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开口的汉子被他问得一愣,支支吾吾:“我们的屋子都被督守府占去建设,把这地方用作居所那是天——” “既然不是私宅,又何来我私闯民宅一说?”卫玄序打断得毫不犹豫。 嘶。 肖兰时躲在一张悬挂着的破麻布后面,听得他眉头直皱。 他忘了,以卫玄序那颠倒黑白的小嘴,院子里这几个傻大个怎么能说得过他! 根本赶不走啊! 想着,他的马步又在只剩下三条腿的破桌子面上,用力稳了稳,头顶涔涔的细汗和紧咬的后槽牙全都是他努力的痕迹。 肖兰时双手在腿上一架,用尽浑身解数保持平衡。 盯着破麻布那头的高影,咬牙恨:我求你。快走。 紧接着,明亮的声音响起:“请各位叔伯不用担心,卫公子既然今日只身前来,想必也不是来寻我们麻烦的。你说是吗,卫公子?” 卫玄序的目光锁在明亮身上:“你叫明亮。” 明亮点点头,目光直对上卫玄序,眼神没有丝毫退却:“是我。卫公子见到我还活着,一点都不惊讶,还准确能寻到我的落身处,像是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语罢,眼神示意身后一干人等退下。 房门哗啦一声关上,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卫玄序和明亮两人,阳光从窗缝里泄进来,将明亮的眼球照成漂亮的琥珀色。 他恬淡一笑,他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两只深浅的酒窝:“卫公子,好久不见,先前送你的鲈鱼,还算肥美?” 卫玄序睥睨着:“算。” “那就好,早就听说卫公子爱吃,”说着,明亮将木桌上的狼藉收拾出来,用手示意,“卫公子请坐。” 肖兰时扎着马步一听:? 谁让你请他坐下的!! 卫玄序没动:“不必了。今日我来,只是想让你给人带句话。” “卫公子请说。” “烦请告诉李莺姑娘一声,就算李氏一族隐匿到临扬一带,只要我上承给金麟台,元京的兵,也依旧会杀过去。不管姑娘想在萧关做什么,还请——” 忽然。 哐啷。 哗啦。 轰! 卫玄序立刻斜目瞥过去,破旧的脏麻布摇摇晃晃。 明亮一看情形不好,连忙箭步挡在卫玄序身前,干笑着:“都是些堆的杂物,惊扰到卫公子了,实在抱歉。” 卫玄序跳过他,眼神依旧在麻布上,意味深长地重复着:“杂物?” 麻布帘子后面,原本就只剩下三条残腿的桌子再也支撑不住肖兰时,连人带桌一同掀翻在地。 肖兰时趴在地上,一大堆破铜烂木压在他身上,疼都忍下,连句声也不敢吱。 在那瞬间,心里的恐慌牵引着他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一种极为丰富的表情。 刚才吃的快六碗饭此时也好像在他胃里跳着惊鸿舞。 帘外,明亮语调中的尴尬根本压抑不住:“对啊,都是些杂物!卫公子你说不是杂物还能是什么,哈哈。你说屋子里不放杂物还能放什么?还能故意把什么人躲在里面吗?怎么可能!哈哈。” 话音刚落,卫玄序不咸不淡的音调起:“哦,你提醒我了,我倒是还没想到布帘后面也能藏人。” 你妈。 肖兰时心里恶狠狠: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你个小明亮。 正想着,明亮又答:“哈哈,怎么可能呢?按理来说,一般藏起来都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哈哈。要是有也不能给你说。” 卫玄序轻飘飘:“哦,那我自己来探。” 说着,就走上去。 肖兰时趴在杂物山下,望着明亮咬牙切齿。 我必然把你千刀万剐地宰了。 一见卫玄序动身,明亮忽然急了,高喊一声:“卫公子!” 话音未落。 “喵~” 一声极具魅惑、像极了春天夜晚里发./情的猫叫声飘出来。 还带着点恐惧、懒倦和不满。 卫玄序听得一愣。 明亮也听得一愣。 紧接着,肖兰时把两手团在嘴边,掐尖了喉咙,又发出悠长悠长的一声。 “喵呜~——” 见状,明亮缓过神来,连忙上前:“卫公子,前两日我收养了一只小流浪猫,他怕人,好不容易躲在这儿肯吃点东西了,还请卫公子不要再上前了。” 闻言,卫玄序抬起要掀帘子的手突然放下了。 “既如此,我便也不再打扰。” 明亮猛松一口气:“多谢卫公子关怀。” 肖兰时趴在底下,仰目望着卫玄序近在咫尺的身影,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气从粗麻木的针眼里钻进来,若隐若无地绕在他鼻间。 卫玄序身影轻轻一转,松木香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还请记得转告李莺姑娘,无论她想要在萧关做什么,近几日都还请她暂时收手。否则远在临扬的李老伯,恐怕是再也不能日后再也不能闲隐山林了。” 明亮低声应和着。 两人又继续说了两句,明亮刚要把卫玄序送走。 忽然,卫玄序又转过身,道:“明天就是正元日了,如不嫌弃,还请移驾一游。” 卫玄序盯着黄麻布说这话,明亮以为他还怀揣着疑心,连忙应和:“正元日向来都是卫公子亲自主持,一向热闹得非常,我等自然捧场亲临。” 卫玄序“嗯”了声,便转身走了。 目送卫玄序走远后,明亮一把拉开帘子,连忙帮肖兰时把身上压着的杂物移开。 一边移动,还不忘嗔怪:“都怪你!吓死我了!” 肖兰时猛地怒喊:“嘶——你踩着我手了!!” - 门外。 卫玄序在满院汉子的注视下走出,宋石在门口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瞧见卫玄序出来,他连忙上前:“公子。” 卫玄序低声应了一句:“走吧。” 