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黑雾遮挡着鬼怪的身体,它不甘示弱地放声大吼,吼声成风,九条长尾在风中狂舞,几乎遮蔽天日。原本被符火照亮的巷子又暗下来,黑雾迅速收拢,又在瞬间朝四周散开,朝着时谨礼扑去。 光网的末端就在时谨礼手中,他将手掌一翻,铜钱受到召唤,如雨般飞进他的手中,变回铜钱剑。 他右手持剑,左手扶着剑柄而上,掌心所过之处,小铜钱剑赫然变成了一柄锋利无比的赤金长剑。狂风之中,时谨礼长身而立,还不忘对躲在垃圾桶后的杨智说:“躲远点。” 下一秒,一只通体漆黑、浑身血眼的巨兽从黑雾中现身,大张着利齿密布、腥臭无比的血盆大口,咬向时谨礼的头颅! ---- 感谢阅读
第3章 愁狸奴(三) 怪物的嘴里尖牙利齿,腥臭的口水连在上下齿间上,臭得令人作呕。 说时迟那时快,时谨礼横剑一挡,将长剑刺入巨兽上下犬齿之间,卡在兽口中。巨兽发出痛苦的嚎叫,奋力甩动巨大的头颅,想将插在口中的长剑甩出去。 时谨礼后退两步,左手捏诀,大声喝道:“伏诛!” 插在巨兽口中的长剑迸射出金光,再次化作一张巨大的光网,将不住挣扎的巨兽笼罩起来。时谨礼右手一收,光网立时收紧,死死捆在它身上。 他一脚将那巨兽放倒,横剑在它颈间,然后回头朝杨智道:“来。” 杨智忙不迭背着那倒霉蛋出来,三步并两步跑到时谨礼身后,从他的肩头探出个脑袋,好奇又畏惧地看那只倒在地上的巨大凶兽。 它通体漆黑,一首两耳四爪,有九条极长的尾巴,脑袋上的眼睛比蜈蚣精还多,几乎将整个脑袋都挤满,一起睁开时猩红一片,仿佛在黑暗中睁眼的恶魔。 “真丑。”时谨礼评价道。 “师叔。”杨智无视了他真实可靠的评价,问,“这是只猫吗?” “是很多只猫。” 像是要印证时谨礼的话似的,他话音才落,巨猫就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身体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凄惨无比的猫叫声。被他们带来的猫缩在笼子里,听见同类的叫声,也凄厉地喵喵叫起来。 夏末秋初深夜中的瑟瑟秋风里,沙哑又悲戚的叫声让杨智不住发抖,他抓紧了时谨礼的肩膀,听见时谨礼说:“这些应该就是附近失踪的猫了。” “它们难道……”杨智欲言又止,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时谨礼目光森寒,阴沉道:“被人虐杀。” “马上就到中元了!”杨智一掂背上的倒霉蛋,惊呼道。 “中元闹事,”时谨礼冷笑,“不要命。” 杨智本来就怕他,这会儿被他笑得一抖,说话都有点儿磕巴:“师,师叔,这边,我记得老城区这边有个鬼,您记得吗?在地府登记过的,以前咱们出门散步,碰见过来,来着……” “蓬头鬼?”时谨礼再次提醒。 杨智连连点头:“对,就是那个鬼,咱们去找找?” 蓬头鬼鬼如其名,顶着个爆炸头,看着有点儿像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摇滚歌手。但他本鬼非常友善,脾气很好,特别喜欢小动物,经常在城市中出现,帮助流浪的猫猫狗狗,阻止人类伤害它们。 “刚才烧钱他来了吗?”时谨礼问。 “没。”杨智说。 时谨礼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那你——” 话还没说完,杨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他抓着背上的青年一甩,想把他弄下来,但半天也没甩掉,反倒越甩越疼,只呜哇大喊师叔救命。 时谨礼目光向下,看见一只手从后头伸出来,抓在了杨智的……某个不可名状的部位上。 被他一拳揍晕过去的倒霉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背着,第一反应还以为要被他俩拉去荒郊野岭抛尸,回手就是一掏。 杨智脸都绿了,但被人攥着动作又不敢太大,只喊师叔救我。 时谨礼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嘶了一声,目光落在抓住杨智□□上的那只手上,迅速思考到底是他锤人的动作快还是那人爆蛋的动作快,然后说:“你要不忍忍?忍下来……一劳永逸。” “啊?我操——疼疼疼——” “好狠心啊,哥哥。” 时谨礼听见“哥哥”俩字儿,眉峰突地一跳。 就这短短几句话交流的时间,杨智已经被钳制着拖出去老远,那人站在他身后,看不清脸,但身高应该比杨智高一些,因为他既弯着腰又弯着腿。 时谨礼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咒拿在手里细细地折:“你要是再用力,我就再给你一拳。” 那人闻言,动作果然就停了,杨智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重地叹息,然后对方松开了掐着他□□的手,双手撑着他的肩膀,隔着他对他师叔说:“你下手太黑了。” “还有更黑的。”时谨礼手中的符咒无火自燃,他抬起右手,蜷起无名指和小拇指,做出一个枪的手势。那张燃烧成团的符咒浮在他的指尖,瞄准了站在杨智身后的那倒霉蛋。 杨智一看,就差翻个白眼直接过去了,他吓得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只听他师叔说:“大侄贼,你忍忍,下去之后就不疼了。” “我不要——” 符咒飞出的风声伴随着杨智的惨叫一起响彻云霄,纸弹在他们面前轰地炸开,挡住了二人视线。时谨礼掣出长剑,一剑斩开那张符咒,趁着那人还未回神,一把把杨智扯开。 