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林邬现在应该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 但是他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就算是个反派, 也实在是有点不好昧着良心说话。 毕竟时深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到时候说着坏话呢, 万一人突然闯进来, 那多尴尬。 而此时, 说什么来什么。 江滨会所门口缓缓驶来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司机下车拉开车门,里面的人微微弯腰低头从车门跨出来,于是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睛。 很好看的一张脸,北城人人都认得,因此无人敢拦。 时深走进会所大门,经理就谄媚地迎上来, 刚刚派去跟着林邬的保镖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见了他一点头, 汇报道:“林邬先生没事。” 时深顿了顿,道:“没问他。” 保镖于是又说:“白先生也没事。” 时深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淡淡地问Omega:“不是说和人打起来了吗?” “我们到的时候林先生已经搞定了。” 时深挑眉,心说林邬作为一个Beta倒还真是……自由奔放。 经理带着他来到了白落黎所在的包厢,而就在时深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蹲在地上抹泪的白落黎如同兔子见了鹰一样,扑到了一边的林邬怀里。 林邬挑眉看他,心想早不倒晚不倒,你未婚夫来了你倒是碰瓷上我了。 我是要偷偷摸摸地挖墙脚,不是当着时深的面和他抢人好吗? 这又不是别的世界前期的小可怜主角,这是有钱有势的时傲天。 但是任务还是要做的,于是在时深眼里,林邬不仅没推开白落黎,还缓缓搂住人的肩膀,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自己,说 “时总,你的未婚夫好像很不喜欢你啊……不如考虑一下,和他分开,换个人结婚怎么样?” 不过时深看起来好像没有很生气,他走上前半蹲下来,先看了林邬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别犯病。” 林邬:?怎么挑衅宣言被完全无视了?按世界人设不应该是时深和我修罗场然后暴怒吗? 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眼尾下压,微沉下眼神,原本带笑的神色变得格外不近人情。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时深,半晌才轻声说 “真不听话,时总。” 一点都不按剧本走。 他说话的气声还拖着慵懒的尾音,听起来既认真又散漫,让人捉摸不透。 因为这句话,时深没忍住偏头盯了他一会,只见林邬缓缓松开了搂着白落黎的手,起身坐回了沙发上,然后垂眸看着时深,懒懒道:“没意思,不玩了。” 而白落黎在原地瑟缩了一下,抬起头咬着下唇,眼里都是委屈的泪花:“时深,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时深:……? 他啼笑皆非地问白落黎:“说说看,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 还没等白落黎开口,沈沁先伸出爪子去扒拉时深好端端放在膝盖上的手,一副为友谊牺牲的样子,大声说:“别用你的手碰黎黎!” 再怎么样时深都是个Alpha,不费吹灰之力就扣住了他的手臂,再狠狠一掰,把沈沁直接甩了出去。 他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落黎赶紧过去扶他,回头狠狠盯着时深,敢怒不敢言。 时深起身退开坐在林邬边上,眉眼间还带着笑意,好像全然不在乎地上这两个Omega对他的冒犯,可是仔细看去,又是一片凉薄,杀意隐忍。 阴冷玩味的语句从他薄唇中吐出,时深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白落黎,我给你五分钟把你脑子里的水倒掉,如果五分钟之后我还看到你那个愚蠢的Omega朋友在这里,他就别想站着离开江滨会所。” 听完他的话,白落黎爆发了。他起身甩掉了桌上的杯子,玻璃碎屑溅了一地,传出刺耳的声响。 林邬眼疾手快,先把沙发上的毛毯摊开举起来防止碎片刺到自己身上,然后他想了想,还把时深也给罩住了。 不是别的意思,主要是时深长得很好看,脸被划伤了怪可惜的。 被毛茸茸的兔子地毯盖住头的时深表情有一瞬间迷茫,额前刘海软塌塌地盖住眼睛,显得有些呆。 林邬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一边把毯子扒拉下去,一边伸手帮时深揉了揉额发,笑眯眯地说:“时深你好呆啊。” 时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觉得自己和这个字能扯上什么联系。 而在林邬眼里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让时深忍不住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他们之间隔得很近,林邬伸过来的手微微屈起温度适宜,浅淡如同某种色泽好看的宝石一样的眼睛带起微微的笑意,显得格外温柔。 时深避开他的视线,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塞回林邬怀里,然后看向被玻璃碎片划伤了手,正红着眼睛泫然欲泣的白落黎。 “我受够了。”白落黎说。 “时深,你真以为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吗?你指手画脚我的工作,我的朋友,你没把我当一个独立的人,你只是想让我做你手心里的金丝雀!” “我不想这样!”白落黎摇着头,缓缓后退:“亏我以前,还觉得,既然我是你唯一百分百匹配的Omega,那我就能够给你幸福,治愈你那颗没被爱过的心。” “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屈服,你就是想让我知道,没有你时深的权利我什么都不是!你敢说今天这件事情,不是你为了让我乖乖回到你身边精心安排的吗?” 他控诉完这一切,转身就想夺门而出。 