宋石翘着脚尖,脑袋往院子里面瞅:“公子?” 卫玄序转身迈步,重复着:“走吧,石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宋石又疑惑地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里面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睛,吓得他连忙跑着跟在卫玄序身后。 边走着,他凑出个小脑袋:“公子,不是说肖公子被人扣押在这里,我们来接他回去的吗?” 卫玄序正望远方:“不用了,他在这里过得倒是滋润。” 宋石纳罕:“听探子说,他躲着督守府,日日吃不饱穿不暖呢。我看这里也不像是个什么有钱的地方,要不要派人送些银两过去?” 忽然,卫玄序响起来桌子上的五个空碗。 默了良久,他缓缓开口:“送点助化食的药过去吧。” 宋石一愣,问:“肖公子是肠胃不好了?” 卫玄序淡淡:“好着呢。因为太好了。” 小石头没听明白,但是卫玄序说的话,他就默默记下,轻快地应下了,转而又问:“那肖公子以后还回不羡仙吗?” 卫玄序眼中忽得一顿:“可能吧。” 闻声,宋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连忙收了声,默默跟在卫玄序身边。 走了好一段路,卫玄序忽然又提起:“石头,锁魂袋放在哪了?” 宋石在怀里揪出来:“一直贴身放着呢。” 卫玄序点点头,目光又眺望远方:“那就好。正元日后,你就将这只锁魂袋交给肖兰时,无论如何也要给他。” 宋石乖巧地点了下头,继续快步跟着卫玄序。 两人往城西的偏道上走去了,连绵起伏的山丘上荒无人烟,只有大片大片积年累月的白雪压在上面。 连夜泼洒的红色彩华撒在上面,又将这片起伏覆盖成血红的荒原。 两点人影渐行渐远,随后在一处横起的波浪中彻底消失。 融入这幅艳美的画卷。 - 游猎队居址内。 在明亮的帮助下,肖兰时好不容易从一堆废物里钻出来。 还没等他站稳住脚,急忙问着:“明亮,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背后算计督守府的领头,是不是一个叫李莺的姑娘?” 闻言,明亮不满地撇嘴:“什么叫算计,那叫足智多谋地图谋。” 肖兰时急道:“你回我话。是不是一个使长刀、喜欢穿红衣、发起脾气来跟个母夜叉似的小矮子?” 明亮眼神警告:“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肖兰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张略带有稚气的肉脸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小姑娘的美貌,而是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当年提着重玄铁长刀,追着他砍了十条街。 怪不得任凭他怎么想,怎么都思索不出来到底是谁到底和督守府有这仇恨。 恰恰是因为他首先将目标假定为男性,以至于让他完完全全遗漏了一个人。 李莺。 当年李家承办建造仙台不力,先是遭到金麟台的厌弃,后来被督守府和千钟粟毫不讲理地赶出了萧关,最后不知又犯了什么罪得罪了从家,一路被追杀到隐居世外。 肖兰时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李莺又重回了萧关。 “那母老虎人呢?怎么不见她?” 明亮要恼:“你别这么说她。不然,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要跟你拼了。” 肖兰时还沉浸在震惊里:“怎么了?你也舔狗?” 这个“也”字用得很巧妙。 “我当然不是!” 呵。 肖兰时很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掐尖嗓子阴阳怪气:“我~当~然~不~是~!” 见状,明亮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 肖兰时眼疾手快地一撤步,按住他肩膀:“别别别,别激动。你不是,我也不是,咱们扯平,行不行?” “你!” 紧接着,肖兰时向后抬手一拨麻布,而后他随意挑了两下,一个拳头大的水滴状硬物出现在两人面前,正一闪一闪跳动着红光。 “刚才我躲在后面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东西在闪,这到底是什么啊?明亮你——” 一转头,肖兰时望见明亮惊恐的表情,突然止住了话。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明亮猛得夺门而出,冲着院落大喊: “快去哭河拉警报!河里的妖怪要出来了!!” 肖兰时走过去,望见原本安静的小院瞬间乱作一团。 他缓缓抬头,半眯着双眼盯着头顶的圆日,阳光刺目得诡异。 夜行的河妖,为什么在白天就出来了?
第64章 你怎么才来 明亮正要迈腿,忽然被肖兰时一把拉住了。 一转头,他满脸严肃,问:“昨天在仙台,灵鹫暴动的时候,有人把竹林小道的出口堵住了,是不是你们?” 闻言,明亮猛地挣脱:“你疯了吗?里面几乎有三分之二都是我们的人,再怎么样,我们也不会和督守府千钟粟做同样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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