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欢呼飞扬,肖兰时看着,在不断前进的人群中,只有麻娘一个人停在原地,出神地望着天空还在不断向下飘散的那些闪着光的尘雾。 那些东西亮晶晶的,像一颗颗星辰泼洒下来,就像是小孩子喜欢的那些闪亮亮的东西。 肖兰时伸手去接,低下头,才发现每一片亮晶晶原来都是一朵小百合。 千千万万朵小百合。 洋洋洒洒地飘向麻娘。 ◇ 第224章 人食色性也 不久,醉春眠的大楼又开始重修。 阳光下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麻娘站在最中间的高地上,一手恰腰一手指挥着:“哎哎哎!那边的!就说你呢!你还往旁边看什么看?不是说让把牌匾拿到东面挂着吗?谁让你又自己给抱回来的?放那边去啊!” 被批评的小厮立刻又背着个斗大的牌匾,吭哧吭哧往东面跑。 “啧。” 见状,肖兰时啧舌一声:“人家不刚从西边跑来的,你都不让人家暂时放下歇歇喘口气的吗?娄前辈你真是把人当牛马用啊。” 闻声,麻娘鼻孔里冷哼一声,不理会他:“那你现在在这儿游手好闲的做什么?要是真心疼他,你和他一块抱去,少在这儿动嘴皮子的功夫。” 肖兰时双手环抱于胸前,好不要脸的笑起来:“那还是让仁兄自己先累累吧。” 下一刻,砰一下,麻娘从高地上一跃而起,跳到肖兰时的面前。 “呦。娄前辈身子骨恢复得不错。” “小家雀呢?” 肖兰时:“娄前辈你还敢叫人家督守大人绰号?要掉脑袋呢。” “别贫。前日我就给他说了,我这里约摸着要用五百斤的木料,他说好了今天早上就给我送过来,可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了,还没见着一根木头屑的影儿,我不找他我找谁?” 闻声,肖兰时摇头晃脑地顿了顿,道:“萧逸死了,金温纯被抓,摩罗又有那么一大堆破事放着,你家小家雀现在可忙着呢,你再差人去问问。” 闻声,麻娘撇撇嘴:“翅膀硬了就不理人了。早知道就让他一辈子都是小家雀了。” 肖兰时旋即笑起来:“这话可不兴说啊。” 忽然,麻娘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话锋忽然一转:“哦对了,你家卫大公子最近好像……脸色不太好?”说着,她看向不远处躲在屋檐阴影下的卫玄序,不自觉地低了声音,“成天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说话也少了,怎么?你惹他了?” 肖兰时本想顺着麻娘的目光看过去,但不知怎么,最后头还是没转过去。 只是尴尬地笑笑:“谁知道呢。他天生就那样。” “天生就那样。”麻娘不怀好意地笑着,“前几日怎么没这样?” 肖兰时立刻膝盖一抖。 自从上次在楼台旁,卫玄序问他以后什么打算,肖兰时脑袋一热,稀里糊涂说了自己最后还是要走的实话之后,卫玄序就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 倒也不能说是变。 应该说是脑袋上似乎总是顶着一片云。 整个人都阴沉沉地闷闷不乐。 想着想着,肖兰时还是没忍住,身体本能地将余光往远处卫玄序站的地方搭,一撇脑袋,忽然对上卫玄序的目光,立刻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慌神地躲回来。 就好像是肖兰时他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卫玄序的事儿一样。 奇怪得让他根本理不出什么思路来。 紧接着,麻娘又挑开话锋:“不管你们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你那交代我的活,什么时候能完?” 肖兰时忽然一愣:“什么?” 麻娘很是无语地抬手在他的脑袋上点了下;“不还剩下最后一个物件?关于[求不得]之欲念的那东西。” 肖兰时立刻恍然:“喔。我还以为您之前说的把您的珠玉都留给我那件事。” “呸!” 两人又嬉笑了片刻,然后肖兰时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丝毫没有头绪。” 麻娘盯着他问:“你跟了他那么久,他有什么喜好,你也不知?” “喜好?”说着,肖兰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苦,“他以前一天到晚不是去练剑就是去看那些鬼画符的诗书,那叫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萧关督守府里的莲花都没他清廉,他还能——” 忽然,肖兰时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止住了话头。 然后立刻以一种“喔喔喔我知道了!”的恍然大悟,一脸震惊地看着麻娘。 麻娘眉头紧皱:“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还怪恶心的。” “我好像知道他求不得的是什么了。” 麻娘:“什么?” 旋即,肖兰时脸上又露出既坦然,又不怀好意的笑容:“人嘛,食色,兴也。” 麻娘刚刚才松下的眉头忽然又立刻拧紧:“哈?” 肖兰时也不理会她,反而是一脸邪笑地望着卫玄序像是脱了水一样的背影。 意味深长地喃喃道;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人。哪有不想的道理?”- 一下午,肖兰时几乎什么事儿都没干,全心全意就风风火火地忙前忙后,把麻娘手底下长得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小哥姑娘都叫到一起,占城一排。 