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伞就掉落在一旁,江浸月指尖扣着泥土,却连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被阳光照射的地方泛起火烧般的剧痛,江浸月的呼吸变得轻微,眸底血红的花纹浮现,眸中红光闪烁,皙白的皮肤越来越苍白,竟逐渐显露出几分青灰色。 两侧翠绿的土豆苗突然开始抽搐,枝叶抽条生长,变成了诡异的藤蔓。 藤蔓用极为缓慢的速度靠近黑伞,那速度慢得堪比毛毛虫。 江浸月张着唇努力呼吸,身体痛到无法行动,连控制土豆苗都十分艰难。 “陆清眠……”江浸月呢喃着,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他觉得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突然,一阵稍显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江浸月以为陆清眠来了,他眼珠移动,却不想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 来人是老板奶奶,她还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菜篮子,变异的土豆藤蔓攀爬过老人的鞋面,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惊讶。 江浸月雪白的睫毛抖了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怪,甚至周围还攀附着一些变异的藤蔓,这种被直观看到异样和他主动提及黑色蝴蝶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 他要死了,被当成怪物一般死去。 “你这小同学!”老板奶奶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她扔开菜篮子,捡起旁边的大黑伞撑在江浸月上方。 阳光被隔离,身上的剧痛逐渐减轻,江浸月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缓缓转头,仍闪烁着红光的眸子对上了老板奶奶的视线。 老板奶奶伸手,摸了摸江浸月冰冷的手背,又摸了摸江浸月的额头,见江浸月脸上的青灰色逐渐褪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伸手扶起江浸月的手臂,帮着他坐起来,皱着眉批评:“小孩子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大人担心,知道吗?” 江浸月愣愣地看着老板奶奶,他已经准备好了被骂怪物,或是看着老人尖叫惊慌地跑开,却不想老人只是把伞递给他,转头去捡撒了一地的青菜。 就像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在菜棚子里撑伞一样,这回老板奶奶也什么都没有问。 老板奶奶扯开挂在鞋面上变异的土豆藤,顺着变异的土豆藤往土里挖,竟挖出了一颗足有篮球那么大的土豆。 “嚯!”老奶奶终于震惊了一下。 她把土豆滚到江浸月脚边,“休息好就起来,把这大土豆抱去厨房,晚上我就用它做个土豆丸子试试好不好吃。” 那颗土豆是被江浸月控制变异才长那么大的,老板奶奶却只是觉得稀奇。 江浸月不顾大土豆上沾着的土,把大土豆抱起来,大土豆很沉,泥土染脏了衣襟,他鼓起勇气,开口道:“奶奶,我……” “我马上快70岁了。”老板奶奶却突然开口打断了江浸月。 她拎起两个菜篮子,看着菜篮子里脆生生的青菜,满是褶皱的脸上神情柔和。 “我走过的山川河流并不多,见过的世界也不过是地图一角,但我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看向江浸月,本该因年龄而浑浊的眼珠显出几分微光。 “小朋友,别把自己想得太独特了,都是芸芸众生,生活而已。” 江浸月摸了摸土豆粗糙的表皮,看着指尖上的泥土,突然觉得这大土豆也没那么沉。 老板奶奶转身往外走,江浸月快步跟上,主动说:“奶奶,我帮你打下手!” “那要麻利点哦。” 江浸月跟着老板奶奶去小院子,发现郑月正坐在院子里给一只鸡拔毛。 为了方便拔毛,那只鸡的表面淋过热水,鸡毛被蒸腾出了一股很诡异的味道,特别难闻。 郑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时不时干呕一下,手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沾着鸡毛。 她见到江浸月显得十分紧张,竟抱着半秃不秃的鸡站了起来。 “江浸月!你、你回来啦?” 江浸月愣了下,对郑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视线环顾小院子,没发现陆清眠。 老板奶奶像背后长了眼睛,说道:“别找了,快十年没收拾的仓库,够他折腾了。” 末了又叮嘱郑月:“毛要拔干净哦!” 江浸月跟着老板奶奶进后厨,开始帮忙打下手。 不一会儿郑月也抱着拔光毛的鸡进来了。 等一大桌子菜做好,陆清眠才一脸灰头土脸地回来。 他身上价格昂贵的浅色运动套装沾满了污渍,这里黑一块那里灰一块,脸上也灰扑扑的,碎发有些狼狈地贴着额头,连脸上都满是灰尘,双手更是黑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陆清眠一进小院子,视线立刻落到江浸月身上,见江浸月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松了口气。 