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时在一旁眉头紧皱:“兄台你怎么了?” 可那囚犯丝毫不理会他,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嘶鸣,乍一听上去,像极了饿得发疯了的豹子。 躁动的声音引来了看守,两个看守立刻举起长棍,不由分说地在他身上毒打,一边打一边骂,那囚犯先是剧烈地挣扎,渐渐地,随着木棍和骨头激烈碰撞出的声响,那囚犯也在地上一颤一颤,好像是只秋天里的蚊子,渐渐停息。 看守又在地上啐了口,才出去。 片刻后,肖兰时和卫玄序才走上去,推了推囚犯两下,还有气。 肖兰时:“不是,兄台你何必呢?为了两口吃的,受这么一顿毒打,你说说,你这手上的骨头都断了,还有你这胸膛这些抓痕,还有——” 忽然,当他的目光对上囚犯的眼睛时,他的话戛然而止。 躺在地上踌躇的囚犯,在他杂乱得像是扫帚一般的黑色头发下面,有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眼睛上的黑眼球都被那血红色盖住,显出一种极其妖媚的诡异。 那绝不是被杀威棒打出来的。 囚犯一面吐着血,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平缓:“神明大人……是你吗……?是你吗,大人?” 肖兰时皱眉:“这位兄台你说什么呢?” 说着,囚犯缓缓抬起自己被殴打地满是伤口的手臂,在空中抓挠着:“我终于见到你了。大人。” “哈——?卫曦,你又做什么去?” 一抬头,卫玄序已飞速捡起刚才包着糕点的那块手帕,正捏起手帕上的几粒残渣,向自己的唇边递送。 肖兰时紧张地看着他,问:“那糕点有什么问题么?” 话音刚落,卫玄序的身形突然开始剧烈颤抖,他立刻蹲下身来,捂住自己的口鼻,似乎用尽了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身体里的某些东西。 见状,肖兰时跪倒在他身边:“卫曦?卫曦!”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向卫玄序的身体里输送真气,在气息游荡在五脏六腑之间,肖兰时似乎感到有某些东西在卫玄序的血液里飘浮。 过了许久,那个他说不清楚的东西才彻底消散。 肖兰时担忧地看着卫玄序:“卫曦,还好么?” 卫玄序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泛起一丝虚弱的笑容:“倒也无妨。” 肖兰时有些嗔怪:“无妨?什么无妨?你体内本就有什么解不开的毒素,你万一要是死了呢?你死了我……” 卫玄序笑眯眯,好整以暇地等他说下面的话。 但肖兰时:“你发现什么了?” 卫玄序有些失望:“你只想跟我说这个吗?” 肖兰时气鼓鼓地轻拉了拉卫玄序的耳朵:“不然呢?我刚才还以为你的小命,又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的手刚要离开,卫玄序的脑袋偏偏像是猫儿一般,又贴上去,满足又挑衅般地笑:“交代在这儿了又怎么样?” 皮肤上的温热一瞬间布满肖兰时的手掌,刚才急得那一下,他的手好冰。 “我会难过死的卫曦。” 闻声,卫玄序先是一愣,而后似是温顺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我不会让你难过死的。” 肖兰时冷哼了下,缩回了手:“那可不一定。” “一定的。” 也不知是卫玄序太过专注炽热的目光,还是这囚笼里太过闷热,肖兰时感到唇舌间有股焦躁地灼意,在一下一下地烧着他。 他立刻低垂下眉眼,不去看卫玄序。 问:“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卫玄序将糕点的残渣捏了两粒在他手上,平静地:“有毒。” 肖兰时眉间闪过一丝疑惑:“有毒?你不是说这糕点是从蓝家的贡品桌子上拿下来的么?按理说,能上了供桌上的东西,都该是最干净的。而且这贡品,又不是给人吃的,若是在里面下毒,害谁?” 闻声,卫玄序摇摇头,道:“这毒,不是使人致死的毒。” 肖兰时抬头望他。 “肖月,我问你,《易心录》的第三章 ,第二篇,是什么?” “不是……这种关头了,还不忘要考死我是吗?” “是什么?” 肖兰时很是无语地咂咂嘴,而后望天思忖,磕磕绊绊地背诵:“东南之滨,水路交围。太湖阴山,世出有灵。其间有一巨物,通身暇白,潜于湖滨,皮骨乃天地之精,烈火炼之,可肉身不死;长雷淬之,可与天地共长生。——你不是之前说这本书都是胡编乱造吗?现在又跟跟这毒有么关系?” 紧接着,卫玄序问:“你还记得,你在摩罗玉海底下,见到的那些人化成的怪物么?” 肖兰时望向他:“你是说那些怪物,就是这段?” 紧接着,卫玄序又将手掌摊开:“你闻。” 肖兰时低头嗅了嗅:“一股腥味。” 卫玄序认真地看向他:“你该说是熟悉的腥味。” 突然,肖兰时的心里突然一紧,后脑勺上像是被人猛然插了根细长的银针,试图将他整个人都搅乱。 “卫曦你是说,萧关的河妖,是为了供养摩罗玉海底下的怪物。而那些怪物,是在临扬被炼化成这糕点?” 卫玄序:“不是糕点。应该是糕点里面的东西。”说着,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不远处的囚犯,他的双手还在不住地在空中抓挠,似乎空气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紧接着,肖兰时噗嗤一笑,将他的目光拉回来。 “得了吧卫曦。谁都知道,《易心录》是一个不知名三流小作家编的故事。卫曦你现在真的很反常,居然把这样的胡言乱语,也当真了。” 