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他炙热的视线干扰,钟明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雇佣兵。 接着,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望向雇佣兵:“是你杀了叶箐?” 金发雇佣兵像是对他愚蠢的问题感到可笑,挑了挑眉峰:“对啊,怎么了?” 钟明默然,接着抬起头,向前踏出一步。 李逸之见状心里骤然一沉,感觉钟明是生气了,但他想拦又不敢拦。他看了看正在朝金发雇佣兵走去的钟明,转身‘哐’的一脚踢向走廊旁边的扶手,朝楼下大喊道:“都他妈的给我滚上来!出大事了!” 与此同时,钟明走到了金发的雇佣兵面前。 金发雇佣兵看着他走进,眼中的神情更加兴奋,视线随着钟明的靠近一点点垂下,落在青年冰白的面颊上。 钟明抬起头,平静看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想成为这里的仆人?” 金发雇佣看着他,点了点头:“是。” 钟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是吗?”接着,他顿了顿,语气很随意地说:“那真是可惜了。” 他的声音很小,但金发雇佣兵还是听到了,他的眉尾顿时颤了颤: “什么?” 钟明抬眼看向他,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你不知道吗?” 他仿佛真的是在提醒玩家般说道:“恐怖屋里有「客人」之间不能自相残杀的规则,你忘记了吗?” 金发雇佣兵登时愣住了,他眼尾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玛丽夫人第一天就说过,你忘记了?”钟明自然地回答:“玛丽夫人是这里的管家,她最讨厌没规矩的下属,任何违反规则的人都会失去成为仆人的资格。” 他简短的一句话传入男人耳中,信息很快地被理解,金发雇佣兵的瞳孔瞬间缩小,仿佛不能理解他的话一般,神经质地歪了歪头: “……什么?” 钟明却没再回答。他轻声道: “好可惜,其实你放着她不管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钟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金发男人,微微蹙起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现在一切都完了。” 金发男人愣在了原地。 他的濒临崩溃的大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几句话。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试图回想玛丽夫人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一条规则。但是他的心理状态在反复的精神以及肉体折磨下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在极度的压力状态下,人类的记忆力会受到极大影响,类似于在考试中会突然忘记本来已经铭记于心的知识,不管金发雇佣兵怎么回想,都无法确定几个星期前玛丽夫人到底有没有在某个瞬间说过这条规则。 “哈——” 他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低下头,伸手按住了自己抽搐的太阳穴,抬眼用几乎是病态的神情盯住钟明: “你……你在骗我吧?”金发男人僵硬地勾起嘴角,试图找回游刃有余的状态,双眼瞳孔缩紧:“根本没有那种规则。” 然而钟明根本没看他。他梳理好怀中女孩的头发,头也不抬地略过金发雇佣兵朝他身后走去。 “喂!” 金发男人立即拦住他。钟明顿住脚步,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皱了皱眉,接着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 “让开,我的事情还很多。”说着他看了眼被叶箐的血液完全覆盖的地面:“啧,搞得这么脏。” 说罢,他直接撞开金发雇佣兵的手,抱着叶箐的头走进了房间里。全程都没有给金发雇佣兵半点解释。 金发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钟明离开的方向,右侧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钟明轻飘飘的态度让他陷入了混乱,对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杀了叶箐。对了……他为什么要在乎,说到底,那个女的不过也就是玩家而已。 这个思路将金发雇佣兵引到了另一个方向,钟明为什么要骗他?有什么理由要骗他?毕竟不管谁最后成为NPC,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吧?玛丽夫人确实是个看重规则的人。她会想要一个不听话的手下吗?或许她真的说过这条规则?客人之间不能互相残杀,这也很正常吧? 金发雇佣的大脑瞬间被一万种可思绪占满,各种猜忌让他的大脑宛若一架过热的引擎般高速运转,各种零件开始变得过热,零件之间发出嘶哑的摩擦声,但是他却无法停止。 金发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苍白,呼吸的节奏逐渐加快,瞳孔仿佛无法聚焦般小幅度地颤抖,开始出现心理崩溃前的征兆。 人类能感到的,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实际上是希望破灭的绝望。 是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亲手毁灭了唾手可得的希望,而骤然陷入绝望的一瞬间。 李逸之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随着金发雇佣兵身上产生的变化,他全身的肌肉都逐渐绷紧,非常谨慎地绕到了金发男人正面。 这时,金发雇佣兵的呼吸已经完全失去了节奏,他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在倒气。然而片刻后,他又突然停止了抖动,安静了下来。 李逸之的眉尾抽了抽。 下一瞬,金发雇佣兵缓缓抬起了头,走廊中略微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所以说……是我让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 他嘴角挂着笑容,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李逸之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猝然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金发雇佣兵的右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般突然抬起,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颈侧。 