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花簌簌发抖,低声说:“我知道……但是,我的分枝会活下来。” “你的分枝也会死,只会有很少数的活下来。而你——”知晓者像摸小动物一样,轻轻抚了抚铁线蕨的叶子,“我眼前的这个你,还有每一个守在‘浅滩’里的你,你会死的。你和其他分枝的记忆并不共通,你死了就消失了,你不会在别人的头脑里重新醒过来。” “我知道。”蕨花说。 知晓者问:“你很爱妈妈。但是妈妈真的爱你吗?如果她爱你,怎么会让你来做这件事?” 蕨花不需要思考太久,它很确定地回答:“因为只能我来做。如果别的精灵死掉,就整个都死了,如果我死了,还会有分枝留在妈妈身边。即使不是我,不是您眼前的这个我,也有还其他的我能陪伴她。妈妈也知道这一点,妈妈需要我,她很爱我。” 知晓者看着蕨花,先是微微皱眉,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蕨花看他一直沉默,就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您会问我这些呢?您反对我们的做法吗?” 知晓者说:“不。我只是好奇一些事……现在我懂了。这些感情原本不属于你,它们是人工添加的,是虚假的感情,即使如此,你沉醉其中,仍然能获得真实的快乐和安全感。这种快乐基于事实,而不是基于价值观。对你来说,这就是真实的幸福。” 说完,他又摸了摸铁线蕨的叶子。 蕨花被抚摸得有点迷茫,树叶中露出了两只眼睛。 “你做的套叠型精灵圈在哪?”知晓者问。 蕨花指了指侧面某个方向。 那边的沙漠颜色出现了渐变,从黄沙逐渐变成灰色,再变成暖红色土地。 过了渐变区域,就是精灵位面了。这里已经是“浅滩”最深处。 渐变区域外侧有一团不太明显的绿,是植物被掩埋在黄沙中的模样。 那就是蕨花制造的套叠精灵圈。它能通向其他“浅滩”。 知晓者走向它,身上缓缓流溢出白烟。 烟雾很快就弥漫到天地之间,遮住了蕨花的视线。 蕨花只能望向脚下。不知何时,黄沙竟然变成了白色。 似乎是焚烧后的灰烬,又像是茫茫大雪。 温度越来越高,又越来越低。 空气无比炽热,并且彻骨寒冷。 蕨花抬起头,听见杂音中有歌声缓缓而来。 “好像启动了……”蕨花的眼神开始涣散。 它扭开瓶盖,毫不犹豫地喝掉了瓶中的药剂。 蕨花顿住脚步,左顾右盼。 “怎么了?”提亚挽着蕨花的胳膊,上山时拿它当拐杖。 这个蕨花体型比较大,接近十一二岁少年的身高。 “启动了。”蕨花说。 “你能感觉到蛇之子那边的情况?” “也不是,”蕨花皱着眉。歪了歪头,“我并不能感觉到他,而是……我好像感觉到‘调律’了……哇,是的,好像很近了。越来越近。精灵应该都能感觉到一点了吧?特别迟钝的也许不行。不知道换生灵行不行。” “嗯,来得及,”提亚向前抬了抬下巴,“好,我们抓紧进去吧。” 蕨花搀扶着提亚踏上最后几级石阶,前面就是红李子大宅的正门了。 突然,蕨花用力推了提亚一把。 提亚摔倒在地,同时,她听到空气中震荡出一声巨响。 是枪声。清脆而遥远,是在很远的地方开的枪。 来到树篱村后,提亚手里一直拎着个大大的篮子。 她跌倒了,篮子歪倒在旁边,上面盖着的毯子散开,里面传来微弱而细嫩的哼声。 提亚顺着篮子望向前方。 弹孔就在老宅门口的石墙上,离地面大概五十厘米高。 提亚微微眯眼,迅速简洁地说出命令:“别杀,带来。”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边的精灵原地消失,如疾风般冲入山林。 与此同时,旁边树丛里滚出一团植物球,植物球伸展出手脚,站起来,保护在提亚身前。 瓦丽娅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下面有更矮的枝叶和灌木,但摔下来之后瓦丽娅还是痛得咬牙切齿,一时无法分辨伤到了哪里。 就在开枪之后的一秒内,瓦丽娅已经发现了事情不妙。 提亚身边的“蕨花”瞬间消失,快得像一道光。 据瓦丽娅所知,蕨花是个很“偏科”的精灵。它有一些很独特的非战斗能力,但战斗能力平平,反应速度也很一般,连很久以前的尤里都能一出手就把它打飞。 这个精灵……它不是蕨花。 顾不得枪和一堆七零八落的东西掉在在树丛里,瓦丽娅连滚带爬向山下逃去。 还没跑出多远,前方林间闪出一道白影。 深秋冷着脸,缓步走近,手里还拎着瓦丽娅丢下的枪。 “你,你在村子里啊……你怎么会……” 瓦丽娅不指望得到回答,只是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深秋像人类女孩一样耸了耸肩:“变形,制作伪生物……对我来说,这些很简单呀。”
