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光脑,他一样可以行动,而且更安全。 借着夜色掩护,景泽阳很快来到门岗处。 接下去就有些棘手了。 大门与围墙都不算高,但肯定连接了安防系统,开关门或有人翻墙都会被监测到。 这里毕竟是一处军事机构,门岗的房间里还有士兵执勤。 士兵只有一个,景泽阳本来打算实在不行就硬闯,却发现屋里的士兵趴在桌上。 他左臂光脑的位置闪烁着待机的蓝光。 这是被万维之门劫持意识的象征。 士兵双眉紧皱,眼皮跳动,张开的嘴像在无声地痛呼。他的意识或许正在某个副本里与死神搏斗。 景泽阳默默地把他的手放在关闭监控的按钮上。 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监控已经停止了。 景泽阳打开沉重的铁门,闪身而出,再关上门。从容不迫。 . 清晨的庆城雾霾未散,街道,建筑,为数不多的行人像被水汽蒸腾着,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味道。 开在松溪区警察局边上的早餐摊刚点上火,就有人在桌边坐下。 “3个包子,一碗馄饨。” 男人声音低沉,高大的身形与深邃五官透出凌厉的匪气,身上穿的却是解救部队的作训服。 当兵的这么早不都在军营里吗? 摊主一边应着,一边心里犯嘀咕。 食物端上来,男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又要了一份一样的,这才慢下来,边吃边时不时看看旁边的警察局大门。 庆城的生活节奏快,清晨的时光一晃就过去。到了上班的点儿,街上人也多了。 景泽阳目光注视着进出警察局的人。 宁迦渡在DW比赛后因为父母双亡接受调查。 这件事似乎是之后一连串噩运的开始。 赵辉传回来的资料不够详细,景泽阳打算从这里入手。 景父在部队时和庆城的警界关系不错,市局的局长是景泽阳喊伯伯的关系,几个分局局长也都面熟。 只不过等了半天没瞧见一个熟面孔,正在继续等待或者直接进去之间犹豫时,听到身后一个人的声音。 “来份麻酱拌面,再给我家小玉来一碟花生碎。” ——“我家小玉就拜托你了。” ——“我这小鸟什么话都会说,来,说‘谢谢景队。’” 和列车副本里老刑警的声音如出一辙。 景泽阳飞快转头,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鬓角苍白的老人,肩头还站了一只松石蓝的小鹦鹉。 几乎是同时,老人也看见了他。睁大了眼睛,手晃悠悠抬起来。 “哎,哎呀,景队!” 很快两人就在一桌坐下。 世上就有这么凑巧的事。 老人原来姓江,退休前就是松溪警察局的刑侦支队队长。更巧的是,他的光脑时间提早了一个多小时,他提前出门溜鹦鹉,这才碰巧遇到景泽阳。 得知景泽阳来的目的是为了调取宁迦渡旧案的卷宗,他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行啊,这个容易,我回局里就跟回家似的。只是…”他瞅了几眼景泽阳,“你穿这一身进去太扎眼了,我家就在附近,过来给你换一件。” 半小时不到,景泽阳一身夹克休闲裤从老江家里出来时,已经从气势逼人的特种兵变成了初入公职的阳光帅小伙。 路上,他将离开游戏后发生的事告诉老江,老江仗义,担着风险带他进了警局。老刑警队长只靠刷脸畅通无阻,两人直奔档案室。 桌面上,四面大屏排成方形。 老江熟稔地从系统里调出卷宗,将文件与物证照片投在不同的显示屏上。 一边操作,他一边叹了口气。 “其实吧,这案子当年是我负责的。” 迎上景泽阳惊讶的目光,他道:“没错,我认识宁迦渡,你是不是想问,我当时在游戏里怎么不说?” 他讪然笑笑。“那种极端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本就十分脆弱。到最后他从小鹦鹉变成人时我才认出他。他一直在帮我们,我又何必再提这么不光彩的事,让大家互生嫌隙呢。” 老人说得倒也合情合理。 景泽阳恍然想起来,这么说,在这遇见老江,也不算巧合。 万维之门把现实中有过节的人聚在一起,在极端环境下催化人性的恶,让他们互相仇恨厮杀。还好老人家通透,没有按游戏的设想走。 老江这时又冲他挤眼,补了一句。“而且,那孩子那么看重你,自然也不想你知道,你说对吧。” 这一句让景泽阳想起来,魔术师死前胡言乱语,让大家都误会他和宁迦渡是一对。 挺好的,他没打算解释。 所以,他来查宁迦渡的事,老江也不意外。 他摸了摸鼻子,问:“那案子后来破了吗?” 老江摇头。“没有,草草了结了,因为这个我还提前退了休。不多说,你看吧。” 他扯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景泽阳盯紧屏幕。 案件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 宁迦渡的父亲宁安之是中研院生物科学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长期从事大脑功能开发的研究。 卷宗显示,宁安之在案发的当日,凌晨三点时与妻子一同开车出门,一小时后,车辆在市郊的盘山公路发生意外,冲出车道,跌落山崖。 本来只是一起意外,但救援人员发现,车内的两人在车辆坠毁前已经死亡,死亡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而车辆的智能中控显示,车辆自出发时已设置好目的地,在市郊深山里的一个风景区,但开到较高的山路时,自动驾驶系统被远程关闭,此时车中的人已经死亡,无法手动驾驶,这才导致车辆开出山道坠毁。 