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听得一愣。 长这么大,别说凶他了,金温纯连音调都没对他高过。他不过只是想要一件干净的小屋子又怎么了? 一瞬间,委屈立刻涌上心头,一溜烟儿从门外跑了出去。 “金雀!”金温纯在身后大喊,可是人已经跑远了。 一看情况不对,肖兰时立刻凑上前:“不不不,没什么事,九天玄英石的事算我头上,我就说侍从不小心跌破了,礼本来就是送我的,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金温纯又是赔罪又是致谢,硬是在肖兰时手里又塞下了一大包沉甸甸的银两才走。一打开,里面全是金子。 肖兰时低头喃喃:“金家这么有钱?” 江有信道:“金家原本就是世代行商,他们摩罗那个督守,可以说基本就是拿钱给砸上去的。” 肖兰时又啧啧两声,表示感叹。 江有信笑嘻嘻地用捣他一肘:“你小子行啊,拿肖家去压他。这小毛孩子硬压恐怕是不行,这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肖兰时嘿嘿一笑:“多亏了江公子哥的配合。” 江有信不满:“你这称呼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兰时没理他,跳过他向卫玄序招了招手:“也多谢师父的精湛演技啊。” 说实话,卫玄序也来插一腿,他着实没想到。 卫玄序面若寻常:“我只是不想让隔壁太喧闹。” 江有信挺起脖子:“不想太喧闹?平时肖月住在这里喧闹还少吗?那小家雀不是比他好得多!” 卫玄序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 忽然间,对上肖兰时的笑眼,他还保持着和江有信勾肩搭背的姿势,对上目光的时候先是一愣,而后眉眼更弯,两颗小虎牙抵在唇边,笑得很甜。 卫玄序喉间微动,走了。- 没过多久,满庭芳的迎客又跑了上来,说是金麟台守家的来人了,话才刚说了一半,江有信就兴冲冲地跑过去。 肖兰时好奇,也跟了上去。 江有信一边跑一边喊:“大黑脸!大黑脸!” 回声落在满庭芳的院子里,满院子都回荡着他的一声声“大黑脸”。 良久,肖兰时看见三个身着青黑色劲装的人影立在长廊里。 江有信张开双臂猛地就向为首那人扑过去,把他抱了个措手不及,略有些不快地向外推着江有信的脸。 “大黑脸,这么久不见,抱一抱怎么啦?” 那人声音沙哑低沉:“你自重。” 肖兰时喃喃:啧啧。 有信哥真像条大狗。还是因为太热情人见人嫌的那种。 近了,肖兰时才看清那人的脸,他面骨硬朗,皮肤古铜,五官生得好看,眉宇之间的不苟言笑和他健硕的身段遥相呼应,给人一种严肃、干练的感觉。 肖兰时正要上去打招呼,忽然却听见江有信开口:“你给俞稚昭递情信的事,我可谁都没告诉,活活替你背了那么多年的锅,你现在跟我这么生分?” 不知道为什么,肖兰时下意识往柱子后面躲。 脑子里浮现出的不是俞稚昭,而是那张古板的脸对着信纸,拿着笔吭哧吭哧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写情话的模样。有那么点违和,更多的是好笑。 话间,肖兰时知道他叫守宗朔,金麟台守家的子孙。 江有信问:“你手里拿的这什么?” “桶。” “我知道是桶,干什么用?” “金麟台让你们去除妖,没通知么?” ◇ 第89章 你也吃醋呢 没一会儿,六城众人都在会客厅里坐着,守宗朔铁青着面色站在最前面。而在他旁边,两只古铜色的木罐在桌子上各摆上一角。 守宗朔说了好多客套话,但是大致的意思只有一个。 根据他的话说,前几日因元京疫所死伤无数,以至于一时间元京捉鬼除妖的人手不够,想到六城的各位都是一顶一的仙家,便请在元京同金麟台一道除妖斩鬼。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突然,金雀坐在底下先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叫我们来共同探讨百花疫的防治吗?现在突然又要叫我们去捉鬼,你们元京坐拥数八十万之众,光是修士就有十分之一,怎么,我们便宜?千里迢迢把我们叫过来给你当苦力来了?”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侧目。 金雀这话说得不好听,可句句都是众人肚子里想说的,但是不敢说的。 元京聚集天下能手数不胜数,就算是元京惨遭百花疫的侵袭,也不至于连捉鬼的人手都拿不出来。更何况,他们从六城匆匆赶过来,身边才带了多少人?就这在座的几个,又能为元京添多少的力? 这事怎么想都有古怪。 守宗朔望过去,面无表情:“知道诸位从六城来舟车劳顿,实属不易,可如今元京百鬼肆虐,每天因为百花疫死伤人数多达几百人,旧鬼未除,又添新鬼,百花疫之事固然重要,可唯有先除鬼,元京的百花疫才有空余去解。” 金雀不服:“你倒好笑,有了百花疫的灾情不先去理会,你告诉我要先除鬼?怎么?你的意思是说这百花疫是鬼引发的?那要按照你的说法,一开始百花疫是从临扬兴起的,当时从家家主不就在临扬追鬼——” 话音未落,金温纯立刻打断:“阿雀,不得无礼。” 守宗朔脸上不见悲喜,语气淡淡:“我只是代金麟台传话,捉还是不捉,悉听各位定夺,我无权干涉。” 金雀撇着嘴一脸不服气,要不是金温纯在旁边按着,估计他得跳到前面跟守宗朔对线。 肖兰时暗暗咂舌。 这小祖宗,也太厉害了。 守家虽然势力比不上从、肖,可再怎么说也是金麟台上的仙家,金雀小嘴叭叭叭的气势,简直就算是没给守宗朔留一点情面。 