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芙很快接通,看背景仍在办公,向导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猜对面大概是封先生吧?虽然不知道您白天突然离开是因为什么,但请您相信我们合作的诚意。我承认关押祁上将是出于我们的私心,但绝对没有恶意。” 封奚嗯了声,在中心星沉浮多年练就的气势倾泄,朝通讯另一边的向导询问:“我想了解你们对特种人实验的态度,这里是贵星球的地下实验室,贝芙女士,可以听听你的见解吗?” 贝芙拢了拢耳边碎发,大致从通讯画面中了解了现场情况,她很快理清思绪,“我们坚决反对,特种人实验是数年前本星球掌权者为了改善星球设施做出的错误决定。那时的我们抛弃了星球上数量较少的特种人,却没有换来协议中的报酬,反而失去了自治的能力,灾祸不断,如今方向调整,我们不愿再抛弃同胞。” “如果可以,诺亚联邦想以本星球的矿产作为本金,发展专属我们的产业,彻底将矿产星的名号拨下去。” 以矿产星定位,他们只会在百年之后灭亡于矿产耗尽,届时星球上数亿公民将何去何从? 没人想要母星步入垃圾星的命运。 封奚大致了解她的想法,真实与否尚且存疑,他此时没心思追寻,抬头看向警长,“现在还怀疑吗?” 警长变得唯唯诺诺,诺亚联邦的邦主态度尚且温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您随意,但您需要保证您的哨兵不会发狂。” 封奚颔首,收起通讯。 跟在警长身后离开,封奚再次牵上祁沐的手,只是过道不似来时的幽暗。大功率的灯处在入口,将脚下照得通明,他不需借助祁沐施力便能走稳。 来时封奚有兴趣随祁沐装作发狂的哨兵潜入,但他此时思绪混乱,失了耐心,便觉得不如选最简便的方法求证。 贝芙和矿产星对中封有所求,这通通讯基本能确保在场哨兵被妥善安置。 一行人到地面分离,天色不早,两人在飞船上耗了不短的时间,既已揭开身份,他们不想再去住落魄的小旅馆,直接朝贝芙发来的接待地点走。 竺泉能感到气氛微妙,但还是碎嘴,“你们刚那几句说什么呢?怎么突然换念头了?不是要暗中查探吗?” 封奚心情很差,“闭嘴。” 竺泉缩了缩脖子,朝祁沐抱怨,“是不是你惹到他了?我可是尽职尽责跟着打探消息哈。” 祁沐在两人间看了圈,随后视线落在两人还牵着的手上,小声询问,“你在生气?是我刚刚弄疼你了吗?” 明明在他得到的那段记忆中,他们的相处还不错。祁沐几乎是瞬间得到答案,或许正是因为刚开始的这些还不错的记忆导致后续的发展显得不尽人意,“那时是我把你抛下的吗?” 封奚分开两人的手,他目光幽深,“我不知道。”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有刻意忽视那段让他不适的经历。但祁沐突然想起来,被尽力压下的情绪卷土重来,经过这么长时间消解,非但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愈来愈浓烈。 可这些他怎么和祁沐说? 过去那么久,连中封都查不出什么,他能逼着祁沐尽快想起来,好证明祁沐当初没生出一点卑劣的独自逃窜的念头? 阻力自身侧传来,封奚还想往前,但不容置喙的力道阻挡住他的脚步,温热气息扫过,祁沐拥住了他。 封奚瞳孔收缩,没弄清祁沐要做什么。 “你别生气,不管怎么样,你跟我说好不好?”祁沐对现下的情况十分无措,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任这样的误会积攒,他们之间的情感会逐渐被污染。 更何况,他实在不想被一件模糊又看不清事态的东西绊住脚。他和封奚真正交心不到一个月,纵使其中有吊桥效应作祟,但他幻想着只要认真经营,一切都会变好。 所以他没法接受突然的疏离。 这是出乎意料的发展,封奚站在房间前,竺泉早识趣进了自己的屋子,此时走廊寂静,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回荡。 “你…”封奚叹气,对祁沐这有话直说的性子很无奈。有些事不是说开了就更好,还有种可能,过去会像根刺一般卡在他心中,如果事情发展没能如他们期待一般…… 祁沐眼神倔强,偏偏不肯让步,“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如果是他的错,他全盘接受,能有个补救的方向。如果不知是否有错,他们就去证明,不要用这些事横亘两人之间。 封奚转身,在房间前验证身份,房门弹开,他走了进去,完全被黑暗吞噬。 走廊昏黄的灯光照不进去,哨兵脸上落满失望,他的房间在对面,是贝芙经手准备,他们每个人都是单人间。 他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靠上墙面。 “怎么不进来?”封奚按开墙上复古的灯光开关,身影再次显现。习惯了中心星智能管家的呵护,他花了段时间才找到开关位置。 这么一会儿,祁沐就像被什么绝顶的打击笼罩,脆弱又可怜。 被心中的联想逗笑,封奚背靠门廊,弯眸等待祁沐走进,“愣着干什么?还想不想进了。” 祁沐猛地反应过来,跟在封奚身后,他觉得有点发晕,两种完全不同的答案紧接着出现,将他的心高高抛起又放下。 所幸最后的结果还不错,祁沐声音不自觉放轻,“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对我很失望,完全不肯给我机会。” 