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褐色头发的青年踉跄几步。他勉强支住自己骨瘦嶙峋的病体,仇恨地瞪着他,眼底发红:“回来做什么,装什么好人?赎罪?你靠这张脸献媚离开敢死队抛弃我们以后,萨珊和我写了那么多信给你,你一封也没有回过,一次也没有来见我们。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还记得吗?上一次出征的时候,萨珊还生着病,可他就是为了能见你一面,强撑着上了军舰。他没有回来,你又知道吗?” 梅杜沙拉紧兜帽,侧过脸,冰茶色眼眸藏在帽檐的阴影里,晦暗不清地看了曾经最好的……甚至为了救他将身体的一部分给了他的伙伴一眼,迈开脚步。 一个东西重重砸在背上,食物和钱币洒了一地,希礼尔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要你肮脏的施舍。你要是真的想赎罪,就给我一份清闲的工作,我还有一家人要养活。我要去港口的哨站。听说了,你有爵位,又升了军衔,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动动指头就能办到,梅杜沙子爵。” 梅杜沙脚步顿了顿,缓缓点了一下头,然后迅速走远了[增补]。 “他会答应吗,希礼尔?尽管,我们有足够的军火和内应,但没有他这颗关键棋子,这个计划恐怕很难进行……要知道,我们要劫的可是帝国医学院的研究船,那差不多是整个帝国防守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一定会。否则,那个家伙不会出现在这儿。”年轻的反叛军领袖深深锁着那孤独的消失在夜雾间的身影,“不论成不成功,我们的家人们……都不能白死。” ——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梅杜沙换好防护服,看向窗外不远处港口的哨站,眼前还徘徊着希礼尔的眼神。 这或许,是他唯一能为他和他的家人做的。 回到桌前,他不由蹙了蹙眉。 原本样本架里这段时间他保存的样本与监测报告都已被取走,显示屏上留下了显然是氯川交待的指令。 “经检测,血液与唾液样本均活性维持时间不超过24小时,无法用于研制疫苗,请取到活性能够持续48小时以上的样本,否则考核将无法通过。” 梅杜沙蹙起了眉。 这段时间他已经发现了这点——无论是血液样本,还是唾液样本,一旦离开人鱼本体,里面修复细胞的活性持续时间最多持续半个小时。而他没有进入医学院核心组,手上没有可用的病菌样本,压根无法测试这些样本是否能和当年那个被他父母保存着的人鱼孢子一样有效对抗暗物质核病菌,但就这些样本里修复细胞的活性时间长短而言,多半不如前者。或许…… 或许,只有人鱼孢子才能够达到那种活性? 他垂下眼皮,下意识地望向了玻璃之外。
第32章 人鱼孢子 浅池里空荡荡的,塞琉古斯不在他惯常待的地方睡觉,却一反常态的伏在不远处的礁石上休憩,让他甚至都有点儿不习惯。想起昨夜离开前塞琉古斯的举动,他琢磨了一下,这是因为被他拒绝一起睡的要求所以赌气了? 为了人鱼孢子,他必须好好哄一哄他了。 无声地走过玻璃栈桥,他来到塞琉古斯身边。年少的人鱼似乎睡得很沉,静静伏在礁石上,金色鱼尾盘踞在石底一动不动,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他漆黑浓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着,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似乎在做梦。 人鱼会做什么梦呢? 梅杜沙端详着塞琉古斯,这段时间来对他与日俱增的好奇心又变浓了一分。他不是个喜欢探究无关紧要的事情的人,那样只是在为他要走的路上徒增阻碍,但塞琉古斯不一样,他真的……很想剖开他,看看他的脑子,不仅仅出于掌控欲。 “Ke…to…” 一声低低的梦呓传来,梅杜沙眯起眼。他发现塞琉古斯的眉毛皱了起来,神情有些挣扎,似乎被难以名状的痛苦擭住无法逃脱。 “ca…ha!” 或许是人鱼的语言,梅杜沙无法理解,却能清晰的辨出塞琉古斯愈发强烈的痛楚。那张埃及神明般的俊美面庞此刻是破碎的,与他趴在他身上哭泣的模样迥然不同,那种悲伤如此深刻,像刀刃刺入心口渗出的血,令他单是作为旁观者,就感到了一阵心悸。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抚了一下塞琉古斯的眉心,一瞬手腕猛地被蹼爪抓住。 长长的黑睫抬起,露出湿润的绿瞳。 塞琉古斯注视着他,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塞琉古斯,你做噩梦了吗?”他半跪下来,拨开他额角一缕潮湿的黑发。塞琉古斯眼皮抖了一下,扩大的瞳孔缓缓缩小,攥着他的手腕却没有放开,依旧抓得很紧,掌心的温度由触碰他时的正常温度升高了一点。 “你梦见了什么?好像很害怕?”梅杜沙轻声询问,哗啦一声,塞琉古斯身躯探出水面,抱住了他的膝盖。[对视角进行了调整,原文是塞琉古斯的梦境] 梅杜沙的目光一凝,落到塞琉古斯露出水面的胸膛上—— 那片原本暗金色的图腾在泛着金赤的灼灼光晕。 怎么回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便触到了塞琉古斯体温明显高于平常的肤表。 塞琉古斯抱他抱得更紧了。 “好烫……你在发烧吗,塞琉古斯?”话音未落,他便感到触到纹路的指尖传来一种触电般的奇异感受。接着,梅杜沙惊异地注意到这星系般的图腾里,位于中心的圆点亮起,全然变成了火焰般的赤色。 