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蕲幽幽地说:“妒忌使人面目全非呀。” 调侃的特工磨着后槽牙,眸中凶像毕露。 白诗南双腿叉开,姿势不羁地蹲在地上,目送方蕲进入钢棚,幽深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钢棚内已经不能用一滩糊涂来形容,陶俑全部不在原地,部分支离破碎,满地狼藉,部分三三两两地分布在整个空间,有些背对,有些面朝门口,而原本半人高的陶俑显然长高几尺。 屋内躺着不少的工作人员,统一地被扭断脖子而亡,尸体软绵绵的,像条无脊椎的蚯蚓。 不过他们躺尸的位置相当微妙,呈队列状,半开扇形,当然也有几个拼了命往外逃,结果在生死一线的距离被折断了脖子。 进门的人皆倒抽口凉气,有人按下耳麦,简单地与外头对接情报,描述了钢棚内的场景。 而通讯讲到一半猝然中断,那人的头颅在瞬间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旋转。 没人看清是谁出的手,他们只是徒劳地拿枪盲目地对准死去同伴的方向。 拿枪的手在颤抖,额前的冷汗密密渗出,在未知的死亡面前,恐惧被无形地放大到极致。 “是谁!” “看清了吗?” “咔嚓!”又是一声颈骨被拧断的清脆声音。 然后众人亲眼看着同伴七窍流血,定格的表情是无比的诧异,随后他人垂直倒下,重重落地。 “是陶俑!”一人怒吼,离死去之人最近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只七尺多高的陶俑,它的容貌,身高与之前迥然不同,仿佛从幼年期到了成年体,原本小巧尖锐的耳朵,嘴巴和鼻子,此时已经变得如刀锋般凌厉,背后的肉翅怒张,五根利爪看上去坚韧有力。 陶俑的面部沟壑纵横,嘴里长满了类似七腮鳗的牙齿,而它的眼眶里依然没有瞳孔,只有眼白。 一人摆手,掌落,一阵凌乱的机枪扫射,同伴被打成了马蜂窝,陶俑完好无损。 只是稍微分神,又有一名同伴罹难,死状如一,颈骨寸断存折。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陶俑,生怕一不留神,捕捉不到它出手的动作。 “咔嚓!” “咔嚓!” 人在倒下,子弹迸射,血肉横飞,误伤的只有同伴,人类在神秘力量面前,显得渺小而无能为力。 方蕲神色凝重,他的视线始终未离开过陶俑,只是十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陶俑就能杀一人。 十分之一秒——人类正常眨眼的时间。 “大家冷静。”方蕲站出来,“眼神不要移动,把你们之前的对焦点告诉我。” 一人不服气地说:“我们凭什么和你汇报。” 方蕲出人预料的一个瞬步,在那人扣下扳机之前,他一掌击在枪托上,一手隔开那人手臂,借力将其对折,抢过机枪的同时,卸掉了弹匣内全部子弹 手法之快,眼花缭乱。 “你!”那人瞪着方蕲,他引以为傲的超强反应能力,在方蕲面前是那样得不堪一击。 方蕲把枪和子弹还给他,“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的话,你们最好配合我。”方蕲补充,“如果不想做无谓的牺牲的话。” 卢令令:“是的,大家都听方蕲兄弟的。” “没有谁,比炼命师更了解命格的特性。”方蕲说。
第19章 :命格异响曲(十九) 这句话像定心丸,也像催化剂,活着的人不再犹疑,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方蕲,是的,对付命格,炼命师是专业的,外行人无法僭越这个门槛,否则只会以卵击石。 方蕲托腮,时不时点头,皱眉,把听到的全部信息归结为一点——他们都没有直视陶俑的眼睛。 “您好,请问是哪种厄命在作祟?”终于有人虚心请教。 方蕲摸摸下巴,“目前还无法从表象看出具体的属性,所以无法判别出是哪种厄命。” “哦。”那人似乎准备从战斗服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听到方蕲这么说,他略显沮丧地垂下双臂。 方蕲好奇地问:“你对命格很感兴趣?” 那人的眼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是的,炼命师,我认为它们实在美妙,每一种命格有不同的特性,左右着人类的性格和一生,目前为止,我的知识库里记录了一千八百零六种命格,我相信它们远不止如此。” 方蕲爽朗一笑,“嗯,很多。” 命格的第一次爆发是在两个世纪前的工业革命,加之文艺复兴,百家争鸣,随着时代地变迁,人口过剩,资源枯竭,基因工程病毒,加上恐怖主义以及潜在的核战争,人类的贪婪和愚蠢表现得淋漓尽致,人性被压榨,本性被剥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出现断层,变质,隔阂,从而衍生出新型的,前所未有的命格,呈指数倍增长。 “果然。”那人心花怒放,“先生,这件事结束后,我能加您的联系方式吗?我有好多问题想向您请教。” 方蕲抿笑,“好啊。” 前提是必须活下来。 人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探索这个光怪陆离的,操蛋的世界,将心中好奇的种子培植出参天大树,得出硕果,让后人乘凉。 众人没再看陶俑的眼睛,形势暂且稳定下来。 一些人开始琢磨是往外搬运工作人员的尸体,还是保持命案现场?以及场上吓死人的陶俑,如何处置? 方蕲背着手满场溜达。 “方蕲兄弟,咱们先撤。”