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六年前，Y83研究所。 狭小的居室铺着两个床位，少年蜷缩其上，因为门外混乱敲击声皱眉。研究所内提供给实验体的住所很简陋，向导与哨兵混居，以避免改造后的哨兵精神暴动。 其中也有例外，没人能压制S-1号哨兵的精神暴动，室友便不必限于向导。 封奚不是哨兵，他从床上爬起，毫不意外另一床位的主人早早消失。 拉开门，封奚注视腿边，在监管机器人处验证虹膜后才看向聚在他门前捣乱的实验体。 他因意外事故流落研究所，对Y83星球的语言毫无了解，身边没有终端辅助，只能听懂零星片语。 唯一会认真与他交流的人不在，封奚垂着眼，领取营养液后便落座在角落小口进食，完全忽视了耳边晦涩语言。 他的精神域出了些问题，如今几乎与普通人无异，加上语言障碍，自从进入研究所后便隐隐陷在歧视链底端。所幸监管机器人完全禁止实验体之间斗殴，目前除了被孤立，他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别围着了，S1他马上回来，看我们拿他室友消遣又要教训我们。”胸前标有G-58的男孩拉了拉同伴，没成功。 他又看向封奚，想让封奚主动避让。 但封奚仍面不改色喝着营养液，稳稳坐在原位，将围着他的人全当做空气。 脚步声愈来愈进，像鼓点般敲击在在场实验体心尖，带头的哨兵恶狠狠看了眼封奚手中营养液，在S1到达前率先离开。 研究所的营养液供应向来少于特种人需求，普通人便成了被剥削对象，每人都要让出一管营养液。 但封奚从没理会过他们的要求，S1对谁都不客气，偏偏对这个普通人好得不得了。只要一得空闲，S1就会凑到封奚身边，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 脚步声停在身边，封奚这才抬起眼皮，看向身量挺拔的少年。 S1一头乌黑短发，没经过打理，乱糟糟翘在头上，实验服皱巴巴，一看就是刚被叫去实验。 “小溪。”S1黑眸晶亮，他跟封奚学过一段时间通用语，知道封奚名字的意思，但总忍不住用Y83方言中称呼河流的词来喊封奚，刚好与奚同音。 封奚对上祁沐视线，用通用语回答，“怎么？” “他们抢，营养液。我赶走了。”S1挤到封奚身旁，他高了封奚半个脑袋，肆无忌惮观察封奚面上神情。 确定自己句中语法没毛病，他又继续，“要有奖励。” 封奚看了他一眼，扬手抽出隐在袖中的营养液，“给你留的，喝吧。” S1接过营养液，急得没用通用语，“你不饿吗？不用给我留，你不也是特种人？” 一大串话里封奚只听懂一个特种人，但从S1的肢体语言里能看懂个大概，他摇头，“不饿，我最近只有注射药剂的项目，先给你喝。” S1当即不满，他夸张直起身，扒着封奚脖子仔细感知信息素的味道，“不行，你的信息素都这么淡了，如果不好好吃东西，说不定真成普通人了。” 鼻尖触碰颈侧带来痒意，封奚朝后仰了仰，“信息素变淡和吃不吃东西没关系，应该是因为注射的药剂。” 被关在研究所，S1也不知道该怎么逃掉注射，他沉默咬开封奚为他预留的营养液，提起劲安慰，“我能感觉到你是很厉害的哨兵，他们不会把你往普通人的方向改造的。” “嗯，应该是向导方向。”封奚的精神域本就稳定，注射药物后更是连一丝波澜都不再出现，对精神力的感知也逐渐清晰。但失去药剂维持，他甚至无法感知到精神域存在。 S1啊了声，“不行！如果你是哨兵还能当我弟弟，你是向导，我就不能对你这么好了。” 封奚疑惑回头，“为什么？” “别人会以为你是我老婆！”S1语气夸张，“哨兵和向导只能当伴侣，这是我父亲说的。” 封奚深吸了口气，挨个反驳，“就算我变成向导也不会给你当老婆，你已经十几岁了为什么还这么幼稚，更何况你不是说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吗？” “托梦说的。”见封奚表情没那么沉重，S1咧开嘴，“我只比你大两岁，已经很成熟了好吗？” “今天我要去测试机甲，陪我行不行？”见封奚露出思索神色，S1借着身形优势将小不点箍进怀里，“陪陪我行不行？” 封奚被他晃得想吐，营养液的劣质香精味顺着食道上涌，“别晃了，我去！” S1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陪我！” 研究所的机甲并不是真的驾驶机甲，只需要输入精神力便能进入机甲核心构造的类似虚拟星网的空间，进而在其中测试精神力等级。 测试后的精神域状态跟高强度驾驶机甲没差。 每次测试之后，S1都会低迷一段时间。 机甲核心光芒终于熄灭，封奚立在原地，心中估算着S1会是幅怎样的表情。 驾驶舱弹开，S1跳到地面，一直走到封奚身边，没等询问，他一把拉住封奚手臂，“疼死我了，比上次疼多了！” 封奚没测试过，他试探轻拍哨兵后背，“下次测试是十五天后，没事的。” S1：“怎么还有。” 封奚本能觉得哨兵状态不对，他被抱得很紧，没办法转过头看，“以后会没有的。” 