在唱歌。有两个声音在唱歌。他们用的是同一个曲调,可歌词却并不相同,交叠的歌声缠绕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到最后我终于听出了两重歌词的内容。 《静悄悄的知更鸟》,和…… 【金色的日光下,知更鸟放声唱。 你问他唱什么,他说他不知道。】 斩杀魔王的勇士,在金鸢尾中降生。 命运崎岖的兄弟,在死神面前相逢。 【黑色的塔尖上,知更鸟在鸣叫。 你问他为何叫,为何又静悄悄。】 走向圣坛的公主,戴着洁白的头纱。 走向圣坛的勇士,藏着情人的乌发。 【银色的月光下,知更鸟在哭号。 你问他为何哭,他说他心碎了。】 疯疯癫癫的矮人,以心血铸出剑刃。 手刃挚爱的勇士,以剑刃杀死魔王。 【赤红的血泊中,知更鸟不做声。 你无需再提问,他的心不见了。】 裹挟仇恨的天使,祂从尸骸里复活。 亡灵之国的门扉,即将向世界开放。 ……促成我死亡的预言。 如果我没有看错,此时离我刚刚化掉应该并不久,我是说,亚瑟带着满脸惊愕扶着他的剑站在场地的边缘,我头顶上盘旋着两只亮着翅膀的玩意儿,飘在我脑袋上弹着琴唱着歌。一个是纳撒尼尔,另一个则是许久未见的芬里尔。 他们给我的感觉很不同,尤其是芬里尔,他带着温和地微笑在我尸体头顶唱歌,我却觉得他离我这么近这件事熟悉又自然。我给我的感觉也很不同,我不再是能量的载体,我变成了能量本身,或者说,我觉得我正在转化为能量本身。不用过多猜测,现在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在芬里尔的歌词里,我是亡灵之国的门扉和钥匙,我就是歌词里那个倒霉到家的复仇天使。 突然之间,我福至心灵,难怪我无法找到芬里尔,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他就是纳撒尼尔说的塑造所塞迪洛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对那所谓的“门扉”有一定的感应,它其实并不是“门扉”,但我找不到更好的比喻,总之,离推开它其实只剩一点距离了,但这一点点距离……我突然有了些骄傲的感觉。 我还在融化的状态,我用力地回忆着自己的躯体,这场景应该不甚雅观,配上芬里尔天使般……大天使慈悲而温和的笑容,让事情更添了几分诡异,总之,我双手向上长开,我努力呼吸,我从一滩肉泥或者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东西里挣出一个人形,站了起来,后背的翅膀展开……了一只。 芬里尔伸向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想你很爱你想要复活的那个人,”我仰起头,看向芬里尔,“爱他爱到了灵魂里。我想你一定很了解灵魂,你活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情,一定对灵魂有不少研究,芬里尔,你说,情感怎么可能割裂于灵魂而存在呢?或者说,情感的本质,不就是灵魂的一部分吗?你给我看了不少关于天使的书籍,它们本来不是人类应该看到的,知道你是天使之后,我就明白,不管是出于仁慈还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我,你或多或少地向我灌输了不少世界的真相,你送给过我不少的天使读物,似乎生怕我不知道你我的身份,天使的诞生,是人类灵魂作为载体从痛苦中脱胎而成的力量转化,觉醒需要的力量、契机和载体都缺一不可。” 芬里尔明白了我想要说什么,他的笑容消失了。 我在原地站定,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他依从你的预言杀死我了,你赢了,荣光归你,但我想天使觉醒,应该不能只觉醒半个吧?” 芬里尔落到我面前,纳撒尼尔,或者说卡斯特也在他身后站定。芬里尔脸上喜怒难分,半晌才开口:“你和伊莱做了交易。” 我不认识伊莱。不,应该这样说,我不认识活生生的伊莱,但是我在芬里尔数年来潜移默化的天使早教里认识了【创造】天使伊莱。高位天使一共为四位,主宰生命的【创造】天使、力量最强的【毁灭】、把握时间与空间的【运动】以及高位天使中最年轻的【理智与衡量】天使,这四位天使有低级别的从属,不过更多天使选择的是避世独居,四位高位天使手下最活跃的中位天使有投效【创造】的【誓言】、【惩罚】、【慈悲】,有从【创造】手下改投【理智与衡量】的【规则】,有和【运动】相亲相爱【幸运】与【诡计】,当然还有忠于【毁灭】的【战争】。 弗朗西斯早就告诉过我,芬里尔应该是四位高位天使之一,他不是【创造】,他存在的时间很长,和【理智与衡量】对不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是【毁灭】还是【运动】?”我更倾向于他是【毁灭】,所有介绍天使的书籍里,从来没有写过【运动】和人类直接打过交道。 他没有回答,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提前割裂灵魂,就是为了今天?”他这样说,似乎已经在心里否定了之前对我和伊莱有交易的推测。 