不过他没能做到,因为门口堵住的两名保镖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落黎惊恐地回头,眼皮跳了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昏黄迷离的光线下,时深带着讥讽笑意看过来的眼睛,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这只野兽锁定了,时深目光凌厉逼人,犹如寒冰刺骨。 他看见时深抬了抬手,语气平平地吩咐道:“把他抬去江滨会所地下一层,让他看看,什么才叫我的精心安排。” 然后时深扫了一眼地上的沈沁,说:“这个也一起带过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包厢里安静了,只有林邬和时深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林邬看见时深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心。 “精心安排……?”时深沙哑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充满了嘲笑和无奈。 这样的时深看起来并不凶狠,反而还有点脆弱。 林邬想了想,往时深那边靠了一些。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伸手捏住时深的下巴,让他埋进手心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眼睛有点红。 林邬结结巴巴地问:“不是吧,真的这么生气,气到要哭了吗?” ……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 最后是时深握住了林邬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他有点泛红的眼尾在迷乱的灯光下轻轻凝视着林邬,眸中某些情绪翻腾。 时深闭了闭眼,再睁眼,便平静地别开视线,笑着说:“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林邬说:“不算吧,我在哄你。” 虽然时深怎么样和他没关系,可是林邬有点心软。他是个好心的系统,知道今天时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哄人就是直接上手?”时深笑了,用一种林邬看不懂的眼神去看他,然后缓缓说:“林助理,你平常不是很喜欢亲别人吗?” 林邬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宿主哄任务对象的时候,好像确实亲了他们。 虽然他的任务是给白落黎和时深添乱,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时深也算是他的任务对象。 于是林邬俯身靠了过去,在即将触到时深唇的那一刻,他突然开口,说:“时总,闭眼。” “为什么?”时深轻声问。 林邬说:“不想看到你哭。” 然后他亲了上去,把时深搂在怀里,接了一个安静的,缠绵的,哄人的吻。 / 吻毕,他们缓缓分开,而时深垂下眼,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 他说:“虽然我知道你也不是真心的,可是我宁愿你才是那个和我契合的Omega。” 时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换在以前,白落黎这样的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老天和我开了个玩笑,我的命居然握在这样的人手里。” 他出神地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时深一出生就是个残缺的没有信息素的Alpha,医生说世界上也许根本就没有能和他匹配的Omega,他只能在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易感期里发疯走向死亡。 这是命运。 别的Alpha可能一出生什么都有,但是时深不一样,他出生之后不被任何人在意,所以时深自怨自艾,不停埋怨自己为什么上天要给自己这样的身份。 哪怕是Beta也好,为什么是一个相当于残疾的Alpha? 再这样下去,时深熬不过成人那天的易感期。 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把他扔到了江滨会所不为人知的暗面里。 她希望自己孩子活下去,哪怕没有人给他助力,没有任何人在乎他的生死。 母亲盼望他能活久一点,活到有希望那一天。 她告诉自己的儿子:“如果你不能踩着别人上去,那就成为被别人取乐的工具好了。你就算死,都没办法死得舒适。” 时深没有辜负她的狠心,他在那里被打碎然后重组,意识到了自己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不顾一切地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他每次被易感期折磨到崩溃的时候,都忍不住会想: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可以安抚我的Omega就好了,不论他是谁,我都会保护他,照顾他,和他走完平静的一生。 如果他还能爱我,那就更好了。 母亲的爱让他活了下去,但母亲是冷酷的,她在那个环境里能给时深的,就只有一份让他活下去的期许,而不是任何温情。 后来时深等到了白落黎,可是白落黎好像从来都不把时深当作一个正常的,可以平等相处的人。 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时深看着林邬,轻蔑地笑起来,他说:“没关系,虽然Omega受到过分惊吓后,信息素质量会很低,但总比没有好。” “我可以把白落黎关起来慢慢折磨,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提取信息素的工具……” “我还是不会死,只是可能会疯而已。这样是不是会有一堆人不如愿了?包括你和你背后的人。” 时深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掀起眼看向林邬,眼眶是红着的,不知道到底算哭还是算笑。 林邬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时深的眼尾,想再次安慰一下他。 然后林邬轻快地说:“别人如不如愿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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