肩头传来点濡湿，封奚有些不知所措，S1第一次崩溃，他的精神域是恶化严重了吗？ S1犹觉丢人，他叫出自己的精神体吸引封奚注意力，“你别看我，马上就不痛了。” “哦。”封奚听话扭头跟幼年雪豹对视，捏了捏带有斑点的爪子。 S1：“小溪，通用语猫叫什么？有我的猫可爱吗？” 封奚觉得他是没话找话，但还是认真回答：“你这只不是猫，叫雪豹。” “好吧，那猫怎么叫的？” “喵。”封奚面无表情，逗得雪豹来了个后空翻。 “喵？”S1抬头，眼眶还带着红，“比它叫得好听。” 幼年雪豹极其不满地喵了声。 从回忆中滑落，封奚读完第一个文档，大致内容是上将驾驶机甲战斗回来。而他的向导还在等待，开心地帮他梳理精神域，之后便开始做些不合时宜的内容。 总之跟机甲毫不沾边。 弗朗和齐榆排排坐，屏着呼吸等待封奚反应，见封奚终于没再看，齐榆润了过去想抽出终端，“嘿嘿，师兄你看完了？写得还行吧，也没那么难看。” 幸好他刚开始造福众生，没整什么离谱的东西，而且他对机甲之魂还有点尊敬，怎么也不可能真让在机甲旁边搞X，“师兄你放心，我可是机甲之父索诺姆的粉丝，知道机甲时用来杀敌的，绝对不会用来做这些！” 封奚：“好，还挺有觉悟，如果索诺姆还活着，高低得被你气得再次去世。” 齐榆怒了下，但也只是怒了下，“如果我写的不行，星网之父也不会帮我推给那么多人不是？” 封奚冷酷回应，“所以他也得被你气死。” “对了，你这份作业别让老师指导了，我来教你，正好没事干。” 齐榆瑟瑟发抖，封奚只会比老师更严，他看向弗朗求救，但后者压根没接收到信息，依旧笑呵呵，“好啊好啊，咱们师徒几个在星网组队怎么样？” 齐榆卒。 - 中心星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封奚很快踏上行程。 封家专用飞船启程，船上只配备了两个封奚信得过的操作手驾驶，其余人都被留到中心星。 还是那句话，又不是旧信息时代，星网的存在十分便利，完全不需要带太多人。 安置妥当，与飞船内置AI交流过后，封奚靠在自己的房间，虚拟仓摆在另一处，他目前没有上线的心思。 晾了祁沐一天的通讯，封奚少见有些心虚，点了点下颌，他开启通讯。 又是秒接，祁沐没开投影模式，两人的屏幕都悬浮在半空，封奚懒洋洋，“所以你今天看到的什么？看了吗？” 反正又不是他写的，他不怕。 祁沐果然支支吾吾起来，最后委婉回答，“似乎是网民对我们关系的美好推测？” 封奚哈了声，转身从床边抱上只毛茸宠物。 猫科动物的耳朵一抖一抖，十分仿真。 挠了下巴还不够，小猫在封奚腿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蹭过去，想要让封奚摸摸肚皮。 祁沐突然有些吃味，“这是你的宠物？” “嗯哼。”封奚抱着猫，两双眼睛一同瞧向祁沐，“可爱吗？封家的飞船都带着。” 祁沐觉出了答案：“是仿生猫？” 一些飞船为了解决旅程无聊的问题，会特地设置这样的宠物，目的在缓解众人疲惫的心思。 他瞬间有了底气，“这个不好摸，你可以摸摸安索，它好摸。” 如果雪豹能被摄像识别，指定要凑到终端前好好表现，而现在它只能冲着屏幕外的猫猫炸毛。 “哦？安索会叫得这么软？”不知道封奚摸了哪，小猫发出连贯的呼噜声，之后更是软软喵了声，可爱极了。 在封奚看戏的眼神与安索的双重夹击之下，祁沐扭头看了眼闭合的房门，“喵。” 还是这么毫无底线！
第16章 被祁沐突然发出的声音惊住，封奚摸猫的手停下。 小猫柔软的叫声经过设计师处理，少有动物能发出这样悦耳的声音。 客观来讲，两者根本没有相比的机会。 常年凶相毕露的猛兽刚学会夹嗓子，还没在做萌兽的道路上开窍，初始条件上跟专为提供情绪价值出现的仿生猫相差甚远。 但祁沐作弊。 哨兵嗓音低沉，与封奚记忆中相差甚远，唯一没变的是他模仿猫咪叫声的转音，很难听。 如果小猫这样叫，怕是要被挂在星网上取笑。 可这声音成功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将小猫挤入冷宫。 “有点怪。”封奚客观点评，“你模仿的比安索更差。” 屏幕之外，祁沐手指尴尬扣上桌面。 出来溜风的安索同样受到暴击，眼尾下垂显出一脸苦相，尾巴焦躁不安地拍打地面。 虽然比主人得到的评价高些，但怎么都算不上夸奖。 没办法提升自己，安索决定怒视屏幕那头的猫，通过念力让对方故障。 祁沐同样拉下眼尾：“没有优点吗？” “要勇于面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被放至地面的小猫抖了抖耳朵，悠闲转身离开。 “我以为你会夸我。”在封奚视线中，祁沐讨价还价，“比如勇于尝试之类。” 封奚：“忠言逆耳。” 见祁沐还有点气，他笑了声，愉快熄灭通讯。 - 休眠度过最初的二十天，封奚抽出时间处理积压的工作与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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