种种迹象显示,这是一起伪装成车祸的故意杀人案。那么关闭自动驾驶命令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整份卷宗足有百余页,官方的文件就有一堆。景泽阳一目十行,脑中飞速运转。 “关闭自动驾驶的命令来自哪里?”他问。 老江在另一块屏幕上调出技术部门出具的报告。 “来源于宁迦渡的光脑。就是这份报告出来后,我们带走了他。” 景泽阳拧眉。他注意到,案发日期正好就是DW比赛颁奖的日子。 “宁迦渡自称当天在U-space的颁奖现场,但他的成绩明明是第一名,却没有去领奖,实际上,参加完最后一场比赛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老江道,老人的慵懒消失不见,代之以刑警的干练缜密。 “最后一场比赛。”景泽阳沉眸思索。“不就是发生意外的那一次。” “是的,因为意外,比赛一片混乱,到前一天夜里12点多才结束,受害人是凌晨三点出发,中间的这三小时,宁迦渡没有办法证明他在哪里。” “调监控呢?比赛场地,道路,小区,都有监控。” 老江摇头。“调不到。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全市的网络突然中断,很多设备也莫名其妙地损坏,什么监控都调不到,不管是有利于他的还是不利于他的。” 听到这里,景泽阳算是明白了。他靠上椅子背,一手扶住额头。 “所以,你们认为是宁迦渡做的?一个高中生,还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对自己的父母下手?这太荒谬了。动机呢?他有什么动机?” 老江沉默了一会,手指在屏幕上点动,“看了这个你就明白了。” 屏幕上是一份份雪白的医院证明材料。 由中研院附属医院提供,包括重大手术记录,病危通知,诊断证明,以及,基因测序报告。 “宁迦渡不是宁安之夫妻的亲生儿子。” “确切地说,他是他们两人制造出来的试验品。” ----
第61章 实验品? “什么意思?”景泽阳问。白纸红印的病危通知一张张弹出来, 触目惊心。 老江也有点难于开口,最后,还是选择从头讲起。 “我们调查宁迦渡时注意到他一直在吃药, 去医院调查,发现了这些。” 他打开基因测序报告, 时间是二十三年前。 “宁迦渡的父母都是科学家,他们智商高过常人,又都是研究脑功能的,所以,我想啊,他们就萌生了制造一个最完美的实验品的想法。” “他们筛选出两个人最有优势的基因,制造了一个孩子。然后…” 一份病历记录被调到屏幕上放大,患者照片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从出生起, 监测他的大脑,作为论文的数据。” 景泽阳放在桌面的手慢慢攥紧, 寒意从脚底漫延至全身。 “那这些手术记录和病危通知呢?”他问,声音同样紧绷。 “后来他们不满足于单纯的记录,他们尝试开发这个孩子的大脑功能。药物, 神经电生理刺激,还有开颅手术。手术就有风险, 病重都是寻常的。而且,这只是医院里能找到的记录,中研院他们有独立的实验室, 估计实验没少做。但是中研院不配合,我们找不到证据。” 老江说到这里, 仿佛也觉得太压抑, 喘了一口气。 “这孩子, 遭了不少罪啊。” 老江让图片一张张播放,从懵懂的婴儿到可爱的孩童,再到青涩的少年,照片里的宁迦渡一点点成长,越来越美丽,也越来越苍白,那双琥珀色眼睛中的光华逐渐黯淡,最终冷却麻木。 景泽阳只觉得心房被狠狠揪紧。 一瞬间,宁迦渡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异于常人的超高智商,他的脆弱敏感,淡漠孤僻,他对人情世故的陌生与迟钝。 他从未感受过爱与关怀,一颗心早已封闭,又怎么接纳和回报? 任谁处在这样的处境,不疯狂就不错了。 那两个混蛋! 景泽阳只恨自己高中时为什么没有多了解宁迦渡一点,那应该是宁迦渡最痛苦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偷偷喜欢上自己还被冷淡疏远。 他想起他倔强挺直的细瘦背影,疏离的眉眼下不知隐忍了多少苦楚。 景泽阳闭上眼,悔恨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你知道吗?”老江突然道。“那个魔术师说得也没错。‘若世界总是待我以恶意,我又该如何报之以善良。’” “他们的经历太相似了,魔术师疯魔了,宁迦渡呢,不可能没有恨。就这一点来说,他就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景泽阳睁开眼,此时的他看起来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所以,你也认为是他杀害了父母?” 老人叹口气,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感情上我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很可能就是如此。” 他打开一份全是照片的文件夹。 “这是在宁迦渡房间里搜到的东西。” 一罐气体合成器,“里面有残留的化学试剂,可以产生一氧化碳气体,宁迦渡说不出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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