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囚困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盖亚开口说道:“你们的柱神,这所谓的高塔之神,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异样。” 听到他的话,舒莫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到了这块结晶,在那一刻,他仿佛化为了大地,观看到了高塔内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四层、二层,还是再往上,更加遥远的神居,他都仿佛可以远远地观察,一览无余地观看。 他闭上眼睛,精神不断上升,最终,黑发青年停顿在了一整片漆黑的光幕前方,浓郁的死亡和腐败的气息从中倾泻而出,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尝试触碰了那里,下一秒,无数堆叠在一起,正在尖叫、求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满地的尸骸、高高堆叠而起的尸山,以及那坐在尸骸之上,体型庞大,端坐于王冠上的……神。 ‘吾主,求您宽恕……吾主!’ 信徒的祈求声和神使的声音落入祂的耳中,却无法引起任何波澜,男人的一头金色长发早已被污秽所侵蚀,祂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前方的信徒,召唤其上前,却在狂信徒走到祂的面前时,伸出手,撕开了对方的躯体。 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整个神殿早已被完全侵蚀,但柱神甚至并不是为了惩戒或发泄,只是单纯为了取乐。 祂咧开牙齿,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祂的影子中,钻出了一只巨大狰狞的怪物,那怪物长着和祂一模一样的脸,眼中却毫无清明,只有近乎疯魔的癫狂。 “!” 舒莫骤然睁开了眼睛,他望向面前的夕,接着缓缓弯下腰,像是无法忍受般呕吐了出来。 “柱神疯了?!” 舒莫几乎无法想象神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那副地狱般的场景,他甚至怀疑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烈狱,除了被污秽侵蚀的人类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活物,那些人甚至不算是污染物,只是一群活死人。 审判所的人并不知晓此事,甚至不知晓柱神何时变成了这样,柱神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可以轻易觐见祂,所以当审判所的人跪在神殿上,每日虔诚地向神献上信仰时,听到了耳边传来模糊难辨的呓语他们只认为那是神谕,而不会想到他们所倾听到的“神谕”,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他们向着柱神祈祷并收到神谕时,审判所的人完全不会想到,早在很久以前,他们所信仰的神,就已经疯了。 而审判所的人一直侍奉着这位疯神,为祂扫清障碍,献上信仰。 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耳边传来的神谕,实际上只是疯神嘴中发出的呓语。 舒莫想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向夕说明了这件事,夕听完后,表情未曾有丝毫变化:“原来是这样。” “高塔的大地之父,日柱、月柱、星柱,都已经被污秽侵蚀。”夕说道:“作为柱神的祂,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呢?” 但这件事盖亚却从未跟他说过,想到这里,夕看向盖亚,面容模糊的男人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说到:“祂就是疯了,又怎么样呢?” “反正高塔即将被你毁去,柱神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盖亚说道,祂在被生命工厂的人囚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并意识到柱神的疯狂会引来更多的毁灭。 但那又怎么样? 盖亚的脸庞蠕动着,灰暗狰狞的色彩一闪而过:“最开始建立高塔的时候,普尔纳可是对所有人许诺,他将带给所有人一个伊甸园。” 然而就是这么说着的男人,却不顾其他同伴的反对,执意登上了神位。 而现在,他被污秽侵蚀、普尔纳疯了、其他的柱神不知所踪,普尔纳曾经的同伴被他伤透了心,至此之后再不肯见祂,高塔之间互相连通的阵法被单方面屏蔽,所有柱神都只活在自己的高塔内,再也不会互相联系。 有趣。 盖亚这么想着,抱着自己最爱的孩子离开,从头到尾,即使是被污秽所侵蚀的祂,唯一在意的东西,也只有自己最爱的孩子。 盖亚之子并不是盖亚的子嗣,而是一个代称,只要是被盖亚赐福之人,就都是盖亚的子嗣,但只有祂最疼爱的孩子被赋予了永生,至于其他的盖亚之子,连片刻都没有出现在盖亚的脑中。 看着盖亚的背影,舒莫有心想要帮祂净化污秽,但夕却侧过身拦住了他,男人没有说话,但舒莫却停下了脚步,更何况,他察觉到,盖亚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被侵蚀。 甚至于,在被污秽所侵蚀,精神产生了异变后,盖亚不像是被扭曲了自我,反而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释放了本性。 就像是在确诊了精神病后。 精神变得更加开朗了。 望着这对父子的背影,舒莫转过身看向夕,说:“我们走吧。” 夕牵起他的手,两个人又朝着飞艇所在的方向走去,那度和玛雅还在忙着最后的工作,舒莫望着下方那精致的飞艇,眼睛就亮了一瞬。 “曾经的我,一直想知道,高塔之外有什么。”舒莫低声说,他曾经翻阅过大量的资料,幻想过很多东西,想过在高塔内用飞艇环游世界,在高塔各处旅行,即使是右腿有着先天腿疾的他,也可以肆意地环游这座高塔。 所以他在下层的实验所里当实验所的时候,即使有着丰厚的工资,做着极其艰苦的工作,也住着最小的房子,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想上。 而现在,他的梦想成真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像个普通的员工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住在一个安全的世界之中,过上了梦想中的一切。 舒莫转过脸,看向身旁的黑暗,夕就站在其中望着他,男人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动作中满是爱意:“你喜欢……就好。” “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夕说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舒莫眨了眨眼,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亲了亲他的脸庞。 “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也会给你做一个礼物。” “我很期待。” 夕这么说着,两个人吻在一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舒莫牵着夕的手,在这座城市内游逛着,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仿佛闲暇无事般进行着约会,他们走到一个儿童玩具的商铺前,看着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购买东西,舒莫和夕都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没有父母的疼爱,甚至于从出生开始就受到了亲人的厌憎,贝拉夫人可是真心实意想要下手杀死夕的。 夕看着那对父母给他们的孩子购买玩具,突然开口说道: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作为胚胎的我,曾经听到贝拉说,她想要亲手杀了我。” 舒莫听着他的话,突然微微一愣:“等等,胚胎?” “嗯,”夕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在尚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看见世上的一切,并掌握了最基础的本源之力。” “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敢真的下手,因为一旦她动手,我就会撕开她的肚子爬出来,然后杀了她。” 夕轻描淡写地说着这番话,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么出生似得,舒莫有些瞠目结舌,夕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在说: 我在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自学了十二个国家的语言,并精通了奥数大典的所有公式,你应该也能做到吧? “她不敢杀我,所以只能恨我。”夕轻声说:“幸好有你,舒莫。” 男人用一种粘稠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有些似曾相识:“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疯了。” “你真好。”夕凑过来,吻着舒莫的眼睛,动作中满是爱怜。夕一直说是舒莫救了他,舒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询问道:“你说是我救了你,但是……” 舒莫犹豫了一瞬:“你今年一百多……我的意思是你的年龄比我大。” 夕的眼神在他提到年龄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危险,舒莫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夕垂下眼睛:“时间是可以被篡改的,这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平衡,不可改变的只是‘过去’,注定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但一旦将命运戳破,未来就会发生改变。” 舒莫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夕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在面对真理的代价般,神神叨叨的。 话说回来,那本笔记本一开始为什么非要赖在他身边来着? 舒莫皱起眉思考着,但片刻后,他就没有在意这些事了,夕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说起来,舒莫。” 男人说道:“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了贝拉呢?” “?” 舒莫疑惑地看着他,夕望着他,神色仍然不解,希和夕一直以来,都有机会将贝拉杀死,但贝拉却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导致对方甚至误认为希对她有那么一丝宽容,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夕说,舒莫阻止了他扼杀贝拉,所以对方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件事就算是夕现在询问舒莫,他也是一脸茫然,见此,男人也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左右贝拉之后就会死,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夕对此并不在意。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城市内继续行走着,这个地方是夕给舒莫建立的天国,他说:“等到我将一切毁灭后,我们就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夕轻声说道:“你在这里,会获得你梦想中的一切。” 夕轻叹着,此时夕阳将垂,日暮将至,远处的黑暗缓缓向前侵蚀着,远远地,舒莫还可以看见污染物沉浸在那片黑暗之中互相厮杀,发出狂笑。 它们是否幸福、快乐,都不在夕的考虑范围内,男人只是将它们都摄入自己的天国之中,然后毁灭其他的一切。 舒莫看着这一幕,仿佛看见了夕梦想中的光景,他握着夕的手,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夕转过脸,就看见他最心爱的黑发青年和他一起站在高处,那双绿色的眼眸温柔地看着他,舒莫走上前抚摸着他的脸,动作温柔。 “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幸福吗?夕。” 夕伸出手,握住黑发青年的手腕,眼神片刻不离那张脸庞,仿佛只要一眨眼,舒莫就会消失了似得:“我认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舒莫的眼神难辨,却仍然看着他,黑发青年上前一步,抱住面前的人,说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舒莫重复了一遍这番话,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紧紧抓住面前的人,舒莫并未挣脱他的手,在夕的面前,舒莫的一头黑发抽长,圣洁的白芒伴随着羽翼扇动的声音传来,一片纯净的、让人不由自主倾听,沉浸于此的歌声缓缓传出,舒莫站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辉,以他为圆心,一片纯白色的光幕缓缓扩散,逐渐侵蚀着漆黑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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