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手里抱着好吃哒,仰头看肖兰时,一脸状况外。 倒是身边的肖兰时理所应当地收下了,十分不客气地一抖袖,一抬手。接着,几个小厮便鱼游一样走上来,先是擦手后又抹油的,肖兰时脸上的表情倒是很享受。 没一会儿,麻娘的声音响起:“小子们伺候着,兰时公子可还满意?” 一抬头,麻娘一身紫袍,手扶着栏杆缓缓走下来,望上去,她的气色红润,脸上的伤口也尽数消失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昨天经历了九死一生。啧。 下次我也试试当妖。 肖兰时迎上去,嬉皮笑脸地施礼:“多谢娄前辈。招待得够郑重的。” 麻娘哈哈一笑,抬手拢了拢臂弯里的披帛:“四处都通缉您,您是贵人啊。” 显然不像是什么好话,肖兰时没应,转而:“娄前辈,问一句房间在哪儿?” 紧接着,麻娘招了招手,几个小厮就客客气气地为肖兰时引路:“公子,请随小的这边来。” 肖宋二人刚要抬步,背后麻娘忽然攥起一缕肖兰时肩披的头发,肖兰时一往前,那头发猛地一扯头皮。 “嘶——疼啊!” 应声,麻娘:“不是说时间紧迫?兰时公子还想再休息休息?”- 于是麻娘便领着肖兰时上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上去的时候,肖兰时着顶小石头那震惊、不可思议还有“我可是看着你了”的眼神,莫名心理压力好大。 一关门,麻娘立刻从房间里找出来许多瓶罐和符纸,一一摆在桌子上,旋即转头问:“锁魂袋呢?” 肖兰时从怀里拿出来:“这。” 麻娘点了下头:“一会儿我用我的血把七魄引出来,他们若是愿意和你亲近,就会俯身到这个泥娃娃上,暂时恢复人形。”说着,麻娘又把一只泥塑搁在桌上。 那小泥娃娃丑丑的,勉强能看出来是想捏成个人。 肖兰时揶揄道:“娄前辈的手艺活实在精妙。” 麻娘白了他一眼:“少说屁话。”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罐子的盖子齐齐飞出,里面许多毒虫应声飞到高空,像是被惊到一般在空中抓挠着触须。 紧接着,麻娘指尖紧捏的符纸亮起:“去!” 她猛地一甩,桌上的其他符纸也开始抖动,慢慢围绕着那些毒虫形成了一只流动的圆球。 “锁魂袋!”麻娘大喊。 “这儿呢。”肖兰时应声抛起。 就在同一瞬间,麻娘张口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抹血丝便立刻汇入毒虫之中,而后越来越多,就像是再生一般,整个圆球都滚动成血红色。 忽然间,那锁魂袋开始细细抖动起来。 肖兰时抬头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绝对不会看错,就在刚刚那一瞬间,锁魂袋上出现了卫玄序的影子! 他惊喜大喊:“娄前辈,成功了!” 麻娘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她的两只双手各自猛然出现一只白色光球,随着她振臂一挥,那两只光球立刻就如疾风般向锁魂袋袭去。轰! 在一声低鸣中,紧扎着锁魂袋的绳结松了。 紧接着,七缕白烟如同鬼魅一样缓缓从袋口里钻出,就像是初出洞口的幼兽,小心翼翼地嗅闻着外面的世界。 肖兰时仰头望着,他袖下的拳头激动得几乎在抖。 心里一块高悬的巨石忽然落了地,当他看见那几缕白烟在房间里飘的时候,肖兰时顿时觉得自己也变得轻飘飘的,那是任何话语都无法表达出的欣喜若狂。 有希望。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立刻拿起麻娘捏的丑娃娃,像是寻找讯号一样举着走动,不断靠近那几缕幽魂。 当他的手碰到其中一缕的时候,忽然。 七缕魂魄不约而同地骤然立起,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在空中停了一会儿,旋即立刻争先恐后地逃回锁魂袋里,吧嗒一下,在空中飘的锁魂袋落在地上。 肖兰时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一脸状况外。 麻娘一边拧紧毒虫的罐子,一边看向肖兰时:“你们真的不是仇敌?” 肖兰时眼睛眨了眨:“什么意思?” 麻娘皱眉道:“没看见吗?七魄见到你,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吓得赶紧龟缩不出。这七魄是分管人不同部位的,一般来说一缕两缕的怕你也就算了,一下子让七缕魂都吓得几乎魄散,你们两个,关系不能用一个血海深仇来说明吧?” 肖兰时:??? 他拿着泥娃娃走上来,焦急道:“那怎么办?” 麻娘耸耸肩,又拿起桌上的烟枪,抿了一口:“我没办法。是原主的魂魄不愿意接近你。你只有慢慢和他们培养感情,看有哪个魂愿意先靠近你。” 肖兰时:“哈?”说着,他一把把地上的锁魂袋捞起来,剧烈摇晃着,“不是,我哪里得罪他了?明明是他一个劲儿的欺负我,行不行?什么叫怕我?我自从和这个人相识了以后,他天天不是打我就是骂我的,我哪儿曾经过过一天好日子?还怕的,谁怕谁啊到底!” 麻娘在一旁默默听着,眼里浮现出坏笑:“呦。那听起来,你们还真是情真意切。” 肖兰时听出来她的嘲弄,但无能狂怒。 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锁魂袋里面七魄,没有一个愿意主动出来的,这是事实。 麻娘一边吸着烟枪,一边扭着细腰向门外走。 肖兰时手忙脚乱挡在她身前:“娄前辈走什么?然后呢?