卢令令说,“这件事既然引来了秘警署的关注,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 方蕲歪着头思索,喃喃自语道:“他们是怎么碎的呢?” 卢令令:“管他们怎么碎的,我答应你,两条命格照样支付,委托结束。” “他们又是怎么死的呢?”方蕲又问,他有个点始终想不明白,既然不看陶俑的眼睛可以避免死亡,那么这些工作人员不至于挪不开视线,除非拥有杀伤力的陶俑不止一个,或是他们有不得不直视陶俑眼睛的原由,“集体死亡的尸体分布还如此诡异,就像往前插队,一个挨着一个去送死。” “看眼睛,挪开视线,触发死亡条件,那么是什么再次触发了主体对视客体?” “现知的厄命中谁能做到这种程度?”方蕲百思不解,既然接了工作,就要有始有终,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当然私心之下,他不想让秘警署的人接收“案子”,否则炼命师日薄西山的传言真会被坐实。 而在方蕲思索时,只听见一个特工惊声尖叫,其他人的武器纷纷指向杀人的陶俑,红点瞄准,子弹上膛的声音此起彼伏。 “啊……啊啊啊啊……”那人正是刚才和方蕲谈话的人,此时他惊惶无措地抖动着嘴唇,发出害怕的呜咽声。 他触摸到了尸体,并且不小心对上了杀人陶俑的白色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陶俑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也无其他反应。 方蕲惊掠至他身边,“别眨眼,别。” 那人不敢妄动,眉梢放平,尽量让自己的眼部处于放松状态,他强忍住想闭眼或是落泪的冲动,徒劳地撑着眼皮,视线始终如一地盯着陶俑。 不能眨眼,不能眨眼,不能眨眼! 他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 或许对上视线后,只要不把视线挪开,就可能在夹缝中把命保住! 方蕲拧眉,安慰道:“在死亡面前,害怕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想你一定不想死,至少不想白白地死去,是吗?” 特工小心翼翼地点头,上下眼皮开始打颤,人无法做到不眨眼,这是有违生理常识的。 “再坚持几秒钟。”方蕲嘱咐,转而对其他人喊道,“你们不是有消灭命格的武器吗?拿出来。” 众人犹豫,波色子冷凝炮目前还在试验阶段,性能尚不稳定,他们无法在这个有限空间内使用它,一旦定点爆炸,极大可能会毁掉在场所有的人。 “不行,它无法在室内启动,一旦能量聚变,大家都得死。” “先生,抱歉。”因长久睁眼,特工死亡眼部开始自然分泌出液体,“我坚持不住了。 “别呀,死掉的话,可是无法探知新命格了哟。”方蕲笑盈盈说着,支身走向陶俑,止步,与其对视,“好了,接下去,你得争分夺秒地回答我一切的问题。” 方蕲竟用自己换出了对方,好比一个人踩中地雷,得用极限一换一的方法救出同伴。 不过庆幸的是,对于方蕲大胆地猜测,再次被有惊无险地证实——陶俑杀人的触发条件,是视线转移,只要始终有视线对着他,便不会触发他杀人,怪不得那些尸体会有着相对秩序的排列,只可惜其中一环出现了问题,导致了全员覆灭。 只是视线无法投射也不能拐弯,所以在交接的几十分之一秒内,杀人陶俑依然会按着自己的时间轴行动,就像现在这样,它面目狰狞地与方蕲仅有一拳之隔,肉翅上的爪子就差穿透方蕲的大动脉。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是什么触发了他们不得不直视陶俑,一旦获知这个线索,方蕲或许就能判断出是哪种厄命在作祟。 是借助于活体扩散的厄命?比如之前潜伏在恒星传媒的“饕餮井”,必须寄生在人类宿主身上才能发挥负面能量,还是通过实物媒介传播的厄命,比如当年轰动日本的死亡七日见录像带,亦或是更高级的靡靡魔音,身临其境,通过自然的光,影,空气,声音等就能形成死亡连锁。 “我去叫白诗南,”卢令令说,眼神即担忧又责备,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方蕲拦住,“他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我来换你。”卢令令说着要上前,再次被方蕲制止。 “我可不想循环往复地玩一命换一命的恶趣味游戏。”方蕲满不在意地说到,“喂,你,别像个胆小鬼似的跪在地上哭嗥了。” 特工抬头,大口地喘气,地上还堆积着他呕吐出的酸臭的混合液体。 “名字。”方蕲一边问,一边撕开上衣,扔掉。 “叶重远。”如他一般青涩的名字,自报家门后,他意外地冷静下来,窒息的感觉得以缓和。 方蕲神色不动,咬破手指,双指合并,在裸露的胸前和手臂上轻车熟路地画符,“是什么趋势你去看陶俑的眼睛?” 叶重远忖了忖,“是,是脑海里的声音,它告诉我,只要对上那双白色的眼睛,就能得到救赎,得到解脱。” “为什么要得到解脱?” “因为……因为……”叶重远抽噎着揪住头发,狠狠地往下扯,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思路的清晰,毕竟他的救命恩人此时正九死一生,“因为我看到了很多蟑螂,和我上吊死去的妈妈,那是我……童年抹不去的阴影,也是我一直躲避的,不愿记起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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