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实习生,江半絮大多都只是在旁观摩,学习整理病历,为办公室其他老师跑腿打下手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很累,但也掌握了很多在学校学不到的知识,江半絮感觉这比上课还要充实。 这天晚上,沈庆言加班,江半絮也跟着待到天黑,八点多才回到家。 几乎是刚一进门,应迢就注意到自己的人类室友脸色不怎么样。 江半絮神情恹恹,几乎是拖着步伐进的家门。 青年眉间不明显地皱着,嘴角也往下撇,进屋就窝进了沙发里,书包也没顾上摘。 应迢的印象中,江半絮一直很爱笑,就算没什么可高兴的事情,那双眼睛也总是亮亮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江半絮这样。 吸血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快速来到江半絮身旁,让人把脸抬起来些许。 这回看清了青年的神情,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打击。 应迢眉间皱起,沉声问:“谁欺负你?” 不问还没什么,一问不得了。 吸血鬼的话音刚落,面前的青年就眼圈一红,几滴委屈的泪珠啪嗒砸在吸血鬼苍白的指节上。 应迢神情顿时一愣。 抚在青年脸侧的手掌无措地僵硬了片刻,才缓慢地抬起给人擦泪。 脸上传来冰凉凉的触感,江半絮这才意识到自己丢人了,连忙别开脸随意抬手蹭了蹭。 应迢见状微微垂眼,收了手。 “哭什么。”他仍旧皱着眉问。 “没事,”江半絮声音闷闷的,“就是白天没把事情做好,被老师说了。” 今天上午,整个科室都忙得乱糟糟的时候,从别的科转过来一个新病人。 病人看着年纪不小,左半边肢体偏瘫,是坐在轮椅上由家属推着过来的。 沈庆言在半个小时前带着研究生去楼上科室会诊了,其他老师也都在忙。 将病号带过来的实习生看见江半絮坐在病房外看书,就招手喊了一声。 江半絮过去后,那个实习生只交代这是转到脑病科的病号,说了病人名字,就忙着离开了。 江半絮按照程序把人先领到医生办公室,又给沈老师打了电话。 他已经学过怎么接收病人,也已经背会了问诊和必要的体格检查,看眼下其他医生都没在,就打算先做个基础的问诊试一试。 谁知道他刚开口,就被病人家属用手臂推开了:“你们科室的医生呢?” 对方应该是患者的儿子,身高体壮,可能是因为太担心病患,情绪很急躁:“你一个学生能干什么?这么大的病你能治得了吗?快点叫医生过来!” 家属的嗓门很大,吼的声音仿佛在吵架。 “您先别着急,其他医生都在查房,我已经联系沈主任了,”江半絮连忙开口解释道,“我不做治疗,只是先问一问患者的基础情况。” “不用!快点儿喊你们主任来!”家属烦躁地挥手,“等主任来了我们再说,跟你说能有什么用?” 他的嗓门太大,让人以为这里起了争执,正在查房的副主任被惊动,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副主任性格严肃,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 他看见办公室里的场景后脸色铁青地推开江半絮,对患者家属道:“我是脑病科副主任,姓张,来先跟我说说基本情况吧……” 说完又转身吩咐江半絮:“你去护士站问问,他的病历转过来了没有。” 江半絮松口气,连忙跑去问病历了。 等把病人安置好,最忙的时间过去后,江半絮跑完腿回来,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大家在聊刚才的事。 “刚才那个病人家属怎么回事?脾气也太差了,”一位医生说,“闹的动静可不小,我在走廊那头都听见了。” “可能是嫌弃实习生,我也经历过,”一个实习学姐用自嘲的语气小声说,“他吼的好像是沈老师的新学生,成绩很优秀的,还拿过竞赛奖,在我们学校很有名。” 脸色严肃的副主任这时冷笑了一声:“理论成绩好有什么用。” “刚上临床的学生都这样,以为自己多能耐,往往只会闯祸,多被毒打几次就长记性了。” …… 就是这么一件事。 江半絮早在实习之前就听说过,这种事情不在少数,实习生刚到临床时会面临各种各样的人和状况,遭受点打击很正常。 但就算他再有心理准备,事情真的发生了,心里还是避免不了会难受。 一整天的心情都不算好,江半絮本来是打算回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让自己尽快消化掉的。 压根没想到会因为被问了一句,就当着应迢的面哭出来。 江半絮一直都很少哭,而且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再也没当着别人的面哭过。 他身边亲近的人不多,只有爷爷和丁颂。 江为荣身体不好,江半絮只能让爷爷看见自己高兴的样子,不可能在他面前掉眼泪。 而在和丁颂相处时,江半絮一直是比较理性成熟、解决问题的那个,他下意识不想把负能量带给朋友。 被应迢引导着把事情三两句讲出来,又没忍住吐槽几句,江半絮心里的郁闷不知不觉消去大半。 “其实我真的会问诊的,神经系统检查我还在爷爷身上试过呢,而且模拟考试的时候沈老师也夸我做的很好,”江半絮的眼睛还红着,嘴上已经开始复盘,“不过我不会跟病人和家属沟通的技巧,这是我的不足。” 应迢就坐在一旁听着。 