封奚拿起管营养液,顺便递给祁沐一管,仰头喝下,是淡淡的苹果味道,他被酸了下,才发现香精含量超标,像喝果汁。 酸酸涩涩的口感和他的心情差不多,一直说要放下,但这些事偏是他最在意,不可能三两句话说完。 所以他深吸了口气,从最初那起事故讲起。 “你知道20年前在伽马星域的飞船事故吗?”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祁沐点头,不论是哪儿的星际通识课程都会讲起这件事,在20年前,星际飞船配备的安全系统不全面,侧重点大多在避免遇险上,毕竟宇宙航行,船外低温又缺氧,一旦出事几乎不可能幸存。 二十年前的伽马星域同样秉持这一理念,逃生舱只在军用飞船出现,因其高昂的造价,少有飞船愿意承担。 当时一艘运输军用武器的无人飞船发生故障,瞬间波及太空路过的飞船,飞船陷入连环爆炸,留在船上的两千人全部死亡。 其中只有十名乘客因基础病当场惊厥而死,大多数是在辐射与失温中丧生。 而少数一批人,穿戴着太空服跳出飞船,大部分也因为低温与缺氧死去。 唯三的幸存者便在这批勇敢逃生的人中,那样的环境,能活下来简直不可思议。 这起事故恶劣的地方在于,当时飞船已经进入停泊程序,最多经过五分钟飞船上的旅客便能看到目标星球上绚烂的晚霞,享受与亲人共度的夜晚。 就算搭配最低档的逃生舱,在这样的距离下,也能保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存活率。 这事之后,舆论滔天,号称绝对安全的航线创下死亡人数记录,帝国航行受到极大波及。 为了挽回失信形象,所有民用客船全部强制配备逃生舱,无论规格,只要确保足够的氧气与营养液。 封奚面无表情,“我父母是其中的死者,当时我也在船上,我们一同穿上了防护服,但被剧烈的爆炸冲开。我活了下来,父母失踪,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回尸首。” 他爷爷直到弥留之际都抱有幻想,觉得他能回来,他的父母也能回来。 可惜没有如果,当初那起事故极大可能是冲着他们而来。刽子手永远不会想船上的乘客何其无辜,只会因到手的利益开怀。 在数年后,他却只能用拐弯抹角的指控让明面上的罪魁祸首正法。 “当时我因为缺氧昏迷,在一艘正常行驶的飞船上醒来。我以为是救援,想去寻找父母,但发现被注射麻醉,而船员毫不掩饰地谈论他们捡到了一个多么好的实验体,一但带过去,绝对能拿到天价赏金。” “后来我趁着他们降落补充能源逃了出去,在附近的贫民窟生活了很久。”回忆起厌恶的人,封奚短暂蹙眉,“在那里,我遇到了第一个帮助我的人。” “那是个十岁孩子,和我差不多大。” “我跟着他躲了挺长时间的,他人挺好,就是穷,连飞船都没见过,不仅不害怕那些佣兵,还会偷偷去看飞船。起初我能从他那里得到最近搜查的进度,好换地方躲着,一直熬到那些人没有耐心,我朝他许诺离开后接他一家到中心星。” 但后来封奚还是被带到了Y83,祁沐大概能猜到结果,陌生人许诺的天价报酬,哪比得上眼前切实能摸到的奖励。 “你也能猜到,他最后见了我一面,说他的父亲生了病,所以他才想去中心星,但最近已经找到医生了,让我放心。我意识到了不对,但来不及跑,被打晕带了回去,之后我就没能再看到航线,也不知道他们路过了哪些星球。” 气氛太压抑,封奚停了会儿,说起如今,“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报复回去?不,我后来确实派人找到了那孩子。 我回中心星的时候,他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佣兵给他的钱只有几十万,治了父亲,他又花了点,确实像我建议的买了终端,但没用来学习。他买了很多东西,可惜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他不知道他父亲患得是基因病,就算他没继承,他的孩子也会继承,所以我看他活得还好,我也挺开心的。果然,十年前,他的第一个孩子死去,他也更加贫穷,那颗星球是颗矿产星,他连飞船票钱都攒不到,却开始幻想能再次遇到童年时候的朋友,靠恩情。” 看祁沐欲言又止,封奚抿了口水,“是不是发现我根本没像表现的一样好?我这人挺随心的,也算无父无母,想做什么都没人能管我。” 祁沐摇头,“如果是我,我会以牙还牙。你只是看着他走着原有命运,很善良。” “哪善良了?我可是会因为别人的痛苦感到开心。”封奚没跟他贫,“我辗转了几个研究所,Y83那个开价更高,就进去了。之后的事你知道,我说说你不记得的吧。” “当时你的精神域紊乱严重,研究所看你没了研究价值,想做完最后的实验,记录最极限的数据,你的等级高,要经历的最后一个实验很血腥,几乎不可能活下来。我们商量后想逃,也制定了计划,但那天你被临时叫走,我们先分开,你去验证,结束后就分头汇合。” “我一直在漏洞哪儿等你,等了一整天,直到研究所突然警戒,说你跑出去了,我也想跑。可我们挑选的路线有个难搞的机器人,按计划该你解决,我打不过,就被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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