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邓零星好像听到了自己尾椎骨碎裂的声音。 格伦无语沉默了。 他沉默地把邓零星抱起来,沉默地给他洗干净身上的泡沫,沉默地用大毛巾把人裹住,带到卧室的大床上。 “还当不当仙女了?”格伦故意冷着脸训斥他。 邓零星捂着刚才摔疼的屁股,愁眉苦脸地摇头,“不当了,不当了…当仙女屁股好痛,好痛啊…” 格伦言辞简洁地表扬他,“很乖。” 邓零星一被夸,立刻高兴了起来,他抱着格伦的胳膊,轻轻抿了抿嘴,温顺地望着他。 “哥哥,我要睡觉了…” 一声哥哥叫得人实在把持不住,格伦眉头微皱,训诫道:“不能这样叫我,至少在人前你要叫我大人。” 邓零星眨了眨眼,茫然地歪着头,鹦鹉学舌:“大…大大? “大人。” “大大…” 格伦无奈地妥协,“算了,就这样吧。” 他给邓零星盖好被子,便去衣帽间换下湿透的衬衫,走进浴室里洗澡。 邓零星躺在床上,耳朵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心中有些烦躁。 他后悔刚才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浴室里把人解决了,现在俩人要睡在一张床上,万一擦枪走火,发生点儿不该发生的… 他还是个处男,真不想稀里糊涂地把第一次交出去。 不过邓零星似乎是想多了,公爵洗完澡后只是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好像真的只是打算照顾他而已。 邓零星很不解,这样看来公爵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那他为什么会应邀参加一个那样暧昧的宠物拍卖会,只是卖约尔赫一个面子吗? 总之,他混到公爵身边的过程有些太顺利了,仿佛背后有人刻意顺水推舟一般,他就好像那一叶孤舟,一无所知地被流水推向未知的未来。
第六章 第二次暗杀 清晨,熹微的日光透过轻盈的宝石蓝窗帘,床头的台灯模仿着日出的样子慢慢亮起,用一个温柔的方式将睡梦中的人唤醒。 邓零星缓缓睁开眼睛,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旁边。 空空的床铺是温凉的,公爵早就已经起床离开了。 他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一扭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穿着黑马甲和白衬衫,看样子是城堡里的男佣,他臂弯里搭着一条白毛巾,脸上带着干练的笑容,“小少爷,该起床了,我来伺候您洗漱。” 邓零星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不要你!我自己会的,妈妈教过我!” 他口中的妈妈是指孤儿院的老师,在乔桑给他伪造的假身份里,邓零星直到十五岁之前都生活在孤儿院中。 男佣笑容不变,“小少爷真棒,那我在这里等您,早餐已经摆在楼顶的阳光花房里了,稍后我带您过去。” 邓零星没有再跟他说话,慢腾腾地爬下床走进洗手间。 垃圾桶已经被清理干净,项圈和他昨晚穿的衬衫都被扔掉了,大概是在他醒来之前那个男佣就打扫了房间。 失去了与总部的联络手段,剩下的只能他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邓零星并不担心,他以前也经常孤身一人去做任务,这次任务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目标身份更加显赫一些而已。 天台的阳光花房面积很大,里面地暖开得很足,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在温暖的木地板上。 花房内鲜花盛开,各种奇异的热带植物数不胜数,一条人工小溪蜿蜒流过坎坷的假山石,发出好似音乐一般叮叮当当的响声。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餐桌,桌上除了早餐之外还放着一个全息投影仪,在空气中投出一个清晰的虚拟屏幕,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公爵坐在白色藤椅上看书,他眼神认真,很久才翻一页。 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美得像一副古典油画。 邓零星一边走,一边转着眼珠观察周围。 花房没有设置监控,隔音很好,屋内也只有他和公爵两个人……不,除了他俩之外,还有两只猫,一只暹罗猫和一只布偶猫,优雅地端坐在餐桌上,舔着爪子,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扫动。 邓零星没想到公爵会养猫,他这种严肃甚至苛刻的人不像会养宠物的样子,就算养,也应该是养些酷酷的毒蛇、蜥蜴之类的,而不是眼前这两只娇娇软软的小猫咪。 邓零星坐到椅子上,或许是猫科动物互相吸引,那两只猫都主动靠过来,用脑袋蹭着邓零星的手背,软声叫着冲他撒娇。 邓零星一把抱住毛发蓬松的布偶猫,傻笑着望向格伦,“大大,有喵喵哦,我喜欢喵喵…” 格伦看着他那副傻样子,冰块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这是佩可和西塔,它们也喜欢你。” “太好了!”邓零星欢呼了一声,又把暹罗猫抱起来亲了一大口。 “好了,别只顾着玩,过来吃饭。” 格伦起身坐到邓零星旁边的椅子,拿起餐刀和餐叉,帮他把盘子里的香煎三文鱼切成小块,贴心地喂到他嘴里。 不得不说,五星级大厨的手艺真的很好,比总部食堂好吃一百倍,邓零星一边嚼着一边满足地眯起眼睛,感受着那在味蕾上爆发的艺术。 格伦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拿起书来看,“上面写得没错,因为携带了猫类的基因,所以喜欢吃鱼。” 邓零星:“?” 他刚才没留意,这会儿拿近了才发现,格伦手中那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邓零星饲养手册》——他竟然把约尔赫发来的文件打印出来了,还装订成册,搞了个精装本?