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谢观已经走进了车厢里。 “为什么?”白辰想着车夫身上无端的魔气,不由得心有余悸,“你根本不了解,你们解决不了的,只有我能……” “世上之事并不是少你一个就办不成,我说不用就是不用。”霍玄钰的语气变得严厉,几乎是训斥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 白辰不死心地望着他,不甘示弱道:“霍玄钰,我竟不知我还要听你的命令。” “二位,能否先上车来听我一句劝?” 车厢里,传来了谢观幽幽地劝解声。 同时,在所有人视角的盲区,黑袍人立于邺城的高楼之上,身形逐渐隐身于雨幕中。
第48章 命中缘 3 雨过天晴,积水倒映着街景。急行而过的华丽车架发出不堪承受的声响。 最终还是拗不过白辰,霍玄钰充当起车夫的角色,带着一行人往南边去了。 “霍将军,尽量再快一点,不用顾虑我。”谢观与他一齐坐在车厢外,逆着寒冷的风,受着颠簸,胃里烧灼感愈发严重。 霍玄钰往后侧身道:“坐稳了吗,要加速了。” “你只管快,越快越好!”车厢里白辰的声音略显虚弱,“去晚了贺姑娘恐有性命之忧。” “驾!” 霍玄钰知晓事态紧急,于是只顾着快马加鞭,不再多言。 车厢内,白辰手中的鳞片转动,发出的暖红色正与贺明川身上缠绕的黑气做着激烈的斗争。 能成功吗? 白辰没把握,他只粗粗看过驱赶魔气的术法,但从没真正应用过。若不是有司灵给留下的法力相助,他恐怕都没胆靠近昏睡的贺明川。 半个时辰前,贺明川的手中攥着一张字条,痛苦地倒在车厢里,身边放着一个贺明月曾贴身佩戴着的香囊。 谢观他们看不见缠绕的魔气,注意力全在那张字条上。 “速去城南随园寻贺家姑娘。” 字迹破碎潦草,看不清是谁所写。 白辰却能一清二楚地看见,那股魔气直逼贺明川的命门,若不是他身上不知哪冒出来的金罩,恐怕就不是倒在地上昏睡那么简单,十有八九会同那车夫一样当场毙命。 此中玄机不好向凡人透露,又因为施法不能在人前,白辰含糊其辞地将二人赶了出去。 一边赶路,一边匆忙施术驱赶魔气。 鳞片渐渐消散,驱魔术极其耗费法力,如果贺明川久久不见转醒,那他……只剩最后一片保命鳞片了。 要给他用吗? 白辰咬唇,可见其内心的波动纠结。他力量微薄,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却也知晓生命可贵,不忍其在眼前消逝自己却毫无作为。 总要试一试吧? 见那缕黑色还缠在贺明川身上摇摆不定,始终没有褪去。白辰一咬牙,拿出来最后一枚鱼鳞。 “我不是在做梦吧……” 马车猝不及防来了一个猛刹,甩得白辰眼花。 等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 “到了。” “白公子,宫正大人的情况如何了?” 白辰左右相顾,原本不灵光的脑袋更钝了,恍惚他好像看到那缕黑气不甘心地从车顶逃逸。 白辰道:“他好像醒了,但不确定有没有事……” 贺明川看向白辰的眼神呆滞,一眨不眨。 谢观撩开帘子,直接上手摸他的脉搏:“还活着就行,国公府总有办法治好他。” 霍玄钰在后面催促:“现在怎么办?把他扔马车上?” 正当几人犹豫不决时,白辰的手腕一紧。 贺明川惊醒地收回双手,不可置信地惊喜道:“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 白辰往后直躲,纳闷道:“书上没说救醒之后会精神失常啊……” “那天你从天上掉下来,是我接住了你。” 贺明川激动地指着自己,还想再说下去的时候,被霍玄钰生冷地打断。 “容我提醒贺宫正一句,令妹的安危未定,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对对对!”贺明川神色剧变,立马跳下马车,“随园在哪?!我要去随园!!” 霍玄钰的目光落在贺明川那双刚才碰过白辰的手上,只觉得十分碍眼,咬着牙道。 “麻烦你睁大眼睛,这就是随园。” 贺明川一抬头,天色昏暗,破败的匾额结满了蛛网,褪去色的字迹融入院墙。 他们此时正在随园的门口。 贺明川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后,亢奋的状态戛然而止,他扶额道:“抱歉,我有些混乱,你们为何都在此地……” …… “查案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何况是有关国公府的重大案件。”谢观边说边向前,疏松平常道,“时间不等人,诸位若还有考量,容在下先行一步了。” 贺明川跟在谢观后面:“少卿大人,事关我家小妹,我这个做哥哥的便是赴汤蹈火也没什么可怕的。” 霍玄钰看向白辰:“走吧,都一起到这里了。” 白辰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同他一道踏入废弃的随园。 随园的上一任主人是当初大皇子的党羽。太子之位落定之后,凌云青随便寻了个理由将他抄家流放,这宅子也被收归国有,久无人居。 霍玄钰凝眉看着夕阳余晖将尽,残影消逝。院中一人高的杂草挡下大部分视野,让人辨不清方向。 “这里有踩踏的痕迹。”谢观身上的外袍还湿着,可他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地拨开一片片杂草。 “跟我来。” 外院一片狼藉,除了杂乱的足迹之外,墙壁和回廊上全是陈旧的打斗痕迹。看来就算被定了罪,随园的前任主人还在负隅顽抗。 