可没想到,卫玄序却极其郑重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两份抄录,看笔迹,肖兰时认出来,一个是万贺先生的,另一个,就是杜明。 “这是我在万贺先生的寝居拿的。方才去杜明房里的时候,恰好看到桌上也翻开了此书,我便一同拿了来。” 肖兰时低头看去,刚才他背诵的那一段,在两本书上,都被相同地圈了红,朱砂的颜色在一大堆墨字里面,显得格外醒目。 卫玄序的手在两段上指了指,喃喃道:“我倒是觉得,死去的万贺先生和杜明,似乎都想向外界传递着什么信号。” 【作者有话说】 六月不出意外,应该会日更,如果有特殊情况的话,会请假。 预计全文,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就会完结。 ◇ 第242章 一切都不对 闻声,肖兰时脸上的凝色更重:“卫曦你的意思是说,萧关和摩罗发生的关于金麟台上的一切,所有的原因都和万贺先生的死有关?” 卫玄序轻轻将手帕拢住,仔细将那残存的碎屑包裹住:“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肖兰时又低头看着底下两篇一模一样的抄文:“太奇怪了。” 他正想着,忽然。 “肖月。” 一抬头,正对上卫玄序有些担忧的目光,像是春天里的潭水,静静地望着他,里头目光深邃得,似乎要将肖兰时的一切都装下。 “嗯?”肖兰时哼了声。 卫玄序望进他的眼睛:“你能告诉我么?当时在金麟台仙台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问得肖兰时有些措手不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我……” 卫玄序轻声截断他的话:“是和这一切有关。”不是问句。是肯定的断句。 肖兰时看着自己的手指,用食指抠摸着衣角,不敢说话。 下一刻,卫玄序宽厚温热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 他的声音似乎显得更轻柔了:“你可以告诉我。肖月。我们不是敌人,我不会审阅你,批判你,我只会陪着你。请你放心。” 默了两息,肖兰时疲惫地笑起来:“我先问你一句,你信世上有命这东西吗,卫曦?” 话音未落,突然。 “噗——!” 一声闷响突然响彻在大牢里,两人急忙回头望,只见刚才躺倒在地上的那个囚犯,不知为何,嘴里止不住地往外淌着鲜血,他的胸膛就像是一直鼓起的皮球,明明人躺在地上,却还是鲤鱼打挺般拼了命地向上挺。 往上看,还有他那双眼睛,此刻眼眶里已然完全渗出了血,汪汪地盈满在眼眶里,向下滴,仿佛就像是两池小小的红泉。 “兄台?”肖兰时忙凑在他身旁,将真气望他身体里输入。 过了两息,他不断颤抖上挺的胸脯终于平静下来,只有那一双眼睛,还依旧红着,红得可怕。 肖兰时试探问:“兄台?能听见我说话么?” 默了两息,囚犯似乎有了反应,干裂的双唇轻轻翕动:“哪儿……?这是哪儿……?” 肖兰时和卫玄序对视一眼,而后答:“这是蓝家的大牢。” 此话一出,囚犯立刻瞪圆了眼睛,像是触电一般,拼命挣扎起身:“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肖兰时看着他失神的样子,疑惑:“你是说什么不对?” 囚犯双手匍匐在地上,身体下压,似乎在搜寻什么:“什么都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听他的语气,充满了恐惧。 肖兰时耐心蹲下身,又问:“你是在找这东西么?”方才被卫玄序仔细包好的手帕又出现在肖兰时的手里。 看见手帕,囚犯就像是看见猎物的饿狼,一个闪身就扑上去:“给我!” 肖兰时轻轻一闪,睥睨看着地上的他,问:“这是什么东西?” “给我!”囚犯猛地又是一扑,结果还是扑空。 肖兰时摇了摇:“你若是不告诉我,我自然不会给你。我再问你一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披头散发的囚犯匍匐在地上,四肢像是动物一样按在地上拱起,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模样。他吞咽了两下喉咙,血红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良久,他的喉咙里才发出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糙树皮相互摩擦的声响。 “那是……通往神界的果实。” 肖兰时忽然一愣,囚犯瞅准了这个机会,猛地向他扑去。 “小心!” 在囚犯精准的拉扯中,那手帕最终还是脱了肖兰时的手,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囚犯将手帕抢走,而后像是嗅闻佳肴一般在那手帕上细细翕动鼻子,用他那只生满了脓疮的手,一下一下地将手帕打开,然后伸出舌头,用舌尖一下一下舔舐着手帕。看他的神情,全是满足,极其虔诚,仿佛是真的在吃什么神赐的圣果。 空气里还飘着像是泔水一般腐臭的味道。 肖兰时下意识地想吐。 卫玄序担忧地望着他:“肖月。你脸色很差。” 肖兰时强撑起一个笑容:“没事。” 语落,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声音又开始响起:“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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