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宅里常备着药物,但几虫都不敢贸然给小梅尔用药,只能让虫侍去接了水,给小梅尔敷在额上,又给他擦拭身体各处来进行降温,避免体温过高引起更强烈的不适反应。 此时小梅尔面色通红,一双眼睛更是难受得盈满了眼泪,模糊得像一口湖,小手紧紧地攥着身边赶来的“妈妈”的袖口,时不时就要猛烈地咳嗽两声将那额上的凉毛巾给弄掉,都是希斯克利不厌其烦地再搭回去,坐在床边以最舒服的姿势抱着小梅尔。 好像有着这样的保护,小梅尔身体的难受都消退了许多,他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脑内混乱得根本抓不住一丝想法,什么再也不要吃草莓、再也不要过生日、一点也不想活着等等想法全都在脑内交织。 小梅尔眨眨眼睛,只觉得眼前模糊的景色逐渐变得暗沉沉的,他听到妈妈和爸爸在喊他的名字,冰冰凉凉的手掌紧紧抓握着他。而后意识停滞,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 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噩梦中的声音唤回了神思和理智,伊斯梅尔猛然从虚无中苏醒。睁开双眼却是无边黑暗,却又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了世间一切,自己朝着兰诺德喊的那句话仍旧在耳边回荡。 为什么…… 伊斯梅尔难得无法再苦中作乐,实际上在他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得到了答案。他一直无法记起的样貌和声音,在他被吸入漏洞的瞬间都回到了他的脑内。 宋语岚,那个违背规则爱上了身为宿主的林妄声的异常数据,他竟然没有死。说起来也正常,数据怎么会死呢?只要有心,就算是删除也可以再找到痕迹,可比人类的生命要长久多了。 可伊斯梅尔根本没想到他会追到这里来。 他又是凭什么? 每个世界的数据都有优先级,宋语岚作为配角中的配角,甚至连林妄声这个炮灰都不如,怎么敢脱离原世界进入新世界。 伊斯梅尔沉默的思绪很快得到了答案。这并不是宋语岚一个人的选择,而是系统甚至是说主神的意志。 当初他经历99次炮灰任务后,旧系统的罪行终于暴露,他从无尽的磨难中解脱出来,主神曾说过能够补偿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但伊斯梅尔拒绝得很快,他一心只想寻死,便说自己只想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回到现世后发现时间线早已往前走了百年,林妄声已经从世界上消失。 原来主神早就猜到他根本不是想要什么正常的生活,于他而言过去现世中的生活和轮回中一样,都是无比失败和黑暗的。 所以主神才会将他投放在百年后的现世,让他目睹一切认识的人化为白骨黄沙。 而后为了将他的心结解开,又将他带回了无界域,绑定了一位新的系统,让他自行挑选一个世界进行任务。目的是治疗他的心理疾病,只要康复,随便伊斯梅尔的去留。 “……是我自己选的”伊斯梅尔喃喃道。 黑暗中他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清,但却让记忆更加清晰。 他想起来自己当时还在无界域时,对着新系统摊开的选择差点没吐出来。全是他熟知而又恶心的世界,因着做了太多次炮灰,他已经对经典的娱乐圈、都市、王朝、修真等等失去了兴趣,看见就更想死。 直到最后系统无奈地掏出了虫族设定:【您想要新鲜的,又不希望变成猫猫狗狗毛茸茸,也只能这样了。】 “变成虫也很恶心。” 伊斯梅尔当时是这样回应系统的,他那时已经被旧系统折磨得形同槁木,说话声音也是淡淡轻轻的。 【虫族并不是虫,就像兽人也不是兽。虫族只是虫形时有虫的特征,他们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完全的拟人态。而且,真正的虫子在虫族的世界也存在,蚂蚁、蜜蜂什么的,但蚁种、蜂种的虫族根本不会将它们视作同类,但如果宿主您真的很怕虫……】 新系统一有什么解释就得详详细细地展开,比起三两句话就将他打发的旧系统来说简直像个老妈子,伊斯梅尔也没有耐心继续听他解释,只是听到了“并不是虫”几个字就应了声。 “就这样吧,别念了。” 主神知道他仍旧耿耿于怀杀死一串拥有自主意识的数据,所以才让宋语岚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些他以为设定好的“兰诺德只爱伊斯梅尔”,或许只是数据#b413只爱林妄声的另一种写法。 伊斯梅尔被自己得出的最后结论弄得一阵心乱如麻,再想要压抑内心涌起的情绪都不能,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去,没有如系统所说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因为他已经相信了兰诺德,相信了#b413的爱,他无法再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世界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在最后一刻,系统检测到他心中愿望的转变,所以拼尽全力扭转了注定崩塌的世界,只是让伊斯梅尔投入了错乱的时间线,带着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过去。 一切因果同源,过去发生的一切正是未来发生的一切。 伊斯梅尔理解了巴芙特那时在审判堂同他说的那些事,原来在那时这一切便就已经初现端倪。 他曾经很介意,父亲、雌父、哥哥们以及朋友和兰诺德在意的和深爱的到底是谁,如今却有了答案。 这个世界的伊斯梅尔并没有任何原身,他就是伊斯梅尔本身。从孕育到成长,全都是他所经历过的,只是他忘了,时间同他玩了一个小把戏。 他既是过去,也是现在。 尽管现在伊斯梅尔已经明显地感知到没有任何事物寄生或附着在自己的意识里,但伊斯梅尔还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低声道:“这次就算你赢吧。” 