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邓零星的口味和喜好,还有视力、血型、体脂率等等身体健康状况,邓零星都不知道约尔赫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信息的。 格伦翻了一页,自言自语道:“不喜欢蔬菜,嗯,挑食也是个坏毛病,只能让厨房做果蔬汁了。” “……”邓零星隐约有些明白了,公爵可能真把他当猫养了,就像佩可和西塔那样,他是这座城堡里的第三只小猫,只不过是直立行走罢了,智商可能还没那俩猫咪高。 格伦一边看书一边喂他吃完了鱼排,又把牛奶杯放到他手边,“把牛奶也喝了,不许剩。” 邓零星乖乖捧着玻璃杯喝牛奶,眼睛偷偷瞄着桌上的巧克力蛋糕,想吃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好像那个在洞口张望的小老鼠。 格伦冷酷无情,“喝完牛奶才可以吃甜点。” “唔…”邓零星不开心地咬着玻璃杯沿,不肯再继续喝了。 他故意把玻璃杯往布偶猫那边推,坏心眼的栽赃嫁祸:“哎呀,牛奶被喵喵抢走了,我喝不了了…” “……”格伦正要训斥他两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只好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先接电话。 邓零星的眼神紧跟着对方的背影,他意识到机会再次降临了。 趁着格伦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邓零星顺手拿起桌上的餐刀,反手握住刀把,将刀刃藏于手腕之后,一步一步地,如同鬼魅一般无声地接近对方。 格伦似乎没发现他,仍然与手机那头的人说着话,邓零星抓紧餐刀,眼中杀意迸发,他扬起手臂,将刀刃狠狠地捅向对方的后心。 “?” 格伦身体一顿,尔后慢慢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邓零星,“你在做什么?” 邓零星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种致命的违和感:餐刀捅过去的时候,他没听到那种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溅在手背上的温热血液。 邓零星视线移到餐刀上,刚才一直是公爵拿着刀帮他切鱼排,所以他没留神去看,这会儿才发现这刀竟然是塑料的,刀身很厚,刀尖圆钝,连衣服都刺不破,只能切切软嫩的肉排。 ——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安全无害的儿童餐具。 邓零星一时无言以对。 气氛很尴尬,而且也很危险,格伦平静地看着他,再次发问:“你在做什么?” 他明明没有表现出怀疑或者生气的情绪,但空气却变得很冷,某种无形的气息缓缓扩散开来。 邓零星神经紧绷,心脏砰砰狂跳,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巨大恐怖的黑蛇耸立于身前,暗金色的竖瞳紧盯着他,尖锐獠牙浸润着致命的毒液。 邓零星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无法辨别这到底是不是幻觉。 肾上腺素飙升,脑子里浮现出一些残忍的死刑画面,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混过去,否则他必死无疑。
第七章 摊牌了,我是杀手 邓零星毕竟是经受过训练的特工,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拿着餐刀飞快冲着格伦又捅了几下,然后又跑去捅布偶猫,嘴里念念有词,“杀杀杀…我是杀手,把你们都杀了!” 他没怎么用劲儿,布偶猫还以为他要给自己梳毛,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四脚朝天露出肚皮。 暹罗猫吃醋地挤过来,主动去蹭邓零星手中的餐刀,于是邓零星就把它俩雨露均沾地都捅了一遍。 捅完猫之后他又去捅旁边的盆栽,捅窗边的仙人掌,连餐桌上装着玫瑰花的瓷瓶都没放过,仿佛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一定要屠尽满门,不搞到“血流成河”不罢休。 最后他跑到格伦跟前,着急地拽着他的胳膊,“大大!大大!你已经被我杀掉了,要躺下,快躺下…” 格伦:“……” 全息屏幕里的新闻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正在播放时下最火热的特工电影,男主角拿着匕首在敌群中大杀四方,威风凛凛。 格伦看了眼屏幕,恍然明白了,“在模仿电影吗?” 部分智力缺陷患者就和小孩子一样,有着强烈的模仿意图,看见什么都想学,电影里的内容应该对小傻子来说很新奇,所以他才模仿着玩。 但是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模仿,万一他今天拿的不是儿童餐具,而是真的刀具,那是会出事的。 “刀尖不能冲人,危险。”格伦拿走了邓零星手里的餐刀,沉下脸来训斥着,“下次再敢这样,你就要挨打了,听懂了吗?” 邓零星感觉到了对方言语中的冷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条件反射地就要往餐桌底下钻,想躲起来。 格伦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抓回来,“回答呢?” 邓零星哆嗦了一下,赶忙抱住对方的胳膊,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指尖,“懂了,我听话,我会乖的…” 格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过他,抽了一张餐巾帮他擦掉嘴角残留的奶渍,又把巧克力蛋糕放在他跟前,“好了,现在可以吃蛋糕了。” 危机暂且解除,但邓零星也没有心情吃蛋糕,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深深的挫败感,甚至想辞职回老家卖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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