那散发出的金光落到水面上,顷刻蔓延开来,映射出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图景——绽放着幽蓝闪电的雷云,漂浮在半空的银白海浪,逆重力向上奔涌的瀑布,仿佛由冰山构筑而成的白色金字塔形建筑在水光间浮动,无数各色鱼尾的人鱼在其间穿梭,身影若隐若现,一切奇特而美轮美奂。梅杜沙注视着这颗幻境里的星球,有些震撼地睁大了眼。这显然不是地球…… 至少绝不是在他出生之前,就被“神泣”侵袭了数个世纪的,比地狱还要恐怖阴森的地球。 “这是哪里?”梅杜沙伸手拂向水面,喃喃道,“塞琉古斯,是你的来处么?” 没有听见塞琉古斯的回应,他侧过脸,看见那双绿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眼底映着翻滚的雷云,那种他曾经看见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潜藏其间。 倏然间,他的余光瞥到一道光线,回过头去,便看见背后的圆形天窗外,一簇彗星拖拽着长尾的光簇正划过黑暗的夜空,遥远的坠落在黑茫茫的大海某处。 闪了一闪,便消失了踪迹。 那是什么?陨石吗? 感到指尖愈发滚烫,梅杜沙抬起手,扫了一眼塞琉古斯的胸膛,那刚才亮起的金色圆点竟隐约闪烁着,就仿佛一枚灯塔上的信号灯,而塞琉古斯正盯着那个光簇坠落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瞳孔缩紧。 那不明坠落物的出现或许……和他有关。 只是不论那是什么,都会成为他掌控塞琉古斯的不稳定因素。抬手握住塞琉古斯的下巴,迫使他的转向自己。 梅杜沙捻了捻住他束具上的锁链,低声道:“那是你招来的东西吧?你想去找它,是不是?那就更该乖乖听我的话,将来我才会给你创造逃走的机会。” 塞琉古斯抬眸看他,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不走,主人。我会在你身边,永远。” 永远。 或许是“永远”这个词过于热烈,或许是他在黑暗里独行了太久太久,梅杜沙心口像被一簇焰火烫一下,他怔在那儿,有点惊愕,有点彷徨,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像茫茫雪夜里冻僵濒死的旅人,捧着手里一簇火,却不知该怎么安放,怕烫到自己,又怕弄熄了它。 半天,他才像重新找回了自我,强笑了一下,用逗弄小狗的口吻再次问年少的人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塞琉古斯?即使有机会离开,你也不走吗?” 塞琉古斯凝视着他,再次点点头:“在你身边,永远。” 永远……在他身边? 梅杜沙又是一怔,捏了一下塞琉古斯温驯垂下的翼耳,有些不可置信。他向来不相信人心,不相信有谁会对自己忠诚,哪怕是受过他救命之恩的阿彻,他也不敢全然交付信任,但仍然因为这条年少的人鱼表露的忠心而感到心情很好—— 不论真假,他的确被他取悦了。 塞琉古斯,真的很擅长讨他欢心。 “那么,作为你的主人,我也会保护你的,塞琉古斯。”梅杜沙又取出一块生肉递到他嘴边,想起自己要干什么,温柔道,“如我前几天告诉你的,我们这个种族危在旦夕,这也是我把你带来这里的原因。我需要你身上的一些东西,塞琉古斯。给我,你的孢子,或者,该叫它作……yoila?” 塞琉古斯呼吸一滞,嘴里叼着的肉掉进了水里。 “听得懂吗?”梅杜沙托起他的下巴,“我要你的yoila。” 塞琉古斯没有回答他,肉眼可见的一片红晕从他脖颈蔓上脸颊,他整个埋进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 这是……害羞了吗?梅杜沙扬起眉梢,果然人鱼孢子对于人鱼而言,是类似精子一样私密的繁殖分泌物吗? 塞琉古斯没应声,周围一圈的水面开始冒出沸腾的气泡。 “你不愿意吗,塞琉古斯?”梅杜沙把他拽近了些,诱哄道,“你刚才承诺过,什么都听我的。” “我…没有,现在。”年少的人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抬起眼皮盯着他,低声回答。 “现在没有?”为什么?因为他的年龄没到吗?梅杜沙垂眸看着他琢磨,要找到一条能和塞琉古斯交配的雌性人鱼吗?光是找到塞琉古斯就花了将近三年,要找到另一条雌性人鱼又谈何容易,而之前他看到的那些“实验体”就更别提了,塞琉古斯不杀掉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那或许是在下一次神泣降临前都不一定办得到的事。 也许,有更简单的法子? 刺激繁殖分泌物的话…… 是否能用人类适用的做法? 梅杜沙眯起眼,目光穿过清澈的水面,顺着塞琉古斯的胸膛往下滑去,落到隐在金色鳞膜内的某处。 他是个性欲寡淡的人,那种事情,他连对自己也不曾干过。但是……他抿了抿唇,攥紧锁链,牵着塞琉古斯走到观测台的水下闸门前,将他拽进了池子里。 “主人……”塞琉古斯蜷起金色的鱼尾,半卧在池内,绿瞳瞳孔放大,似乎有些惊愕地盯着他。 梅杜沙没有理他,径直入内取了自己的睡眠眼罩,蒙在了塞琉古斯的眼睛上。眼罩配合着他身上的束缚带,看上去惨不忍睹,简直就像是他的性奴。结合他马上要做的事……梅杜沙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半跪下来,湿热滚烫的蹼爪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黑色眼罩下,少年凸起的喉结滑了一下,显然感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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