第173章 我弟弟的前方 阿波罗很熟悉参加仪式的前置流程,比如几点山上,如何防寒,几点进入大宅等等…… 进去之后具体要做些什么,他却一点概念也没有。 阿波罗“采访”过很多大人,但他无法从他们的经历中总结出经验,因为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 比如,佩伦参加仪式时是这样的: 他走进红李子大宅,眼前是一片夜间的平原。他茫然地走来走去,什么人都没遇到。 在他以为自己肯定失败了的时候,一道闪电打在地平线上,照出远处似乎有房屋。他向房屋走了一会儿,觉得太远了,可能会走到精灵位面去,于是转身回去了。 出来之后他发不出声音。去狄瓦娜经营的私人医院一检查,发现声带不见了。 再比如奥西里斯。现在他已经年老,不怎么出外勤,他还清晰地记得仪式的每个细节,因为他的仪式过程极为简单,几乎没有细节: 当年他进入大宅,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摸不到任何房屋原有结构。他尝试朝各个方向走,试了很多次,最后他发现其中一个地方有光,于是朝着光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原地昏倒了。 第二天他在大宅门口醒来, 易物仪式已经成功了。他至今也不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还有尼克斯奶奶,她年轻时的经历是这样的: 进行仪式都是在深夜。她进入大宅,里面结构没变,外面却变成了晴朗的白天。 透过门窗,她看到大片美如梦幻的花海,远方群山层叠,金红与青绿交织,空气中飘逸着令人迷醉的清新植物香气。 尼克斯在大宅里转了几圈,出去走了走,但没走太远。回到屋里,她发现最大的厅堂里多了一套画架,画板上是一副未完成的油画,旁边还有椅子和各种画材。 尼克斯从年轻时就喜欢画画,但她没有上过专业课程,从没受过正统训练,也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画材。 她坐下来,给未完成的画添了两笔,忽然她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于是起身走开了。 走出大宅后,外面还是凌晨的夜空,但她的眼睛看不见了。过了好几天,她才渐渐摸索出自己的易物魔法类型。 阿波罗也“采访”过贝洛: 贝洛进入大宅后,里面仍然是夜间的大宅本身,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越走腿越疼,低头一看,“妹妹”造成的伤处竟然在溃烂。明明那个地方早已经愈合了…… 正在他茫然无措时,前方走廊转角处伸出一只手,扔出来一把银色的尖锐匕首。有个声音叫贝洛把溃烂处挖去,不然整个腿要出问题。 贝洛认为自己的疼痛只是幻觉,所以并没有照做。他忍着疼,问了“你是谁”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类,对方不回答,他就一直盯着走廊转角。 腿疼得愈发厉害,后来他已经站不住了。突然,黑暗中扑出来一道形体模糊的影子,贝洛被它按倒在地,四肢都被牢牢控制住,银色匕首挖去了他腿上的溃烂。 过程当然很痛,但挖出来之后,所有疼痛和不适都立刻消失,那道影子也消失了。 贝洛拿着银色匕首出了门,出来之后,匕首就不见了。之后也是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施法方式。 阿波罗“采访”的对象当然少不了卡戎: 卡戎的流程也非常简单。她刚走进大门,就有精灵跳出来攻击她,起初她以为这精灵就是知晓者,所以没敢还手,只是躲和跑;后来精灵越来越多,全都冲她来了,她干脆和它们打了起来,一打就发现也不过如此。以前做保镖时,她经历过强度更大的实战训练。 最后她把精灵全都打晕了(她自称是打晕,因为她手里没武器,应该很难打死精灵),她自己没感觉到受伤,状态很好。 离开大宅之后,她的易物仪式已经成功了。 现在,阿波罗正在仔细回忆自己的每一次“采访”。 大家经历的情况不同,但……也许其中有什么隐藏的相似之处呢? 阿波罗试图寻找规律,以判断自己遇到的情况是好是坏。 他已经进入了红李子大宅。 起初里面没什么变化,就只是夜幕下的、四处漏风的石头房子而已。 穿过前厅之后,阿波罗随便拐进一条走廊,渐渐察觉到了变化——走廊好像变干净了? 阿波罗拿出了手机。易物仪式可以带手机,从来没说不能带。 以前也有人带,但拍照片或视频都会特别模糊,根本看不出拍了什么,手机再好也一样,镜头能防抖也不管用。 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阿波罗打开手电功能,仔细观察周围,不是错觉,走廊真的变干净了。 墙角的枯叶都没了,地砖颜色变得很鲜亮,薄薄的浮土都被擦掉了。 阿波罗继续往里走,环境变化越来越明显。 起初只是墙面和地面变干净,后来当他路过一处能看见外面的窗户时,光秃秃的石台上出现了窗框,还安了玻璃。 这里是木头窗框,一小块一小块的方玻璃,再向前走,又出现了金属窗框,最后甚至出现了塑钢推拉窗。 窗外越来越明亮,但不是尼克斯讲述过的那种蓝天白云,而是一片白色的虚空,看不到任何风景。 屋里的石墙变成了壁纸墙,再下个房间,又出现了鹅黄色的乳胶漆墙。 地砖也变了。石板地不见了,变成了很现代的瓷砖地,有的房间甚至铺了木地板。 大宅的基础结构也变了。现在阿波罗看到的完全是现代房屋,而且是精装修后没有放家具的状态。 阿波罗又拐了个转角。家具也开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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