吸血鬼对人类社会的了解有限,江半絮讲的也笼统,他并不能完全懂。 他只盯着江半絮的侧脸,皱眉道:“你很累,别做了。” 即使是吸血鬼,他也清楚现在是学生的假期时间。 和江半絮同届的大学生大多都在休息,就他家这位,假期比上课还忙。 明明喝着他给的营养剂,竟然还又瘦了些。 应迢不喜欢看见江半絮辛苦的样子,有时也不太理解江半絮为什么要这样忙碌。 如果青年还是缺钱,他有很多。 “不行。”江半絮本来蔫蔫的,听见应迢这句话,又忽然坐直了。 他抬手抹走眼泪,忽然又下定了决心:“我偏要做。” “我要把该练的都练熟,”江半絮赌气一样说,“只要下次有机会能实践,我肯定能做好。” 说完顿了顿,江半絮又试探地看向应迢,小声:“你能帮帮我吗?” 青年刚哭过,眼尾鼻尖都透着浅红,望过来的双眸更是水洗过一样又软又亮。 应迢有一瞬的愣神。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答应。 “怎么帮?”吸血鬼问。 五分钟后,身形修长,气质优雅的吸血鬼面无表情地在沙发里躺下。 因为空间有限,一双长腿不得不艰难地伸在沙发之外,画面非常不协调。 江半絮站在旁边,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就已经带上了礼貌和善的标准微笑。 “应先生您好,我是见习生小江,下面由我来为您做个简单的神经检查,您不用紧张,放轻松就好。” 应迢:“……”
第14章 十四 刚期末考完没多久,知识点都还在脑子里,江半絮的一套检查还算流畅地做完了。 他全程都做的很认真,其中避免不了一些接触,例如需要用棉签轻触或是划过腿部和腹部的肌肤。 因为跟应迢还没有那么熟悉,江半絮怕对方介意,都是隔着衣服轻轻触碰,然后自己再把患者会出现的反应,对应的病理意义背一遍。 应迢一直沉默着,任由江半絮动作,不算配合,但也不能说不配合。 只是在江半絮说今天就先这样的时候,僵硬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身体总算得到放松,吸血鬼不动声色地舒出一口气。 “谢谢你。”江半絮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眼睛还有点红,但笑得亮晶晶的。 应迢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他很殷切地过去扶对方,手指刚握住手臂,应迢就又轻轻地抽了出去。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吸血鬼神情冷淡,视线看向别处说道。 江半絮沉浸在小小的成就感里,没注意到对方有什么不对:“好的好的,你也辛苦啦,晚安。” …… 第二天科室里,早会还没开始的时候,沈庆言跟副主任坐在电脑前聊着天。 沈庆言已经听说了昨天的事,语气随意地说道:“有的家属关心则乱情绪不好,这个我们都理解,小江他刚接触临床,以后我多带带他就行了。” 副主任嗤笑一声:“你的意思就是嫌我给你学生脸色瞧了?” “我可真没那个意思,”沈庆言笑着,“你的性格我又不是不了解。” 开完早会,沈庆言查完房后,喊住了江半絮。 江半絮还当是要吩咐自己什么事,连忙认真听着。 没想沈庆言温声道:“张主任对谁都是那个样子,你别把他带脾气的话放心上。” “下次我再有会诊,你跟着一块儿去。”他拍拍江半絮的肩膀道。 江半絮心态好,昨天在家里突然哭一顿已经觉得丢人了,现在老师特意来安慰他,江半絮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您。”他认真道谢,“我会好好学习的。” 沈庆言轻笑出声:“走吧。” 江半絮本以为这事到这里就彻底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沈老师收了个新患者,特意喊他去做问诊和体格检查。 一般收治患者,医生都会让带的研究生或者实习生来问诊。 沈老师身边的学生很多,收治了那么多病人,也都没轮到过江半絮。 突然被点名给一次机会,江半絮顿时又惊喜又紧张。 他在病人对面坐下,这时候分外庆幸自己在家练习了好几遍,已经足够熟练。 即使心里紧张,面上也完全不会露出来。 问诊做完,开始体格检查的时候,老主任碰巧过来找沈庆言。 围观的学长和老师变多,所幸江半絮做得分外认真,没有被干扰到。最后他完整又镇定地完成了任务,并给出了初步的诊断以及进一步检查的建议。 “老师,我说完了。”江半絮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讲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目光忐忑。 沈庆言稍一点头,接下来的话是对患者和家属说的。 初步诊断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要确诊还需要做哪几项检查,都跟江半絮说的大差不差。 江半絮听着逐渐放松下来,到最后眼睛都亮了。 开了检查单,家属带着病人先去做检查。 沈庆言刚想鼓励江半絮几句,倒是一旁的老主任先开了口:“这是你带的学生?” 老主任头发花白,个子偏矮,但面色红润,精神头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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