见气氛不对,江有信连忙转移话题:“诶,我刚才就问了,你身边那两个小竹筒是干什么的?” 闻言,众人的目光也都被他的话吸引过去。 守宗朔身子让了让,把两只巴掌大的竹筒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旋即,从怀里掏出一把竹签,数了数,总数八枚。 正好对应屋子里包括守宗朔在内的八个人。 “捉鬼总共分成两队,一队肖家来带,一队从家来带。诸位每人发一枚竹签,投入左边的桶,便跟从肖家公子;投入右边的桶,便跟随从家公子。” 话音刚落,正好八根竹签全部分发完毕。 肖兰时和卫玄序相视一眼,立刻会意。 手此话一出,里的这小小竹签立刻就变成了烫手山芋。投进哪家竹筒里就跟随哪一队?在座的几乎都是其他五城督守点了头才能来的,他们的一言一行几乎就代表着背后城镇。如今金麟台用要逼着他们投竹签,那就相当于是在逼着他们在肖、从厮杀里站队。 左边还是右边,两只竹筒几乎只相隔了不足三指宽的距离。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中间那是生死的鸿沟。选对了,随之飞黄腾达享誉百年安定;若是不小心选错了,那随之而来的就是故土上的一片森森白骨。啪嗒一声。 一枚竹签落入竹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守宗朔将竹签轻轻抛入代表从家的那只竹筒,而后道:“只是两只竹筒,诸位不必多虑。” 肖兰时觉得好笑。 守家自古就和从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当然没什么忧虑,也根本没得选择。可其他四城不一样…… 肖兰时望大厅里匆匆一瞥,只见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捏着竹签,面色都不算太好看。 外面的雨还在下,门前积攒了薄薄一捧积水,正模糊地倒影着屋子里点起的白灯。一股冷湿焦灼的气氛瞬间将整片大厅牢牢包裹住,憋得让人喘不开气。 片刻后,肖兰时忽然打破了这片寂静。 “这位兄长,我看不如这样吧。” 话音刚落,九双眼睛齐刷刷地向肖兰时望过来。 卫玄序担忧地看着他,刚要拉他的衣袖,反而被他安慰般地拍了拍胳膊:放心。 紧接着,肖兰时顶着众人目光走到前面:“在座的诸位剑法各异,内功也各有不同,要是让自己选多不公平?万一实力强的全凑到一队里去了,万一就我一个人一队,那多不好?” 守宗朔望过去:“在座各位皆为人杰。” 肖兰时:“我知道我知道。但也未必全是人杰吧,我才刚修成内丹没几年,根基都没打牢,”说着,似是而非地向金雀的方向指过去,“那边似乎也有那么一个。” 金雀立刻瞪过去。 肖兰时不理会他的目光,举起两只竹筒:“不如这样,咱们就用一支竹筒。”说着,缓缓放下一只,“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竹签上,先掷出来的四枚签是一队,后掷出来的四枚签是一队,兄长你看如何?” 守宗朔立刻:“不可。我奉的指令便是——”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好啊,就依他,显得公平。” 从华一身利落的紫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发梢被雨水微微打湿,似乎是刚从远路冒雨走过来的。 在他身边,站着个身着银袍的公子,额间一抹玉带,他负手而立,一脸傲气地环顾满堂。 从华笑着问他:“观策兄,你以为如何?”观策。 肖兰时立刻在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他在卫玄序给他的那本书上见过。眼前这个满脸写着“爱谁谁反正老子天下第一”的公子叫肖观策,是个建梁奇才,六城内有不少宫宇都是经他之手修建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掌管了肖家几乎四分之一的产业。 能力挺强的,就是性格不太合群,或许是因为从小浸润在太多的夸赞,不管见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没事还喜欢吆三喝四指点乾坤,虽然深受长辈们的垂爱,但实际上人缘极差、特别差。 传闻他平日里习惯只走一条路,于是其他人为了避开他,纷纷四散去走其他的远路,长而以往下来,他肖观策常走的那条路完好无损,旁边横七竖八的小路被人踏破得少皮无毛的,私下里他被人成为“肖无毛”,所以肖兰时对他印象格外深。 肖兰时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无毛兄。 “随意。” 从、肖两家都点了头,守宗朔也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八枚竹签写上了各人的名字,依次投入竹筒里,摇摇晃晃一落地,两支队伍就成了。 肖无毛,哦不,肖观策带的队伍有卫玄序、江有信、金温纯和守宗朔四人。 从华的队伍里有:肖兰时、金雀、施行知和俞稚昭四人。 分队完毕后,从华又笑着交代了两句,说是让大家稍做整修片刻,在未时出发。 众人没什么意见,也就纷纷散了,各自回房。- 被肖兰时这么一忽悠,金雀也乖乖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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