而顽抗之下,必有惨死的冤魂。 天色昏暗,谢观熟练地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分给三人,他寻着足迹一人在前。贺明川紧随其后,他的脸色布满了忧心和紧张。时不时地回头看向白辰,确认他位置才安心。 于他而言,亲人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那位白公子……以后还有机会谈,不急于这一时。 “贺大人,我有几个不成熟的猜想。其一一,绑架贺姑娘是他们的手段,不是目的,他们的目标是你。其二,车夫的死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这很好理解,国公府近日并未与人结仇,绑架的目的无非图利,这个利可能是钱财,也可能是……要某件他们做不成的事。 要靠绑人要挟去实现。 贺姑娘失踪几个时辰,尚且没有人去往国公府狮子大开口,说明绑匪的目的显然是后者。 说明贺明川的身上,有他们所图的利。 白辰听得入神:“谢大人如何知道车夫的死是个意外?” “既然想要挟朝廷命官,必然是一些隐秘之事,不可为外人道。你想想看,贺家的车夫当街暴毙,会有多少目击者,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一旦事迹传开,贺宫正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他们还如何暗中行动?” 几人越过一道墙,来到了内院之中,这里相对平整得多,杂草被踩了大半,进进出出的足迹很多,似乎有人在此盘踞多时了。 顺着谢观的思路往下想,白辰豁然开朗:“如果车夫没死,贺大人看见字条一定会直接赶往随园,这才是绑匪原本的计划。” “错了。”霍玄钰在他身后摇头道,“那个字条,应该不是绑匪所留。” 谢观颇为认同:“绑匪恐怕不止是让贺大人来随园这么简单。” “等一下,我都听糊涂了。” 关心则乱,贺明川心里记挂着自家小妹的的安危,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听他们的说话声,越听越不安。 “车夫死了?” “……” 三人沉默着,差点忘了,贺明川一进去就莫名昏倒了,全然不知车夫的事。 谢观道:“我已让人找大理寺接手现场,会有人通知他的家人收尸。” 贺明川清醒后反应变得迟钝,说话没有了往日的条理。 “不可能啊,他,怎么会……” 谢观稍加思索,多问了一句:“你敢肯定,车夫背景干净而且忠心于你吗?” “我敢,国公府于他有救命之恩,我相信他绝不会串通外人做对我们不利的事。” “那我大概知晓了。”谢观停下了脚步,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幽幽火光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你们听说过失魂症吗?” “从今年开春开始,邺城莫名死去的人比往年同期多了三倍。全是如贺家车夫这般,突然没了气息之后,面容上长久地留有微笑。”谢观缓缓地,平静地诉说着他的所见所闻,“大理寺每年会把有关妖物的悬案移交给刑部,再由刑部上报给陛下。我顺手查了查,发现其实真正处理这件事的人是陛下身边的那位真人,他的折子上,把这样死去的人,叫做失魂症。他们的死亡不是因为身体的外伤,而是直接被剥离了魂魄。” 魂离躯壳,不得往生。 白辰的耳畔忽然响起这句话。 凡人的魂魄会在命簿结束后去往冥界转世。若是在这之前,有人脱离命簿走向提前死亡,冥界则不会接纳他的魂魄。 这样的魂魄会一路飘荡,一路散失,浑浑噩噩地在冥界入口的忘川河畔游离。直到彻底散去,融入忘川之水。 忘川河里有的是魂魄碎片,它们呈亮晶晶的粉末状漂浮在河面上。这些碎片曾是某人的一部分,如今汇聚在一起,可能会生出新的魂魄。但永远都不可能是最初的那个,曾经独立有意识的个体。 魂魄的消散,意味着无法转世,代表着一个人真正的消亡。 为什么……在上冠投生的这个凡间,会有凡人丢失魂魄。 是谁…… 是因为魔气吗? 寒鸦惊起,黑色的羽毛落下,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贺公子,我们等你多时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转身,纷纷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那人明明没有靠近,后背的冲力却让几人难以招架,钝痛来袭,仿佛要将身体的一部分生生剥离出来。 贺明川和谢观本是文官,没受过大伤大痛的,没一会就彻底昏厥。 白辰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难受地半睁眼,在他的视野中,地上无端冒出的黑色雾气将他们缠得死死的。 他几次支撑都没能站起来,渐渐地内心深处的恐惧被这些粘稠涌动如蛇蝎一样的魔气激发,竟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看见霍玄钰忍受着和他一样的痛苦,在与黑暗中的那人短兵相接,几个回合下来,随着魔气的增多,他的行动变得缓慢,眉头拧地更深了。 霍玄钰身上多了数个伤口,但他一步都没有后退,反而更疯狂地紧逼向前,好像不知道痛,也不知道惜命。
75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