系统,你赌对了。 我好像的确还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家人和朋友以及……#b413,留有眷恋。 …… 直到再度听到医生的声音,伊斯梅尔才悠悠转醒。幼崽眼中的愚蠢和单纯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伊斯梅尔那双带着审视和浅淡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刚才失去意识有多久,此时他已经离开了希斯克利的怀抱,躺在了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身边围着家里的三口虫,而巴芙特则是在门边和请来的医生交谈着,声音太小小梅尔听不太清。 缩小版的柏西和希尔就这么盯着他,前者难过地低着头,后者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脊安慰。 直到看见伊斯梅尔醒过来,才发出小小地惊呼,赶忙问他还有没有不舒服。 伊斯梅尔立刻收起了方才那一眼就会暴露的眼神,尽心尽力地扮演起一个四岁的幼崽,面前离他最近的柏西和希尔还好,忙着悲伤压根没有意识到弟弟现在的意识已经是22岁的伊斯梅尔。 但他们身后的希斯克利就不一样了,面色困惑地看了看他。 伊斯梅尔心头一跳,只听那边的希斯克利凝眉道:“梅尔是不是烧过头了,怎么呆呆的?” 怎么想的是这个啊! 伊斯梅尔这么想着,还犹豫了半晌才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 “……妈妈。” 简直羞耻得他想要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辈子根本没喊过几声妈妈,最多的恐怕就是方才那样,在这个世界里被半封闭意识的幼崽时期了。 “嗯嗯,妈妈在呢。”希斯克利这才收起凝重的神情,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小梅尔的脑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稍微退了些温才放下心来。 旁边的柏西也着急道:“我呢,我呢?梅尔,你不会不认识哥哥了吧?” 要问伊斯梅尔面对两个昨天还是成年虫的家伙变成小幼崽撒娇般跟他说话是什么感受,伊斯梅尔只能告诉你装得很辛苦。抿了抿唇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哥哥,认识哥哥。” 内心是崩溃的,面上却是勾起了让人心化的软软笑容。 尽管如此,伊斯梅尔却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阵阵温暖,好似置身于春日温暖的阳光下。被自己的家人环绕着,关心着,原来是这样的感受,这是他从未体会过,也一直逃避的。 此时真正触碰才知道原来爱并不可怕。伊斯梅尔就是他自己,过去的一切也是他自己,所以本就不存在什么虚拟一说,唯有同源一词可以解释。 伊斯梅尔看到面前的柏西扑到自己身上,被希斯克利拦了一下才没有直接撞上自己,柏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吓死我们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 尽管那句话没有说完整,但在场的虫包括伊斯梅尔都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他有些无奈,想要安慰柏西说自己暂时没有寻死的想法了,倒不用担心,但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四岁的小雄虫时,又顿住了。 只是抬手轻轻拂去了柏西脸上的泪痕,哄道:“哥哥不哭,不哭。” 真是太紧张了,柏西将那医生的诊断记得是有多清楚啊。 连柏西都这样子了,倒让伊斯梅尔好奇,年幼时的兰诺德是不是也这么容易哭?
第62章 原本得到伊斯梅尔生病的消息后,怀斯亚便十分庆幸地告诉伊斯梅尔,他好好养病就行了,之后再带他去南希家也不迟! 结果,伊斯梅尔却是闹着要去,说他说话不算话是大骗子,以后再也不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了,才把怀斯亚弄得连忙应声。 原以为能推出去的事情再次回到了手上,还更加棘手了,九岁小雄虫觉得真是倒霉透顶了。 但是转念想想,能够接近这个香香甜甜又好吃的小家伙,也不是完全不能忍,于是又接受了。 怀斯亚同莱斯利请示的时候,伊斯梅尔都到弗朗西家了,担忧的莱斯利劈头盖脸就是对怀斯亚一顿骂,“这小家伙身体不好,昨天才生了病,你今天把他捎上到处去玩,出事了怎么办?巴芙特那家伙又打过来,你父亲我是不想理了啊。” “哎呀、大公爵也同意了,这不是有父亲在么,哪能让梅尔出事呢!” 站在身后的伊斯梅尔状似乖巧地低着头玩手指,此时正趁着低头憋笑呢。他的身后还跟着派来随身保护他的一位虫侍,巴芙特本还想让希尔或是柏西跟来的,但都被伊斯梅尔自己拒绝了。 原来莱斯利在自己父亲面前还尊称大公,回到家里了就直呼大名。看来也是对他这个四岁幼崽的智商极其放心了,不怕他回去跟巴芙特告状。 但伊斯梅尔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父亲对这位弗朗西家主如此信任,昨天才和好,今天就敢把小儿子交给对方照看了,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好,也不是一般的怪,这么好的关系也能随随便便绝交三年。 经过怀斯亚没脸没皮的软磨硬泡,莱斯利最后还是答应了这门子事,谁让小梅尔乖巧地站在那里时那么引虫心软,这时候哪舍得将小家伙赶回塞西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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