然后我应该做什么?” 麻娘拿右手撑着手肘,左手仅剩的三指灵活地把玩着烟枪,半眯着眼睛,红唇上的笑意更重,道:“情人啊。调调情,取悦献媚,不是惯用的伎俩吗?”-别说。 这伎俩肖兰时还真不会。 他拿着已经开了口的锁魂袋,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先是不停拍着袋子说好话,再是把什么好吃好喝地都端上来,什么威逼,什么利诱,足足在房间里折腾了一天,肖兰时整个人筋疲力尽,而那锁魂袋就是一声不吭。砰。 肖兰时恼怒地把泥塑矗在锁魂袋旁边,骂道:“卫曦你爱死就死,我不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后双手撑开呈一个大字,猛地跳上软床,任由身体陷进去。 良久,他一直睁眼看床顶上挂的帷幔,那挂帘先是摇得起劲,而后摇得越来越慢,最后象征性地摆了几下之后就停住了。 那一瞬间,巨大的挫败感如同海浪一样翻涌在肖兰时的心间。 他的发散落在绫罗软被间,眼角和鼻尖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眼睛就一直那么盯着帷幔。 你得多恨我啊,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以往和卫玄序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连续不断的画面,相继在肖兰时脑海中回放着,肖兰时越是想把这些画面驱逐出去,可记忆中卫玄序的脸就越发清晰。 肖兰时身体陷在柔软的棉被里,忽然觉得身体变得好轻,轻到他似乎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随波逐流。 困意像是无数只柔软的手,轻轻抚摸在他的四肢,而后逐渐侵袭他的大脑,渐渐地,几次呼吸间,便要抢占了理智的高位。 肖兰时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直到差一点他要丢了意识的时候,突然。砰砰砰砰砰! 房间里突然乍起一连串的破碎声,因为太过突如其来,那就好像是有人举起一盆凉水猛地浇在肖兰时的头上。 他的双眼骤然睁大,一个后空翻起身,呼吸之间,惊蛰已然落在了他的手中。 “谁?!”他大喊一声。 房间里一个身影像是被惊了一条,立刻猫一样钻进桌子底下,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肖兰时眉头紧皱,执剑一步步向桌下逼去。 回想起昨天夜里突袭麻娘的男人,肖兰时心里不免又蒙上了一层恼怒的杀意。 这还没完了是吧。 紧盯着桌下的黑影,肖兰时猫着步,愣是没发出一声响。 当他离那桌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惊蛰剑立即乍起一道剑尘,乘风破浪般直劈而去。 “救命!” 桌子下顿时发出一声呼喊,肖兰时双眸急剧收缩,不可思议地望着惊蛰的尽头。砰! 梨花木桌哪能敌得过他的利刃,轰然在空中炸成两半,于是那桌下的人影便毫无遮掩地出现在肖兰时的面前。他身无寸缕,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散落满身,把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 尽管那人害怕得蜷缩在一起,看不清他的脸,肖兰时也认得。那是卫玄序。叮。 惊蛰剑忽然敛了声息,整个房间里像是死一样的沉静。 肖兰时弯下腰,颤颤地伸出手:“卫……卫曦?” 卫玄序没有理应他的呼唤,一个劲儿地抖着肩膀,他在害怕。 肖兰时痛苦地缩回手:“卫曦你不认识我了吗……?” 闻言,卫玄序的脸微微从肩膀里抬起望他。透过凌乱的发间,肖兰时和一双极具陌生、又充满恐惧的双眼四目相对。 他的心仿佛漏了一拍。 肖兰时跪在他的身边,张皇着要上前,忽然,卫玄序如同猫儿一般从喉咙里怪叫一声,而后以极其迅速的动作从肖兰时身边快速闪过。撕拉一声。 肖兰时肩上的衣服,被他报复性地扯出了好大一条口子。 而卫玄序,又猫儿一样躲在了另一个角落里,他的两只眼睛隐没在昏暗的灯光里,正警惕地看着肖兰时。 望上去,和一只刚来到主人家里的幼猫无异。 好奇、害怕和敌意。 肖兰时一愣,旋即立刻转头,那桌上的小泥塑不见了! 他心中一喜,立刻又转头望着其中一缕魂魄而化形的“卫玄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他从未见过卫玄序这幅样子,尽管卫玄序知道,那只不过是卫玄序神识中极小一部分所化,可他无论是声音,还是长相,甚至是恶劣的性格,和卫玄序几乎无异,在他看来,那就是卫玄序,就是那个恣意妄为的卫曦。 房间里忽然来了只猫,肖兰时刚才的失落和烦恼突然一扫而空。 不仅坏心情没有了,玩性也后知后觉地起来。 他拿着惊蛰剑一边走一边冲卫玄序比划着,一下一下往前戳动佯装要刺。 卫玄序先是被他吓得一抖一抖,而后或许也是被他逗得烦了,就扬起胳膊试图还击。 可他赤膊的动作实在又慢又好笑,肖兰时噗嗤一声:“卫曦啊卫曦,你也有今天?” 说着,他一抬手把惊蛰收了,在卫玄序身边蹲下,像是唤狗一样“啧啧啧”了几声,笑道:“来啊?你不喜欢打我吗?”说着极其手贱地戳了两下卫玄序的脑袋,“你现在打一个试试?你打一个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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