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偏偏头,“不会。” 肉体上的疼痛对于旦尔塔来说是迟钝的,祂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极高的疼痛阈值造就了一副天生的战士躯壳。 这对于人类来说不亚于军方不停追求、研制的“人形兵器”。 只是在被青年询问的时候,旦尔塔将虫母更深地压入至自己的怀里。 温热柔软的活巢翕张着舔吮青年疲惫的肉体,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后遗症作用于身体,让他很快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需要来自子嗣活巢的营养滋养。 旦尔塔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虫母的后颈,又安抚似的抚过对方的耳廓,低声道: “妈妈,睡吧……等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 唔,那就先睡一会儿的。 阿舍尔逐渐放任自己困意,在眼前的活巢闭合的那一瞬间,他也被疲累拉到了意识的更深处。 当需要呵护的虫母被活巢包裹后,原本竖瞳中可见平和的始初虫种瞬间扭曲了气质,像是细密的雨水到暴风雨的转变,原本还暗戳戳觊觎着虫母的几只巨蛛不约而同地轻颤,似是受到了威慑。 纵使始初虫种强大,但在小怪物未长到全盛时期前,还无法达成屡战屡胜的程度,因此在面对一众巨蛛也只能呲牙威胁,表明着自己对于虫母的保护。 这群合作者们倒也有自知之明。 巨蛛群退开了,它们本不是如骷髅蜥、沙虫那般爱好食用虫母,秉持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精神,几个黑压压的大家伙爬回蛛网,开始享用自己的美食。 ……虽然咬起来硬了点,吃到肚子里还会动,但并不妨碍它们慢慢消化。 至少还能饱十天大半个月。 在巨蛛们享用美食的时候,旦尔塔已经继续向北方前进了。 那道温暖的活巢内,祂小心保护的虫母正安然沉睡。 而正对的北方,似乎偶尔会被风吹来冰雪的气息。 …… 松林之后,山崖的另一侧—— 早就降落在峭壁阴影下的伽玛焦急地蹲守在原地,闪烁微光的复眼遥遥看向先前虫母选择逃离的方向。 片刻,空中传来窸窣的拍打声。 想到了什么的伽玛冲着鲜少具有飞行能力的家族伙伴们点了点脑袋,几个颜色鲜亮的蛾类、蝶类虫族便彻底紧贴着石壁,借助石崖阴影和垂落的藤蔓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它们不约而同地屏神凝视石窟缝隙外的天空。 是机械鸟。 原本几十只的数量削减了大一半,只零星剩下几个,正向天空的尽头飞去。 伽玛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它无法克制对巨型机械鸟的恐惧,不论是看到对方的鸟喙还是利爪,这对于从未参与过什么实质性战斗的它来说无异于直面恐惧。 但是…… 但是妈妈给了它们秘密委托。 妈妈还说要它们保护好自己。 那么温柔的妈妈,它又怎么好辜负对方的意愿呢? 伽玛扭头看了看身侧跃跃欲试的同伴,又看了看远处逐渐只剩下影子的机械鸟。 它尝试为自己打气—— 【去、去跟着它们。】 几乎立马就得到了家族同伴们的附和—— 【帮妈妈完成任务!】 【妈妈要追踪它们的老巢!】 【快追上它们!】 【妈妈说让我们保护好自己!】 【对,保护好自己!】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吗……】 【完、完成任务,和妈妈要奖励!】 【要奖励奖励奖励!想、想要妈妈抱抱!】 一声一声堆叠的“妈妈”变成了最能鼓励彼此勇气的战歌,在同伴们相继起飞后,伽玛弯了弯触须,身上粉黄相间的绒毛轻颤,也坚定地追上了同伴的脚步。 它要为了妈妈变得更加勇猛! 回程惊急的机械鸟们未曾得到来自主人的精神力屏蔽,平展、扇动的翅膀带动气流,一路向高空前行。 而在它们身后数百米之外,振翅无声的芬得拉家族天空小队正小心翼翼地跟随。 它们虽然未曾接受过系统的跟踪训练,但个个警惕十足,在相互打掩护的提醒、防范下,倒也真的一路没有被发现。 …… 同一时间,高级虫族所谓的天空之城上—— 在王虫和库亚的执迷不悟、无法交流后,已经彻底失去耐心的塞克拉决定另谋出路。 他甩开跟在自己身后的机械巨人,于整片巨构建筑间躲躲藏藏,才终于发现了一点薄弱之处。 高大近乎可怖的巨物建筑上,年轻矫健的高级虫族用长有细密刚毛的钳足固定着自己的身体,他自数百米高空向下看,安静等候着机械巨人来回巡视间的交替空隙。 这座被地表的高级虫族所仰望、渴求的天空之城,实际上就像是道巨大的纯白监狱,里面的虫出不去,外面的虫进不来。 不……或许想进来也是可以的,但只能以王虫所食用的“肉畜”身份作为入场门票。 “残食同类”在虫族社会是一种常见于特殊情况下的求生手段,尤其极端恶劣的环境里,虫母为了自身发展会吞噬虫卵,以保证自己的生命所需。 而雄性虫族在与同类的争斗后,少部分胜利者会选择吞噬同类增加自己跨越等级的筹码,但这在所有的晋级路线中,属下下策。 但不论哪一种情况,当险境求生中的“吞噬”演化为习惯,甚至是如一日三餐般常见后,它所带来的恶果也将作用在贪婪者的身上。 ……就像是云端上那只高高在上的王虫。 等待间想到此事的塞克拉眼皮生理性地抽搐,那是一种曾直面过恐惧且尚未克服的不安。 他依稀记得自己年幼时,王虫还不是这样不可理喻。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对方所食用的高级虫族,甚至是低等级虫母的数量增加,王虫变得越来越恐怖,喜怒无常、暴虐残酷,就连自己的伴侣和孩子…… 不该再继续回忆了,那些事情只会引起他徒劳的愤怒。 塞克拉深深喘了口气,虫类的口器无声翕动,在心中第一百声倒数后,正好轮到了巨型建筑下机械巨人们的接替—— 三座相对建筑间的幽深隔断有60秒的空落,两班机械巨人需要40秒才能归于原位。 这是他的机会! 只是下一秒,蓦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动静令塞克拉心脏重颤。 “你要离开?” 是本该时时刻刻守在王虫身侧的库亚。 塞克拉拧眉,他盯着换班间隙的机械巨人,倍感防备地看向自己的同卵兄弟。 “……你想做什么?”他防备自己的母亲,也同样防备自己的兄弟。 “你要离开?”库亚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塞克拉浑身紧绷,“关你什么事?” 比起同卵中弟弟的戒备紧张,作为兄长的库亚却十分平静。 他只看了看交接后缓缓走向悬浮陨石边缘的巨人,低声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等塞克拉说什么,库亚身形极快,手掌虚虚拂过自己兄弟的肩头。 塞克拉骤然后退,低声怒骂:“你做什么?” 库亚蜷缩手指,垂于腿侧,冷漠道:“你还有10秒钟离开的机会,至于以后……好自为之吧。” 这像是他赠予兄弟的最后警告。 也像是一场永无重逢的告别。 话落,纯白到几乎与天空之城融为一体的库亚转身离去,竟是不曾做出任何阻止的动作。 塞克拉眼底闪过怪异和复杂,不再关注对方,只用拟态出双后肢的虫足奋力一蹬,便自高空划出一道抛物线,正好越过堆砌天空之城的悬浮陨石。 像一颗落水的石子,将再无法追踪它的行踪。 簌簌。 是风的声音。 也是逃离压抑的自由。 塞克拉冲破厚重的云层,以自由落体的姿态迅速远离这片浮空城市。 他逃离了这座纯白监狱。 也逃离了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的铡刀。 而他身体直指降落的方向,正是始初之地的极北。
第35章 正房の大度 被人类命名为“奇迹一号”的星球上充满了无法被寻常科学、地理所解读的异样, 就单单从小片地域上多元化的气候、地形划分来说,这片陆地上拥有的环境过于繁复冗杂了。 只是从松林一路向北,当尽头处天光骤然放亮的时候, 入眼不再是苍翠且富有生命力的绿色,而是满目茫茫的白。 似乎密林的尽头是一道被施加了魔法的屏障, 进一步是冰天雪地,退一步是苍翠幽深。 活地图碎片上升高的海拔和地形变化, 验证了阿舍尔的猜测, 并为他的赌徒心态争取了一丝机会。 在这片纯白色的大地上,一道绝非人类的脚印落在雪地间留下半路痕迹, 却很快又被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覆盖。 这片白皑皑的世界, 几乎再找不到第二个生命。 …… 天寒地冻之下, 一处藏匿在冰雪下的冰洞中隐约可见脱离了纯白后的另一种颜色。 是落着一层薄雪的舌红, 宛若开在冰原上的玫瑰。 在离开了松林后,旦尔塔按照虫母的指示一路向北, 自跨越过魔法屏障一般的气候分界线, 便只身进入了这片浩瀚无际的冰原。 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对比先前经历过的旷野、湿地太过极端,好在始初虫种天生强悍,覆盖着细密鳞甲的躯体足以抵挡酷暑和寒冷。 被藏匿在活巢中安静休息的虫母身上依旧散发着薄薄的香气, 这股香似乎可以渗透过旦尔塔的皮肉,涌动在活巢主人的身侧。 但好在阿舍尔的选择是对的。 冰天雪地, 极端气温, 零下的温度…… 当这些影响因子同时撞在一起的时候,就形成了足够压制气味分子传递的天然低温空间。 甚至就算机械鸟会追到这里,冷空气也会对它们机敏的嗅觉和由零件支撑的翅膀造成一定影响。 选择去往北方, 是阿舍尔现在仅能看到的机会。 此刻,冰洞内—— 原始形态下的始初虫种尽可能蜷缩着自己的胸腹一侧, 将活巢拢在更加隐秘、温暖的血肉深处。 小怪物的身体足以抵抗外界的天寒地冻,虽然活巢内部温热避风,但祂依旧担心外面的低温会对沉睡休眠中的虫母造成影响。 自青年以身为饵,为机械鸟铺设陷阱,并凭借自身不稳定的精神力与巨蛛交流达成协议后,便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极端困倦。 那种困意深且浓厚,足以旦尔塔通过虫母微微四散的稚嫩精神力中感受到一切。 同时,在旦尔塔时时刻刻感知着活巢中青年状况的时候,阿舍尔则陷入到了另一种境地—— 并非是小怪物认为的冷,而是热,极端到夸张、令人痛苦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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