空气中响起‘噗呲’一声。 他的动作非常用力,匕首直接刺穿了颈动脉,鲜血在压力下喷涌而出。 “卧槽。” 李逸之虽然躲避及时,身上却还是被溅起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鲜血都喷到了屋顶上,惊讶地张大了嘴: “哇,牛逼。” “噗通”一声,金发雇佣兵的身体倒在地上,鲜血从脖子里流出来,和地上叶箐的血混在了一起。 到最后,他蓝色的眼睛还睁着,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其他被李逸之叫上来的男仆站在后面,看到了钟明用几句话就把雇佣兵逼死的全部过程,脸上克制不住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杰克眉头紧皱,双手揣在兜里,低头骂了一句。阿奇站在李逸之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怎么搞成这样?” 李逸之心情复杂,摇了摇头,伸手抹了把脸: “是我搞砸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他妈的,我就没想到他能从忏悔室活下来,那天说话被听到了。” 阿奇了然。接着,他看着尸体脖子上的匕首,沉默了一会儿,道:“里面那位,你知道他还有这能耐吗?” 他们都听得出来,钟明的话完全是骗人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玩家之间不能互相残杀的规则。那是钟明现编出来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钟明能够做到这一步。 闻言,李逸之顿了顿,双手捂住脸:“不知道。” 阿奇顿时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叹了口气,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旁,孙千眼神闪烁,看着周围的同事们全都沉默不语,犹豫了一下,小声道: “钟、钟明还在那个玩家的房间里吧。” 他拧了拧唇,道:“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阿奇朝李逸之使眼色: “喂,你还不快去?” 李逸之双手捂着脸,声音沉闷:“我不敢。” 阿奇:……他妈的。能再怂点吗? 最后,所有男仆达成协议,决定一起去。于是一群大男人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孙千左右为难,看了看紧皱着眉头的杰克,又看看抱着手臂偏头看地板的李逸之,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伸出手推开了木门。 大门发出咔嚓一声,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现在的时间接近中午,屋外的阳光很灿烂,光线从不大的窗户里射入,照在了房间内的地板上。 钟明背对这他们坐在床边,叶箐的身体躺在床上。 或者说是她的尸体。 女生乌黑的长发在床上铺开,钟明正试图将因为叶箐生前的搏斗而变得杂乱的发丝整理好。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见到这个场景,众人心下都是猛地一颤,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气。 感觉这里不是玩家的房间,而是什么标本制作现场。 李逸之的视线落在叶箐的身体上,眉尾顿时颤了颤。 叶箐的头和脖子,被用线缝在了一起。她的眼睛也被合上了,整个人安静而平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孙千看到了摆在钟明手边的针线盒,脑中立刻想到了钟明垂着眼在皮肤上缝纫的样子,顿时被吓得抖了抖。 “……钟,钟明啊” 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样?” 钟明像是这才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因为背光,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他死了吗?” 「他」指的自然是那个雇佣兵。孙千愣住,看着不远处钟明美丽精致的侧脸,还是有点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竟然真的是有目的地、用言语逼死了那个雇佣兵。 李逸之收回视线,轻声道:“他死了。你放心吧。” 闻言,钟明点了点头。回过头,重新专注于将女生每一根凌乱的头发都梳理好。 李逸之见状,喉结上下一动,接着缓步上前,走到钟明身边。走近床前,他才注意到钟明手边还放着一张手帕,上面沾满了鲜血,他把女生脸上和头发上粘到的血迹都擦的干干净净。 除了脖子上的那道伤口,现在叶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李逸之觉得钟明整理尸体的手法比外面的入殓师还要专业一百倍。 李逸之看着钟明的侧脸,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气有点疯了,还是本来就病病的。 “宝贝”他鼓起勇气,将一只手放在钟明的右肩上,小声道:“别伤心了,嗯?” 钟明没有抬头,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安慰。他低着头,看着膝上叶箐安静而秀美的面孔,突然道: “叶箐不可能复活了?” 这虽然是问句,但更像是一种确认。 李逸之摇了摇头,放在钟明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她的精神状态太差了。” 玩家受到的精神打击不会恢复。就算等到12点,叶箐的心理状态也不足以支撑她再次重塑肉体。 闻言,钟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道: “好吧。” 接着,他轻轻捧起女生的头,将叶箐平放在床上。 李逸之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向上,看着钟明拉起女孩的两条手臂,将它们交叉着放在胸前。摆好动作后,他将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了下来,放在了女孩的胸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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