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佛抽着烟,入眼是熹微下的烟销水绿,“天有终亮时,这世间不知何时才能迎来光明。” 海风轻拂,浪潮拍打船体,激荡起水花,船身轻轻摇摆,如同一座摇篮。 难得的宁静。 “別这么丧气嘛。”X的眼里满怀憧憬,“如果这世间没有炬火照亮黎明前的黑暗,那破晓便是唯一的光!” “哈哈。”两面佛又抽了两口烟,感慨:“一船的实验体,我们算是满载而归了。” X:“真没想到,他们愿意加入我们。” “嗯,他们无家可归。” “我很好奇,你加入破晓的原因?”X问。 两面佛缓缓地吐出一口烟,眼神飘向远方,深情缅怀地道:“我有个女儿,如今应该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我期待她看到,她的混蛋老爸可以做个英雄,超级大英雄。” “啊?”X不容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有个女儿!你竟然有个闺女!天下奇闻呀。” “切,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帅哥。” “那你见过她吗?” 两面佛神色黯淡,沮丧道:“她娘怀着她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她们母女。” “渣男。”X鄙视。 “我仇敌多,待在她们身边只会连累她们。”两面佛婆娑着指尖的银环武器,“我给丫头留了念想,不知道温情会不会把东西交给她,或是……直接和她说他老子死翘了。” “温情是你媳妇的名字?” “是的,她叫温情,是个漂亮又彪悍的女人,性子很辣,我很喜欢。” 腥咸的海风,轻抚心弦,潮湿中裹挟着丝丝凉意,透润了甲板上乘风远观之人的心。 波光粼粼,微澜漪漪,随着甲板上传来的踢踏声,时卷时舒,如一段斑斓的织锦。 心急火燎跑来的人,是谢秋石,“那个吸血鬼呢?” “会不会在甲板下的经济舱躲阳光?”两面佛。 “我去找过,不在。”谢秋石拧着眉毛,艴然,“明明出森林的时候他还在,究竟是什么时候走丢的呢?” “别担心,他的能力很特殊,既然能够成为夙眠七棺的吸血鬼,那么自保肯定没问题。”X说。 谢秋石内心隐约不安,但船已出海,且天已明亮,再折返回去找人,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当挽回一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无法预估时,最好是认清现实,分清得失。 一阵风吹来,吹不散森林入口的浓烈血腥味,丛林的树木很茂密,阻挡着紫外线,将阳光遮蔽得严严实实。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将一根人类的动脉血管插进死者的头颅,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随着新鲜血液滑入他的咽喉,他的眼里泛起奇异的光泽。 “好喝。”此时的他与方才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他拿一只头颅当凳子,坐在上面啃咬着一条胳膊,而少校正一脸冷漠地站在他身边。 “你们人类真冷血耶。”他大快朵颐,“死的都是你的战友。” 少校神色不动地说:“就当是为你接风洗尘。” “哈哈,连敬语都不说。”吸血鬼的瞳眸变为深红,瞬间又恢复莹亮的琥珀色,“真够失礼的。” 少校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几乎到嚼碎的地步,“你留下我的命,不正是我还有价值吗?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不想自己死得毫无意义。” “嗯哼,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很虚伪,我很喜欢。”吸血鬼嘬嘬手指,将黏在手指上的肉末和鲜血都舔舐干净,“少校,据我获得的情报,尤克斯一死,279实验所推向全人类的基因疫苗方案会马上实行,第三生命王国将不再是纸上谈兵的游戏,届时,人类将再无翻身之日。” 少校讽刺道:“这件事对血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的,您是SPJ少有的聪明人。”吸血鬼由衷夸赞,“所以我们绝对可以达成合作,不是吗?” 少校没有拒绝的理由和立场,“需要我做什么?” 吸血鬼丢给他一份名册,“这是我在实验所调查到的,与之有密切往来的政府要员,随便你们用什么理由,铲除掉他们。” 少校瞳孔剧颤,倒抽口寒气,心说没想到人数竟然那么多,怪不得实验所的壮大与日俱增,虽然他们看上去在政界干干净净,实则早已纵横开阖。 “我知道了。”少校捏紧了名册,心里五味杂陈。 吸血鬼诚挚地笑道:“如果完成有难度的话,我们皇城血族愿意过来帮忙。” “不!不用……”少校连连拒绝,人类政局一旦被血族涉入,就和当年葡萄牙驻军某国海岛一样,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我们人类自己的对抗战,我们的未来自己能负责。” “真了不起。”吸血鬼起身背过手,往森林深处走,他踩着没有阳光直射的地段,身心愉悦地自言自语。 仿佛他的体内有两种不同的灵魂,在进行对话。 他说:“你刚才多嘴了。” 他的表情立马变得委屈,“我害怕。” 他无奈:“你总是这样。” 他眼珠子打转,“三郎,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感应到你很虚弱。” “我只是受了点轻伤,别担心……我现在暂时用咒法占据你的身体,接下去的事交给我。” “三郎……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另一种声音沉默不语,遂即,吸血鬼的气场再次发生翻天覆地地转变,可他脸上的悲哀掩藏不住,随着泪水从眼中流淌下来。 回不过去了。 命运的齿轮一经转动,覆水难收。 