小院子盖着遮阳棚,这会儿的太阳已经不晒人了,坐在小院子里很凉爽。 江浸月早就准备好了水盆,见陆清眠回来,立刻拿着湿毛巾迎了上去。 他拿着毛巾,踮起脚尖仔细帮陆清眠擦脸上的灰,擦干净脸又牵起陆清眠的手,领他走到水盆旁,把他的双手按进清水里。 “快洗洗。”江浸月挤了洗手液在掌心揉出泡泡,再把手上的泡泡抹到陆清眠的手上,一点点清洗。 陆清眠实打实干了一下午脏活累活,连指甲缝里都藏进了灰尘,江浸月低着头,洗得特别认真,中间还换了一盆水。 他仔细翻找着陆清眠的手掌,确定陆清眠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陆清眠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江浸月。 在江浸月用毛巾给他擦干手上的水珠时,陆清眠突然开口:“不躲着我了?” 江浸月小巧可爱的耳朵立刻红了,他低垂着头,纤细的颈子柔顺地低垂,轻声说:“我才没躲你。” “行了行了,别腻歪了,赶紧来吃饭!”老板奶奶催促。 江浸月赶紧走过去,坐在了桌边,陆清眠则顺势坐在他旁边。 老板奶奶做了八个菜,荤素炒炖汤样样不缺,江浸月虽然吃不出味道,可仍旧吃得很开心。 糖醋排骨应该是酸甜浓香的,酸辣汤该是爽口开胃的,土豆丸子该是软糯咸香的…… 江浸月幻想着这些菜肴该有的味道,心里暖融融的,好似他真的吃出了味道。 陆清眠先是背着江浸月爬山,又马不停蹄地干了一下午重活,体力急剧消耗,显然饿狠了,不一会儿就吃光了三碗饭。 江浸月看着陆清眠大口吃饭的样子,突然觉得他确实品尝到了这些菜肴的味道。 在心里品尝到的。 吃过饭,老板奶奶催促他们下山。 “看你们几个脏兮兮的模样,快下山洗洗澡,早些休息。” 江浸月这才想起他上山来的主要任务,看着老板奶奶的视线有些踌躇。 “奶奶,我们今晚能住在这里吗?” “山上没什么地方睡的。”老板奶奶拒绝。 江浸月看着老板奶奶,眸子里带着不自知的关心和忧愁。 老板奶奶看着江浸月,突然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只有一张单人床给你们挤。” “没问题!”江浸月痛快答应。 老板奶奶又看向郑月:“女娃娃下山吧?” 陆清眠冰凉的视线扫过郑月。 郑月顿了顿,咬牙道:“我、我也想留下来!” 老板奶奶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女娃娃和我挤一晚。” 陆清眠把他们住在山上的事情和露营社的其他人说过,然后跟着老板奶奶去换衣服。 他们的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子,这么穿着实在难受,山上留有几套老板奶奶的儿子和他儿子男朋友的衣服。 “我儿子只比你高点,这衣服你穿着应该合适。”老板奶娘翻出一套衣服递给江浸月。 紧接着他又递给陆清眠一套:“这是我儿子男朋友的衣服,他可没你这种傻大个,你将就着穿吧。” 听到傻大个这个形容词,江浸月忍不住偷偷翘起嘴角。 陆清眠无所谓地接过衣服,两个人纷纷换上。 江浸月的衣服还好,短袖和休闲裤,除了衣服样式有些过时外倒挺合身的。 陆清眠就很不好了,他的裤子只到小腿,显得很紧绷,上半身的衬衫也紧紧的贴在身上,把陆清眠本来并不夸张且恰到好处的胸肌显得格外鼓。 江浸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却不想陆清眠直接走过来,把江浸月堵在小小的单人床上,问:“要不要摸摸看?” “我去找老板奶奶!”江浸月赶忙推开陆清眠,跳下单人床踩着大拖鞋就往外跑。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江浸月不用再撑着大黑伞,他找到老板奶奶,神秘兮兮地带老板奶奶来到小院子的角落里。 确定周围无人后,江浸月的视线落在了老板奶奶的肩膀。 在她的肩头落着两只紧紧相贴的黑色蝴蝶。 “奶奶,你想见你的儿子吗?” 老板奶奶见江浸月一直看着她的肩膀,下意识也看过去,可她的肩头什么都没有。 她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罕见地浮现些许激动,“我能见到他们吗?” 江浸月补充:“只是在梦里。” 老板奶奶听此,眸色瞬间黯淡下去,“梦里啊。”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后摇了摇头,“梦太虚幻,还是不见的好。” 江浸月愣了下,他没想到老板奶奶会拒绝。 老板奶奶转身,看着头顶皎洁的月亮,轻声诉说:“我儿子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子,因为主意多又古灵精怪,吃过不少苦。” “他和他男朋友一路走来很难,我都看在眼里,也一直支持。” “那年啊……他们做的小生意有了突破,在外面忙碌了几个月终于能够回家了,一下飞机他们就给我打电话,说想吃我包的饺子。” “我包了好几盘饺子,又大馅又多,我等了又等,等来了警察的电话。” “一场车祸,什么都没了。” “起初我也不想活了,我一个老太婆子,单独苟活在世有什么意思?” “那天,我踩在凳子上,脖子卡着绳子,心里格外平静,我想我就要去见我的孩子们了,然后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个投诉电话,露营区的顾客把我臭骂了一顿,说露营区的水管漏了好几天一直没人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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