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抛下这句话,便转身推开房门。 男人跪在他身后,眸色黑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梗着脖子沉声道: “你就算一直等下去,公爵也不会再回来了。”
第91章 似是故人来 钟明的脚步略微一顿,偏过头,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后者见他回头,眼睛亮了亮,略微挑起眉尾,然而下一瞬,他耳边响起钟明冷漠的声音: “他一定会回来。” 抛下这句话,钟明转过头,走出房间,‘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男人被他丢在身后的黑暗中,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还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门,小片刻后才回过味来,脑海里全是刚才钟明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过了许久,他额角抽搐,在钟明面前强忍的怒火终于忍不住喷薄而出。 “操!” 他猛地一拳捶在地面上,站起来,犹如一只愤怒的困兽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阴郁的视线在房间内循回,抓起床头上面的灯就砸在地上。 钟明听到身后房间里传来东西被乱砸的声音,脚步不停,安静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 再过一夜,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李逸之。 叶箐焦急地找到钟明,说她去下层仆人的房间里看过,李逸之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他会不会真的是自己走了?” 叶箐怀疑道:“如果是玩家把他带走了,为什么要拿走他的东西?” 钟明神情严肃,沉默了片刻,决定道:“我去找帮手。”他还是不相信李逸之会突然自己离开大宅。 钟明第一个找到了冯唐,告诉了他李逸之突然失踪的事情。冯唐彼时正在修理一只年久失修出现裂痕的房梁,闻言,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向钟明瞥了一眼: “你说他的东西都不见了?”他收回视线,用铁钳将木头中的铁钉拔下来,看着那因为生锈而形状完全扭曲的钉子,挑了挑眉:“那就是跑了?” 钟明皱起眉,手搭在他脚下的木梯上:“应该不会,我怀疑是有玩家绑架了他。” 冯唐将那枚钉子收起来,低头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新的:“绑他干嘛?他们闲的没事干?” 钟明想起艾琳给他的那叠符纸,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觉得这批玩家不对劲。” 冯唐摆弄着手里的钉子,闻言抬起眼,漫不经心的表情微微收敛,看向钟明:“你跟他们接触过?” 钟明脑中闪过昨晚跪在地上扇自己巴掌的男人,顿了顿,还是说:“没有。” 冯唐点点头,举起手将新的钉子塞进房梁上的孔洞之中,小臂上的肌肉绷紧,抡起铁锤砸在上面: “离他们远点。特别是那个带眼镜的。” 钟明眼睫一颤,在嘈杂的敲打声中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怎么了?” “老子看他不爽。”冯唐抡着铁锤,砰砰砰地将钉子砸入房梁中,微微眯起眼睛,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好像在哪见过,看到就烦。” 在巨大的噪音里,钟明被听清他后半句话:“你说什么?” 冯唐把腐烂的木头割下来扔到地上,提高声音:“我让你离他远一点!” 钟明闻言,抿了抿唇,道:“我知道的。” 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不管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过去,钟明都不打算再计较了,但是——钟明想到昨天男人说的话,抬起手扶住木梯,踮起脚向冯唐靠近些许,低声道: “公爵还没回来。” 他话一说出口。冯唐修房梁的动作一停,低头看向钟明,干净的那只手垂下来,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又要叫唤?” 钟明皱了皱眉,觉得他的手有些热,上面似乎还带着机油的气味,略略侧过头:“他什么时候回来。” 冯唐‘啧’了一声,手又捉住他的脸,捏了捏他的下巴: “你缺他一天又会怎么样?” 钟明张开嘴,想说什么,犹豫之后又闭上。冯唐笑了一声,抬起手,又重新开始修房梁,像驱赶打扰自己工作的小动物般朝钟明道: “回去睡觉。” 钟明无法,抿了抿唇,提高声音对他说:“做完这个就帮我去找李逸之。” 冯唐背对着他抬起手摆了摆,漫不经心地表示他知道了。 · 再过去一天,公爵依旧没有回来。 山谷里的冬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积雪融化,从上游汇入小溪,澄澈的春水滋润了两岸的土地,为在冬季中一度枯萎的植物注入生机。 大宅背后的几棵树开花了,钟明看不出那是什么花,只见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堆积在绿叶上方,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今天清晨,山谷中下起小雨,湿润的雾气中,钟明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墙壁看着雨水在屋檐上堆积,汇聚成欲坠未坠的雨滴。 钟明看着那滴水晶莹地摇晃,缓缓吐出一口气,向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只香烟。 他将烟叼在嘴边,又拿出一小包火柴,但不知是不是空气太过湿润的原因,钟明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划燃火柴。 又一次摩擦声后,钟明看着火柴盒侧面的三道白色划痕,有点泄气。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举着一只点燃的打火机。 钟明怔了怔,偏头看去,才发现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侧后方。 是另一个男性玩家。