虚妄的空间,一切都是扭曲的。 滚滚血海,熊熊业火,烧不尽。 白诗南和他的克隆体处在相同的空间内,折磨着彼此,显然克隆体技高一筹。 空间的扭曲感更甚,像万花筒的镜面,不停地旋转,碰撞,挤压和融合。 火山爆发,滚烫的岩浆喷薄而出,将白诗南包裹,可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岩浆侵噬下肢,疼痛感真实而澎湃,噬骨蚀心。 “这里已不再由你说了算。”克隆体露出残忍的笑意,“这里是我的主场。” 地上的岩浆变为一朵朵盛放的彼岸花,比黄泉之路上的更为艳丽,带着森森鬼气,花下是皑皑白骨,都是曾经死在白诗南之手的人。 “你败了,白诗南。”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我会用花海为你送葬,算给你体面的饯行。” 白诗南跪倒在地上,红花泣血,血又成尸油,将花海再次变为火海,没有浓烟,没有温度,冰冷的火不住地烧,不住地烧,好似要烧断一切业障。 他见到了,又见到了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经历,像一块好不了的伤疤,反复揭开,反复流血,反复结痂。 业火无声无息地淹没了白诗南,从脚烧到头。 白诗南死了,世上只需要一个白诗南即可。 无论是真正存在过的白诗南,还是克隆体。 克隆体回到现实世界,输出一口气,看着地上一滩灰烬,“你的失败在于你真正拥有过,所以更害怕失去,而我除了继承过来的信念,一无所有。” 镜花水月会扩大人的负面情绪,让人越是求之而不得,它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窥探人的得失,人的欲望。 “是吗?”一道冷冽声音从克隆体的耳边响起,白诗南从他身上长出来,如同一枚受到了辐射变异的肉瘤。 “你不是想取代我,成为我吗?”白诗南的瘤体在说话。 克隆体骇然,使劲拍打自己,却无济于事。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融合为一体吧。”白诗南说。 克隆体盛怒,“滚出我的身体!” 白诗南的上半身转移到克隆体的背后,阴魂不散道:“我呀,正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想抓得更紧。” “滚。”克隆体心烦意乱,他的脑子快炸裂了。 白诗南不依不饶,“一想到我消失后,你会顶着我的脸和方蕲做爱,我就嫉妒得快要疯掉,会不安分地从地狱深处一次一次地爬上来,纠缠你,诅咒你。” “疯子。”克隆体忍无可忍,一把往自己后背抓去,抓了个空。 白诗南勾唇蔑笑,声音忽然变得尖锐狠戾,“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克隆体猛地转头,正对上白诗南变为了烧焦的骷髅头,他趔趄两步,心神已乱。
第135章 :创世主(十七) 此时,天空再次变得昏黄,一轮血月悬空,月亮裂开了一道微笑的口子,倾斜下漫天枯骨。 枯骨里飞出乌鸦,火海下的曼珠沙华,发芽,疯长,顷刻间,天地连为猩红一线,原本有限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极其浩瀚,让人身处其中仿佛沧海一粟。 火焰由红色,变为了青黑色,最后逐渐逐渐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火焰一点一点蚕食着地面,吞噬着这个空间,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染上自己的颜色。 原来他们一直在镜花水月的幻境中,从未真正地走出来过。 “你连清现实和幻境都分不清。”白诗南安然无恙地抱胸站在一边,“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我赢。” “少大言不惭。”克隆体欲反抗,可他的双手却被一团黑气束缚住,“谁?” “你大爷。”黑气渐渐显形,是千机神算,“白诗南,趁现在。” 白诗南抬起右手,单手结印,他的手中多了一把空气凝成的刀,肉眼无法看见,但能感受到气流不寻常地疾淌,“咬紧牙关,如果是我的话,我可是会很有尊严地赴死。” 刀刃刺入克隆体的体内,中正他的核心,刀拔出,带出了萦绕的黑气,伤口的血渗开,在克隆体的胸前点缀出了一朵绛红的牡丹,克隆体的身体随着这个空间的分崩离析而瓦解,最后消散。 月亮的嘴巴在闭合,白骨开始回流,乌鸦化为烟灰,曼珠沙华渐渐凋落。 幻境破碎,回到现实。 “为什么……”克隆特不甘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眼神在些许迷茫后,两行血泪从眼角缓缓滴落,“我才是应该活下去的人。” “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你是白诗南,那我是谁?” 白诗南悲悯地看着克隆体,看着他的生命能量流逝。 “为什么要把我制造出来,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涌入你的故事,而属于我的故事却是空白页。”克隆体五官扭曲,憎恨地说:“你享受着自由和平等的爱,可我只能日复日一地承受着本该属于你的痛苦,孤独和折磨……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和期盼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取代你活在阳光下……” 白诗南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克隆体已化为尘烟泯灭。 “多谢。”白诗南对千机神算说,“没有你的帮助,我无法预判他的行动,一打一,我未必能全胜,我有多强,我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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