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铭不想扫兴,做事也难得周全起来,他还提前打电话告诉方旗山:“师兄,我后天一早就回去,路上顺便买鱼。” 那头方旗山听他能惦记着这事,心里也高兴,“我正准备蒸些寿桃,想着到时候可以供供过路神仙,也能分给信众热闹热闹,但是师傅说不要张扬,我一想也是,索性不做寿桃,只蒸成馒头好了...” 卫铭最不耐烦听这些琐事,刚刚所谓的周全一秒破功,他插话打断方旗山:“随便,那我回去还要带些什么?反正路上得经过好几个市场。” 方旗山原本就要去见师傅,此时已经走到了卫修诚的房门口,听卫铭这样问,索性回他,“我没什么需要你带的,不过我刚好在师傅这,你问问他想要什么。” 卫修诚听明白是卫铭的电话,毫不犹豫道:“你把那个叫方炎的孩子带过来我看看。” 上次在离水镇虽然见过,但当时一直处理俞小老板的事,没能仔细看看这孩子。 卫铭听得有些奇怪,“你看他做什么?” 方旗山也忍不住一直朝卫修诚看,好好的,看方炎做什么? 卫铭不知道的是,上次回来,卫修诚就将自己关在典籍室中,将记载了卫铭所修的《斗部》心经所有的资料都翻了一遍。 卫铭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想出了将方炎当做锚点的好主意,只是对典籍文书不耐烦,基础知识不牢靠的他却不知,灵魂相触、互相标记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比如说之前的双双与晓杰,哪怕是亲兄妹,灵魂又交缠那么久,晓杰才能勉强感应到双双的位置。 但按卫铭自己的说法,他离魂后,方炎在他的神魂视野里,简直亮如灯塔。 这实在稀奇,一开始卫修诚还怀疑是卫铭所修功法的原因,但翻遍典籍也没有类似的记载。 卫修诚一时也搞不清原委,这也导致他对方炎格外好奇,这次叫来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看这孩子的脾气秉性如何。 毕竟从最早的卦象看起来,这孩子怕是要跟自家这天魔星,纠缠半辈子。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算那一卦,将卫铭送去离水镇,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另一头,江父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了墓地。 江父江母所在的南马河村是比离水镇要更偏远些的一个小乡村,在这边的墓园里,除了遗体一定要火化才能下葬这个政策实行得比较到位外,其他移风易俗的相关规定推进得并不彻底。 毕竟如果没有火化证,销户等后续手续是办不下去的,村民不得不接受这项硬性规定。 遗体必须火化,墓地大小也有限制,这就意味着死后不能用上大棺材,只能“屈就”在小小的骨灰盒里。 对身后事相当在意,担心死后没有稳妥住处的村民转了个思路,他们放弃大棺材,开始追求起了地面墓碑的形式。 村民热衷于此,商家自然闻风而动,偏偏村人又爱攀比,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儿女的生活都定了型,能琢磨的无非就是这些身后事。 在这样的风气下,墓碑从最初简单的贴砖、雕龙画壁慢慢升级,规格越来越复杂,不出两年,最后的成品哪还是一块墓碑,硬生生建成了一个迷你“小别墅”。 飞檐翘角的屋顶、雕梁画栋的连廊,门口“威武气派”的石狮子,甚至外面还有一圈围墙。 一栋比一栋“豪华”,原本朴实无华只有一个个简单水泥包包的墓园里,如今充斥着中西结合、洋不洋土不土的四不像。 江父自己的活人墓也是如此,因着是新建的,选的是最时兴的样式,在整个墓园里看着也是最气派的那一拨。 这是江父据理力争才建起,又费心费力自己布置的墓地,按理说他应该十分满意才是,只是江父看向“小别墅”中间那个原本该放骨灰盒的小小石室,眼神中竟透露着些微的恐惧。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盯着石室不知想了些什么。 揉了揉开始疼痛的头,江父摸出电话,凭着记忆拨出一个号码:“邱司婆,我遵守承诺瞒着所有人,什么都没说。今天又通灵了一次,你什么时候把药给我?” “我相信你的诚意,最近我有事不方便过去,你的药我就放在你的墓碑石狮子身后的栅栏里,一整瓶,够你用一段时间。” 疼痛从太阳穴慢慢扩散,连心脏都有些难受起来,江父深深喘了一口气,克制着恐惧,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邱司婆,你确定我只要按你说的做,喜宝就能有最好的通灵天赋?” 那头女人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笃定,“当然,迄今为止我应承过你的事,哪一件没实现?” 知道女人不爱废话,江父得了确定的回答后,就要挂断电话。 那边女人却第一次叫住了他,“你家里今天来了客人?” 江父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女人一向表现得对他家的事了如指掌,他如实回答道:“是的,我儿子的师弟,还有他一个朋友。” 刚刚还似乎很感兴趣的女人却突然又不说话了,直到江父摸索着取出药瓶,吞了一粒药,她才又开口,“你说的那个师弟的朋友,他看上去过得...怎么样?”
