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快就只剩遥翎一个人哭诉,对面的步青云早没了动静。 不说步青云从来没沾过酒,根本不会喝酒,修界的酒,哪里是他现在的身体能受得住的,还是这么个不要命的喝法。 遥泽还没到门外就闻到了浓郁到刺鼻的酒香,便知不好,八成他那酒鬼姐姐又在搞事情,冲进房里果不其然看见了趴在桌上,人事不醒的步青云。 步青云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看起来难受的紧。 遥泽几大步冲到他身边,抱起他,喂下一颗九华丹。 步青云紧蹙的眉头随着九华丹以及遥泽输送的灵力发挥作用,逐渐舒缓下来。遥泽描摹着他的眉眼,心头笼着忧愁,步青云的脾气,是他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保护自己的尖刺,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转而看向遥翎:“遥翎,这么晚,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遥翎虽是醉眼朦胧,但还清醒,打量着他们:“本大小姐不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你陪在镇魔柱上开了一百年的花,自己重伤还拿精血投喂,确实漂亮,眼光不错。” “与你何干?” 他是镇魔柱上的花,云崖对步青云表白的话,他都听着,可是他灵魂受到重创,离不开仙岛,无法从东海赶到云泱,只能狂风一阵,花雨一阵暗自焦急,步青云却连眼神都未曾给一个,若不是遥无欺动作够快,差点让云崖将步青云带走。 抱着他的胳膊一紧。 “你怎么不说你那个能养灵脉的血哪里来的,灵魂受创乃是最严重的伤,你损毁了一魂三魄,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重归混沌了,为了救你耗尽了我所有的极品仙丹和九叶还魂草,你知道要再收集要花多少功夫么? 要不是我,你到现在还得在海底躺着呢,还谈何美人在怀,结果你就这样对我?”遥翎顺手拈起一颗红枣塞进嘴里,最近真应该补补气血。 “多谢堂姐搭救之恩,来日必将涌泉相报,只是你能不能别折腾他。” “嗯~”遥翎应了,那句多谢她听到了。“我拿出珍藏佳酿来款待,你还说我折腾他。” “他现在身子弱,可受不得你的珍藏。” 遥泽珍惜万分地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好像是对待什么无价之宝,那个稀罕的模样看得遥翎有点反胃。 “你说,我的血,好吃吗?” 遥翎一惊:“你又想干什么,你完蛋得很彻底你知道嘛!喂了一百年还没喂够?好吃是不会好吃的,但嚼起来一定很解气。 要我说这么折腾干什么,你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直接将人强要了得了,他一介凡人之躯,还能抵抗的了你?” “不成,他不愿意,我哪里舍得强迫他。”遥泽在步青云体内查探一周,果然伤得够重,养了一百年,都未能将灵根养活,若是灵根养不活,离了灵力养护,步青云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一甲子。 凡人的一生,对修仙之人来说,何其短暂,遥泽仿佛感觉怀里的步青云已经开始变得冰冷,赶紧往怀里又揽紧了紧。 “费劲。”察觉到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不然铁定会被气死,遥翎站起身来,临出门前,还不忘探了眼床幔内遮挡的人,再促狭地将遥泽上下一扫,“真是活时间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你可真能豁的出去,这个事情若是让天界那些老东西知道了,我看你能讨得几分好。” “我心甘情愿,什么下场都心甘情愿。” 遥泽躺到步青云身侧,将他纳入怀中,灵力通过接触缓缓输送进步青云体内,刺激体内枯萎可怜到几不可查的灵脉残根复苏,在他睡着依旧无法忍耐的痛苦闷哼中,怜惜地擦净额头渗出的冷汗。 这个方法,到底还是太过痛苦且收效甚微。 指尖停在眉间,指腹轻轻扫过眼尾血痕,想当年初见时,十四岁少年青涩稚嫩明媚张扬的模样,眸中心火熠熠,眉眼微动便是要压下世间万般颜色。 低头轻轻吻上眼尾血痕,可能自己只有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才能得片刻温存,“怪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将自己折腾得如此伤痕累累,我用余生作赔,你收下可好?” 第二天,步青云从噩梦中惊醒,自从灵脉被毁,魇术被收,他日复一日从惶惑不安中惊醒。感觉到喘不过来气,才察觉身上压着个人。 遥泽跟抱身家性命似的死死抱着步青云,头枕在他心口,睡得跟死了一样。 他们现在的体质天差地别,真的可能被他压死,步青云推了两把没推动。 遥泽惊醒,察觉步青云要起来,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青云,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那酒太烈,伤身,若是你想喝酒,跟我说,我帮你拿。” 遥泽扶起步青云,端过来一杯茶:“先把这醒酒茶喝了。” 步青云避开递到唇边的茶杯,“用不着你假好心。” 遥泽一怔,墨绿的眸子淡淡地从步青云面上扫过,一言不发端回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我知你不愿被拘在我身边,可是你现在的情况,自己一个人如何得以生存? 青云,你从出生便深陷于因果与仇恨的纠缠中,无心看这世界,这世上除了爱恨,还有星辰大海,诗与远方,很多很美丽的东西值得留恋,你先在遥家好好养着,等身子养好,你想去哪里,都陪你去,好不好?” 