他问的东西倒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摇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会转化为天使,我只知道我在失控,我不在乎我的失控,但是我想留一点属于埃里克的东西给自己。我想留一点自己给自己。只能说,那是意外之喜。” 芬里尔皱着眉头,像是他熬制药品时不小心放错了原料。他开口:“你有什么条件。” 我望向他:“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灾厄之一,你不会觉得我会让你得偿所愿吧?” “我持有所有交易者的灵魂,比尔、维多利亚、芙蕾雅,他们的灵魂都在我手里。” “真了不得。”我对他摆摆手,侧着身子飞到了半空,“你有我亲人的灵魂,如果我不是没有情感的天使半成品,我现在一定跪在地上请求你和我做交易。” 在离开之前,我问了芬里尔最后一个问题:“你不会觉得,在知道了你对我做的事情之后,我还会百般放心地和你做交易吧?” 今天知道了有半个翅膀也是能飞的,就是姿势会很独特,我能感到开心的话,一定是超开心! ---- 有多少人猜到我今天会更新?举起手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查皮恩村·鳕鱼酒馆 日落时分,镇中心的小酒馆刚刚热闹起来,一个披着厚重深灰色斗篷的男人推开了一室喧闹,往吧台上拍了一枚成色尚可的银币,也不点酒,只是扯着吧台后面干着活的青年提问:“伙计,荒原上最新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斗篷人叫住的是个深色头发的年轻人,他侧身站在酒柜前擦着杯子,只露出一小半脸。听到斗篷人的问话,他点点头:“我算是在荒原上长大的,这里的消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年轻人背过身子继续擦他的杯子,斗篷人顿了顿,又拍出一枚银币,见年轻人微微掉过头,他再次拿出一枚银币拍到桌子上。这样,青年才堆着笑容走到了吧台前面,把台面上所有的银币都收进自己的衣兜里:“客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想问的事情和……有关?”说着,青年指了指天上,掩着唇低低笑了一声,“最近可飞来了不少鹰羽人。” 不知道被哪个词刺激到,斗篷人狠狠拍了一下吧台:“那群没有脑子的蠢货……这个等会儿再说,我有更要紧的问题,查皮恩村是荒原唯一的入口,除了那群傻鸟,你有没有见过其他和往常探险者不一样的队伍?” “怎么说呢,我觉得,每一支探险队伍都有自己的不同之处……” 斗篷人拍出了第四枚银币。青年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 青年继续道:“……不过总有些队伍要比其他队伍特别。最近来过不少黑巫师,极北之地的祸乱发生之前他们就是这里的常客,不过我想有巨人血统的人做黑巫师并不常见,看到那位女士召唤出梦魇时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好的,客人,我想你想听的并不是这件事。 “荒原上的探险者除了亡命之徒,多数是佣兵协会的,近来倒是多了不少光明教会的人,甚至还来过一个职级不低的战斗祭司……” 酒保的话被斗篷人打断了。斗篷人说:“你有没有见过让你记不清脸的……算了,这样问没有用,你见没见过一个脑袋光秃秃的老头儿?他说话和那帮蠢……和鹰羽人的调调有点类似。” 青年把手里的银币放进口袋。他摆摆手:“来这里的歇脚的客人并不都喜欢露出自己的容貌,光秃秃的脑袋可比白花花的翅膀好隐藏多了。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路过鹰羽人好像说过和翅膀有关的话。” “什么话?” 青年又拿起了酒杯,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最近生意并不算太好,店主他……” 斗篷人掏出了一枚金币,不耐烦地拍在了吧台上。 “一只翅膀。他们说事情和一只翅膀有关。那些人来得很匆忙,他们打听了一些事情,不过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在荒原之上,其余我就没有听到更多了。” 青年伸手想要拿走金币,斗篷人却没有把手放开:“你说的这些事可不值这个价码。” “有件挺奇怪的事情,我想客人也许会感兴趣。和我换班的塞缪尔遇到了一件怪事。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一场雇佣兵的混战中受到波及去世了,就在鹰羽人出现之前不久,他在这里见到了他死去的未婚妻。虽然没有人其他人看到可怜的小丽莎,但我觉得他说了真话。” “我不明白这个消息怎么会值一个金币。” 听到斗篷人的话,青年没有收回手,他补充道:“他的未婚妻打听的事情和后来那群鹰羽人一样。”顿了顿,他继续说,“和那位混血巨人女士,还有那个品级不低的圣职者打听的事情都大同小异。” 斗篷人松开了手,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卡斯特,又再耍他那套骗人的把戏,那个双面的叛徒竟然来得这么早。”
90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