背后的高墙上就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有特艺者,重金悬赏两千两黄金。 他一个人独坐在藤木上,一手端着茶碗,一手瞥着茶沫子,听着底下一片呕呀嘲哳连连摇头叹气。 “兰时公子!我行!” “兰时公子!你看我!我会一边儿跳舞一边古法按摩!瞧瞧,我这手艺,整个摩罗城里你都找不出来第二人儿!” “看我看我!我会花脸!花脸不行?我还会小花脸!也不行?我给您磕个头吧,兰时公子我上有老下有小,老母亲含辛茹苦……”啪。 肖兰时好不耐烦地盖上了手里端着的茶碗,皱眉瞥着:“这屋子里能不能来点儿正常人?”不是他说。 都坐了一下午了,本以为能借着醉春眠的名头,挑出来那么几个说话温润好听,长相又过得去的,但左看右看,底下这一个个龇牙咧嘴,别说进入卫玄序的心了,就算是靠得离卫玄序近点儿都得把他吓一跳。 原本他想的什么“安排个温暖可人儿在他旁边”,等他脑子发懵的时候肖兰时立刻冲上去一把强控卫玄序进入幻境的计划,眼看着就要泡汤。 然后他不甘心地看了旁边的麻娘一眼:“您这醉春眠其实本质上是个相声堂是吗?” 接着麻娘就没好气地啪一下拍在他后脑门上。 “痛!” “忍着。”然后双手环抱胸前,开始阴阳怪气,“兰时公子要求够高的啊?到底什么人儿才能走进兰时公子的眼啊?” 怀着脑袋上的痛痛,肖兰时悻悻地瞥了她一眼。 眼前的麻娘一股护犊子的老母鸡架势,涌到嘴边的半肚子话立刻通通咽下去。 问:“就没有内敛一点的嘛?”最后为了防止挨打还舒缓语气特地用了个“嘛”。甜着呢。 麻娘烦躁地又挠了挠眉心:“烦死了。” 说着,她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厮,命道:“你,你,你,去,把金城五朵叫来。” “是。” 小厮听命,立刻一溜烟儿快着脚步去了。- 片刻后,五个小厮分别领着五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五个人的倩影打在屏风上,望上去便影影绰绰,器宇不凡。 麻娘在肖兰时旁边开口:“你长得倒是不错,你自己怎么不去呢?” “我?”肖兰时指着自己嗤笑了一声,“我不把卫玄序气死就算不错了,还跟他谈诗情画意呢。” 紧接着,悠扬清雅的乐音突然起来,其中似乎伴随着像是清脆木鱼、又像是什么丝管的声音,一下子立刻抓住了肖兰时的耳朵。 他循声望去,只见五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身穿华服,擎着纸伞,随着身后的伴奏一步一挪地优雅走来。走得极慢,但步态实在很美,像是一朵朵莲花在池中怒放的光景。 望见她们,麻娘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扶额。 “得。又把这几个祖宗请来了,你等着吧,要花费的可不止两千两黄金的数目了。” 肖兰时抬头笑着:“怎么了?你不是醉春眠的老板娘,也管不住?” 麻娘撇撇嘴:“谁能管得住她们。想想当初我几乎把我裤底都掏出来,砸在几个牌子上,好不容易把她们一个个都培养成了角儿,但后来就开始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什么事儿不顺着她们的心意立刻就要跟我发疯。催命的。兰时公子,”说着,郑重其事地拍拍肖兰时的肩膀,“您自求多福。” 闻声,肖兰时面上倒是没多少表情。 只是把目光远远地投在那群人身上,仔细地思索着。 那几个姑娘,哪怕是肖兰时这样见惯了美人儿的,见到了她们,也不得不开口称赞一句实在很美。 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她们的步态上面。 肖兰时仔仔细细地在款款而来的人群中思索,思绪始终被那股清脆的乐音所引去。 终于,在姑娘之间的人影绰绰中,肖兰时瞥见一个土衣打扮的小厮,他手里拿着像是竹板一类的东西,那东西左右手的形态各不相同。他的发被一只木簪子别在脑后,一身朴素的布衣,望上去洗得几乎已经落了色,但却很干净。 在一群珠光宝气的人之中,他的身形显得格外消瘦,那双从宽大衣袍里探出来的手,瘦弱得似乎都不像是人的手。 几位姑娘走得近了,一抬头,肖兰时才发现那几个姑娘的脂粉下头的傲气。的确如麻娘所说的,眼前这一个个姑娘看着,都不像是什么好惹的模样。紧接着。啪!一下。 为首的姑娘冲着肖兰时的桌子,二话不说就扔过来一张沉香木的牌子。 “这个价。成就成,不成就算。一桩生意,勿要多嘴多舌。”说着,姑娘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麻娘,眼神里满是挑衅。 肖兰时看过去,一脸无辜地问:“这是什么?” 麻娘低头瞥了一眼那底下那牌子,脸上微微有些怒气,道:“你们要这八千两的价钱,真当自己是名角儿了?” 另一方为首的那姑娘不甘示弱,张口就怼:“呦,我们这儿跟客人议价,麻娘您插什么嘴呢?”说着,又将目光看向肖兰时,“这位公子,成不成,点头或者摇摇头,您给个话啊。” 麻娘:“你——!” 肖兰时在一边呆呆地坐着。 从这几人的三言两句里,他也大概听出来了个所以然。 眼前几人估计在醉春眠的分量不轻,然后不知怎么这几人联合起来,要挟着麻娘谋利。但没办法,麻娘只能暗暗吃下这么个哑巴亏。 刚才麻娘一声叫,这几个人立刻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个还是盛装打扮,就像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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