第45章 聚聚 什么叫过得怎么样? 江父一时反应不过来,这话问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认识那个小子?我没什么印象,好像挺活泼的...” “行了,我有事。”那头女人突然挂了电话。 看着“滴滴滴”只余忙音的电话,江父一头雾水,“真是神经病...” 江父实在太累了,他也不挑地方,吃完药在原地坐了下来,倚靠着自己“家”的围栏闭目休息了一会,原本蔓延开的疼痛终于舒缓了些。 江父活人墓所在的位置,隔着四五“家”,埋的就是他自己的父亲。 江父除了当初被逼得没办法,尝试“下海”做过个体户之外,一辈子称得上是个老实人。 能把江父养成这样,他的父亲更是老实憨厚得不行。 早年几个弟弟捉弄他,找到上工路上的江祖父,说小七早上起来心血来潮卜了一卦,你今天有血光之灾,但是没关系,我们在原地画个圈,你在里面站着,今天就别出来了,这灾祸就能避过去。 当时江七爷还没这样声名显赫,但已经开始随着师傅“出马”,至少在江家自己人眼里,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先生。 老实的江祖父听几个弟弟这么一说,当真顶着大太阳就在圈子里站着,想撒尿都憋着。 直到负责记工分的小队长见江祖父迟迟未来,一路找到他家,询问江祖母你家男将怎么没上工时,江祖母才一边喊着“他早就出门了呀”,一边着急慌忙去找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祖母找到江祖父的时候,听得这个所谓的“画个圈让你站着避灾”的说辞,同样被唬了一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小队长听着觉得不对劲,真要有这事,不通术法的普通人画的圈能有用?小队长提醒她赶紧去问问江七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她才跑了去问,把江祖父“解救”出来。 就是这样脾性的江祖父,到了知道没钱用好的医疗方案的时候,还拍着儿子的肩膀告诉他,“村里多少人家,老人得了病就这么拖,在家里说没就没了,你能带我来治,村里多少人羡慕我呢。” 他是真的满意这个虽然挣不着大钱,但脚踏实地又孝顺的儿子的。 只是江父自己不甘心,当年...当年他要是有那天赋,他的日子何至于如此。 七爷送他走的时候,满脸可惜的样子他记了几十年。 而且江祖父住院的时候,隔壁病床住的是个家里开超市的。 那家虽也算不上豪富,但生活很是过得去的样子,老爷子用的都是好药,子女很忙来往都匆匆,但护工就配了两个。 老爷子说起来骄傲的很,“我几个孩子,虽说念书什么的不怎样,但都开大超市,也算是当老板,不说赚多少钱吧,至少不用给人打工,听别人的话,日子过得自在。” 而他这样骄傲也是有原因的,“你知道为什么几个孩子都做这行当吗?因为我早年就是开小卖部的,当年手里没钱啊,我带着媳妇骑着三八大杠去收破烂,娃子没人带就用个篮筐挂车边上,跟废品放一起,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做了两三年,手里有了一点钱,娃子也大到在篮筐里坐不住咯,我就用这本钱在村里开了第一家小卖部...” 至于后面小卖部越开越大,几个孩子不读书之后都在家里帮忙耳濡目染,又给了本钱各自去做生意之类的,老爷子能讲大半天。 江祖父听了只是夸这邻床老爷子能干,江父心里却又难受了起来。 人家这才叫传承,如今哪怕生病了,在医院里接受孩子的照顾也是心安理得——毕竟留了那么好的基础给孩子们呢,孩子们过得也好,花这几个钱不心疼。 那...自己?儿子被自己逼着去了道观,好歹学了个按摩手艺,但是喜宝呢? 那个看一眼都让自己心都化了的小孙女,自己能给她留些什么? 越想越魔怔的江父恨自己,怎么就没那个通灵的天赋! 那个不知什么来路的邱司婆找上门的时候,只一句“我能让江七爷的天赋,在你身上传下去,你要是愿意多受点苦,甚至能好好传给你孙女。”的时候,江父立刻就动了心。 受苦算什么,这辈子他只恨连吃苦的机会都没有。 多年上当的经验给江父留了最后一点点警惕心,他问邱司婆:“你要多少钱?” 邱司婆话说得坦荡,“要你做这事,我自有用意,对你我没有企图,当然这种拿不出凭证的事,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做不做全看你自己。” 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江父却没考虑多久就决定听她的,原因也简单,自己一把年纪,没钱没本事,什么都没有,她就算骗又能骗去什么呢? 更何况,按照邱司婆说的,将她特意“取”来,蕴含江七爷天赋的那支魄“好好”供养在自己的活人墓中后,自己确实获得了通灵的能力。 虽说在通灵能力越来越强后,每次靠近自己的墓,都能听见从小小石室中发出的诡异动静,就像是...就像是有人被捂住双眼行走,不断碰壁时发出的痛呼。 甚至仔细聆听就能发觉,那声音与江七爷...实在相似。 但一旦体会过通灵后被人尊崇相待,一个月几乎赚了之前一年都赚不到的钱,江父怎么肯放手。 只当自己耳聋心瞎罢了。 今天是农历三月二十三,邱司婆吩咐过,逢三要点蜡。 却不是常规的点蜡。 江父小心地打开石室的门,作为一个活人墓,小小的石室里原本应该空无一物,如今却悬空挂着一个迷你“石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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