这般好似哄孩子的语气让步青云泛起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恶寒,“我步青云废的是修为,又不是手脚,我要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遥泽:“反正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不愿与我在一起。” 步青云:“你说得对。” 遥泽被噎死,粗喘几口气。 猛地起身,对外面喊道:“来人,服侍公子起身梳洗。” 自己则在众女惊恐的目光中,气势汹汹冲出了门。 步青云心情甚好,避开婢女们接触:“都出去,用不着你们,我自己来。” “是。”看得出主子们间关系不好,婢女们怕被牵连,不敢不听话,慌慌忙忙从房间里撤退,不愧是世家出身,连丫鬟逃跑都轻纱飘带,赏心悦目。 目光落到镜台上的发簪时却闪了闪,这个簪子有些眼熟。 午时,遥泽不知道在哪里发泄完火气,冷静下来,端着一盘点心放到步青云面前。 步青云晒着太阳,看着书,仿若没看到,一动不动。 “这些,于你伤情有益。” 步青云翻了页书。 遥泽站着一边看着他,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叹了口气:“你不愿看见我,我走,东西记得吃,还有,你要想出去走走,让人跟着,别走太远。” 遥泽走后,步青云的目光才落在这些鲜红的点心上,拈起一块放在眼前打量,晶莹剔透泛着光泽,虽然他体内残留的灵力不多,依旧能感受到这点心上蕴含的灵气,他跟遥泽有仇跟自己又没有,他不傻,遥家财大气粗,拿的出手的东西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珍品,对自己有益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尝试着咬了一口,被腥味冲得皱了眉。 遥无欺望着湖中翻腾的锦鲤:“那孩子命苦啊。” 遥亭抽出手帕擦擦不存在的泪,点点头。 遥泽信誓旦旦:“日后我不会让他再受苦,定会护他一世安好,此生无恙。” 遥无欺丝毫未被打动,而是平淡地扫了一眼遥泽,又叹了口气:“命真苦。” 遥亭醒了不存在的鼻涕,点点头。 遥泽:“??!” “你想好了,你上天界是打你出世便定好的,真打算逆天而行?” 遥泽撇开头:“这人间有他,我哪里也不去。” 遥无欺沉默良久,“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就好。” 目送遥泽,遥无欺转过头对遥亭说道:“一个傲慢,一个狂妄,青辣椒炒红辣椒,这也算道菜?” 遥亭不作声,只是对遥无欺笑笑。 “你什么时候走?” “今日,再不回去,玄天宗给人端了,我这个宗主可能都不知道。” “速走,不送。” “唷,不怕我走后,惹出祸来,没人收拾烂摊子?” 遥亭只是说了句:“孽缘也是缘,我比较期待后续发展呀。” “发展?我想知道要怎么跟上面那群老家伙交代!” 遥亭垂眸,“听天,由命。” “对,反正也不是你儿子。”
第53章 此花名为火龙珠 ◎情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傍晚, 步青云望向窗外,遥家临海,地是一碧万顷, 波澜壮阔,天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心中烦闷, 想起出门走走, 没走多远,就察觉身后偷偷摸摸跟上几个人。 厌烦地皱眉,脚下步伐加快速度,闪身躲进一片花林里, 甩开了跟着他的人。 微茫不定, 月坠金波, 头上是花海怒放,灿若云霞,穿林而过的清风, 送来馥郁香气, 像是张细密温柔而又无形的透明的网笼盖四野。 捡起落在身上的花瓣指尖轻揉, 他记得云泱的山上也是有那么一片樱花林,每每他心情不好或者烦躁的时候, 便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去那里发泄一番, 花瓣如雨落下的时候, 也将心底的烦闷冲刷带走。 人无再少年, 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行过木质拱桥, 是一片池塘。 步青云坐在池边青石上, 望着湖面因为被鱼争抢而打旋的落花发呆, 忽觉衣摆被什么东西拽了拽。 低头一看,竟是一群青鲤,遥家这锦鲤池为何会养着一群平凡至极的青鲤? 青鲤一条条将脑袋探出水面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步青云也看着它们。 忽然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眉头一紧:真是哪里都有他,避无可避。 步青云起身要走,忽然腰身一紧被遥泽捞进怀里,遥泽轻抚着他绷紧的脊背,将呼吸埋于他发间,嗅着他身上散发的幽香。 步青云也不挣扎,挣也挣不过,何苦白费力气,他要抱,就任由他抱着。 “这鲤鱼认识你。” 步青云轻笑,还真是如此。 “那两条鱼我只不过是打晕了,说杀只是为了气气你,我娘就是水族,我怎能妄杀水族,况且我们都早已辟谷,炖了谁吃? 当时我给扔到山里了,最多也就是开不得灵智。 我却觉得傻傻乎乎的当条鱼挺好,知道的越多,欲望就会越多,平添痛苦罢了。 后来再去找的时候得知它们早已寿终正寝,这些都是他们的后代,想来它们也该听祖先提起过关于你的事。 别气了好不好,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恩也好仇也罢,不要再折磨自己。” “发生过的事情怎么都是发生过的,就算是这天下的青鲤也不会再有当年那两条,正如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步青云,也绝不是当年那个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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