被剑光照亮的青年脸上带笑,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直面时谨礼手下剑锋。 长剑急速而下,带起悍风,就在这时,周围迅速卷起一团白雾,铃铛声叮当响起,白无常从雾气中匆忙现身,急声大叫:“大人手下留情!” 时谨礼手中的剑在距离游执脑门三公分的位置停下,只要他收手的动作再慢一点,此刻的游执就已经被对半砍成了两个。 急切又紧迫的气氛在这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以及因白无常的到来而平添的几分搞笑。 说实话,如果不是此刻时谨礼迫切地想要把那人干掉的话,他在看见不远处挂着长舌头、扯着长裳踉踉跄跄跑过来的白无常时,应该会笑出声。 白无常的衣服实在太长,他以一步绊三下的倒霉劲儿冲到他们中间,又急又怕,忙小心翼翼地把时谨礼手中的剑挪开一点儿,挤进他们俩中间。 “大人,大人,误会,实在是误会!”白无常忙给他赔笑,“这位,这位是……” 时谨礼阴着脸,一声不吭。 “这位就是,就是先前我和范无救跟您说的,那个,那个……” “那个来给您帮忙的!”被白无常一指,那人立马就接着他的话说。 时谨礼的脸色迅速变化起来,他看看那王八蛋,看看白无常,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貌若潘安的那位嘛,对吧?” 白无常听见那么多形容词,滑稽地皱起眉,青年倒是风雨不动,冲时谨礼露出一个很标准的笑容,不要脸地说:“知道就好,哥哥。” 时谨礼压下心中想要提剑上前把他砍死的冲动,开始端详起面前的青年,他的目光从下往上仔细观察着,恍惚间似乎看见青年的左眼中似有一道红光闪动。 他嘶了一声,想起黑白无常跟他说过新来的员工有一只阴阳眼。 一只阴阳眼,还挺别致。时谨礼又这样想到。 白无常挡在两人中间,略有不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青年的脸色,然后才朝时谨礼介绍:“大人,容我向您介绍,这位是地府给您配的副手,游,游执。” 说到游执的名字时,白无常竟然鲜有的磕巴了一下,惹得时谨礼看他。 “这位无常。”游执笑着开口,“我叫游执,不叫游游执。” 白无常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时谨礼觉得他原本就惨白的脸似乎在这个瞬间变得更白了。但游执并未在意白无常的异样,他转向时谨礼,用很轻快的语气说:“这位哥哥,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时谨礼换了张生无可恋脸,不知道是因为那声“哥哥”还是“我就跟着你”。但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铁青,因为游执完全没把他当外人,自来熟到像个满电的哔哔机,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哥哥”响彻了整条被浓雾淹没的小巷。 “哥哥,我听无常说你会捉鬼,是真的吗?” “这剑真漂亮,哥哥你会舞吗?” “哥哥,你刚刚是在捉鬼吗?什么鬼我好久没见过鬼了。” “哥哥,哥哥,哥哥……” …… 显然游执是个自来熟,他在时谨礼面前翻了两下把自己煎熟后又去找缩在角落里的杨智。 他前脚刚走,时谨礼后脚就揪住白无常的衣领把他拖到面前,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问:“你们给我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白无常本来就有点儿怕他,看他这样冷汗都要下来了。虽然鬼不会出汗,但鬼会怕啊,他牙齿打颤,说:“大人,没办法了,实在,实在不好找啊……” 他说话的时候红舌头止不住晃荡,时谨礼看见就烦,揪着打了个结塞进他嘴里,又摆手道:“滚。” 白无常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滚了。 游执正拉着杨智说话,没两句就把那缺心眼儿的傻缺逗得和他一起嘿嘿傻笑,时谨礼被他俩的笑声烦得要死,心里骂了句傻逼,掠过他们去看那只被冷落了老半天的猫鬼。 那只由无数死去的小猫魂魄组成的鬼怪也在看他,它身上数不清的血眼不约而同地眨动,闪动的红光此起彼伏。 时谨礼张开五指收回了红绳和铜钱,猫鬼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跑不掉,站在原地抖了抖毛,一动也不动。 时谨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红绳和铜钱在他的手中变回小铜钱剑,他把剑插回腰后,看了还在说话的游执和杨智一眼,嘁了一声,转身去墙角抽烟等他们们。 突然,巨猫周身阴气暴涨,趁他转身时陡然发难,抬爪就要拍他。 那一爪子要真拍下来,不死也得半残,眼见猫爪悄无声息地飞速靠近,下一秒就要直接爆头,未有察觉的时谨礼冷不丁手一抖,一根烟从烟盒里掉了出来。 他蹲下身去捡烟,猫鬼的巨爪蹭着他盘在头顶的长发挥过去,抡了个囫囵圆,砸碎了巷子两边写着“拆”的水泥墙,其他啥也没打着。 巨猫怒吼一声,冲过来要咬他的脖子,吓得杨智一个蹦跶,大喊师叔小心。 时谨礼转身,眼中赫然亮起金光,猫鬼被晃住眼睛,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他趁着对方愣神的瞬间,抽出腰后剑,直刺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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