他梳着利落的短发,身上穿着一件利落的运动服,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只打火机,朝钟明示意了一下。 钟明定定看了他一眼,将嘴边的烟取下来,在打火机的火苗上点燃。 很少有人会这样点燃。大多数人都是叼着烟拿头去就打火机,钟明这样不像是在点烟,倒像是小孩子点仙女棒。 男玩家没说什么,看着他点好了烟,拇指微动,盖上打火机揣进口袋里,朝钟明道: “你不经常抽烟?” 钟明将烟含在嘴边,看着他没说话。 玩家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戒备,开口道:“我叫沈瑱。” 「沈」这个姓一出来,钟明便眉尾一跳。果然,下一瞬,男人道:“我想你认识沈为年。” 钟明的心沉了沉。 静谧的雨声中,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气,隔着烟雾抬起眼看向这个叫做沈瑱的男人,视线循过他的脸,在对方眼角找到些许细微的痕迹。 “你是……他哥哥?” 沈瑱闻言,眉眼略微一动,垂眼看向钟明:“可以这么说。”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钟明眼睫颤了颤,他眼中倒映出沈瑱冷淡的面孔,心中了然,这大概是正室的孩子,沈家的正经少爷。 沈瑱的长相与沈为年可以说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他从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坚毅,剑眉压在眼睛上,姿态中在上层阶级固有的冷漠之外,还透着股一板一眼的坚毅。 他也许当过兵。钟明想到沈家的军队背景。他低头抽了一口烟,接着抬眼看向沈瑱漆黑的眼睛,有点拿不准他的态度: “那……你是想替你弟弟报仇?” 沈瑱似乎是弟弟这个字眼刺了一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动。钟明辨认出那是个很轻的、厌恶的表情。 但他很快压住了情绪,垂眼看着钟明:“是你杀了他吗?” 钟明看着他,眼睫微微一颤,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的场景。触角盘旋在地下室内,宛若一条巨蛇,空气中回荡着人体被咀嚼的声音——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起眼,轻声道:“如果是我呢?你要干什么。” 沈瑱看着他,没有说话,视线缓缓在钟明脸上循回,那眼神中不带任何情感,是纯粹审视的目光。片刻后。他眯了眯眼: “不是你。” 钟明顿时愣住。接着皱了皱眉。 沈瑱看着他,突然道:“是公爵吗?” 钟明下意识地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沈瑱显然没错过那点神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钟明呼吸一滞,接着蹙起眉:“你想干什么?” 沈瑱神情冷淡,撇过视线:“不干什么。沈为年还不值得我付出这么多代价。” 钟明一愣,接着听懂了他话底的意思。如果杀沈为年的是他,沈瑱也许会看情况顺手报个仇。但如果说公爵是真凶,那为了给一个私生子报仇,代价就太大了。沈瑱没有丝毫意图掩饰自己的利己主义。 钟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沈瑱回过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顿了顿,道:“不要多想。就算是你杀的,我也不会动你。” 闻言,钟明皱起眉,几乎是有些疑惑了:“为什么?” 沈瑱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沈家和匡家的合作,不可能因为沈为年破坏。” 闻言,钟明动作一顿,差点就控制不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匡家?那是谁? 为了不露马脚,钟明垂下眼,避开沈瑱的视线。现在他还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记忆。 沈瑱见他低头不说话,误会了这个动作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向钟明迈出一步,低声问:“听说……你在和匡天佑闹矛盾?” 匡天佑。 钟明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个喜欢抽自己巴掌的神经病男人的名字。他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感到非常陌生。如果对方真是他的亲属,为什么姓氏会不一样?钟明愈加疑惑。 沈瑱将他的态度解读为默认,皱了皱眉。他看着钟明半垂下去的侧脸,纤长的睫羽不断颤抖,以为他是伤心了,嘴张开又合上。 半响后,钟明听到他叹了口气,道: “他做的事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沈瑱见他抬起头,眉间微微动了动,努力放缓了声音:“但是这些事情都出去了之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个副本。” 钟明看着他,将香烟夹在指间,抬眼问道:“你……知道我们的事?” 沈瑱低着头,视线落在钟明脸上。这次眼神略有不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片刻后,他含蓄地说: “有所耳闻。”沈瑱用一种略微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小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他想起第一次见钟明的样子,心情有点复杂。沈瑱想起第一次见到钟明的场景。 那是在匡天佑的生日宴上。为了庆祝独子满十二周岁,匡家在位于石澳的海滨豪宅中大摆筵席,沈瑱作为同龄人带着礼物来访, 匡天佑当日容光焕发,穿西装打着小领结,抬着下巴站在台前迎接宾客,气势凌人,仿佛是个接受朝贡的皇帝。 沈瑱对他观感不太好。递上礼物,说了几句官话就走到一边。 从侧面,他第一次看到了钟明。 他安静地站在匡天佑身后,矮对方一个头,像是地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般低着头,略长的黑发遮住侧脸,像个不起眼的小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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