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坐在对面笼子里,嘴巴杵在水碗里咕噜咕噜吐泡泡,智慧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壁箱。 它看见那名投喂食物的人类离开后,从壁箱最顶上钻出来一只狸花,从上往下用爪子开了门锁,放里面的小奶牛出来,跟他一起爬上箱顶。 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看起来有趣极了。 皮皮欢喜地瞪大了狗眼期待加入,可是两只小猫好像并没有要邀请它加入的意思。 他们沿着箱顶跑到壁箱角落,直起身探向天花板的一角缺口,一前一后动作灵活轻快地钻了进去,不见了。 “?”狗眼呆滞几秒,忽然整条狗着急地原地乱蹦,又把脑袋使劲卡进栏杆,企图把身体也挤出去。 没想到下一秒,它就看见狸花从天花板上又钻了回来。 不仅回来了,还从壁箱顶跳到地面,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到它面前。 卡头小狗子眨眨眼睛,以为小猫回来带它玩了,兴奋到张嘴吐舌头。 结果门牙连着鼻子一片突然一阵钝痛。 小猫没有带它玩。 小猫不但没有带它玩,还特地回来拿后腿往他脸上蹬了一脚。 接着原路返回,灵敏跳回箱顶钻进天花板上层,彻底消失不见。 哈士奇原地呆滞。 不多时,笼子里发出狗子添油加醋的惨叫,在整个内间走廊反复回荡。 “怎么了怎么了?谁杀狗了?!” 小琳护士慌张跑进来,第一眼看见闭眼嗷嗷干嚎的皮皮,来不及过去安慰,第二眼就看见壁箱顶层空了。 门开着,里面一只狸花一只奶牛早已不知去向。 “……我勒个豆。” 她傻眼,视线上下囫囵一圈回到顶层,两手扒紧玻璃:“这就,私奔了???”- 清晨日出之时正是雪化时分,空气里温度很低,地面更是冻脚。 祁跃跟着狸花丛通风口跳回地面,被过街的冷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狸花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脚步走到他右侧,高大的身形帮他挡住了街头吹来的大半冷风。 路上行人不多,他们沿路穿过几条街,路遇早起扫雪打雪仗的几个年轻孩子,祁跃欢喜地想凑热闹,结果一靠近,就被一铲子雪劈头盖脸浇下来。 小孩儿也没料到会有一只小猫突然出现在那个位置,七手八脚地帮他拍雪道歉,一个个面上笑得牙不见眼,没一点诚意。 祁跃被几双手撸得晕头转向,挣扎着逃回狸花身边。 后者无言坐在街边等待,见他回来了,才起身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祁跃发现不对。 “大哥。”他放慢脚步,望着前进的方向不确定地问狸花:“你现在是要送我回去吗?” 狸花目视前方:“嗯。” “啊?”祁跃彻底停了,耍赖似的原地趴下:“我不回去,大哥我不回去,你别送我回去行吗?” 狸花跟着停下,转头看他:“前几天不是还说要我常来这里看你?” “那是因为我忘记家猫要绝育了。” 祁跃可怜巴巴:“岁岁都带我打过两次疫苗了,再一次我就要被送去噶蛋蛋,我不想,大哥……” 狸花:“家猫都要绝育。” “那我不做家猫,我还是跟着你做流浪猫行吗?” 祁跃祈求:“我不挑食了,下雪了还会努力找暖和的地方睡,保证不会冻死饿死,可以吗?” 狸花看了他一会儿,出口仍旧是那句:“你不适合流浪。” “可是我更不想做小太监。”祁跃快哭了:“大哥,大家都是猫,你懂我的对不对?我不想被割蛋蛋。” 一旁商铺开了门,是家服装店,卷闸门被拉上去,里面的玻璃倒映出路面两只小猫的身影。 狸花将目光从祁跃脸上收回,最后望了一眼别墅小区的方向,掉头往回:“随你。” 祁跃眼睛一亮,连忙爬起来迈开四天小短腿欢快跟上。 但漫无目的走了一程,看着前方狸花的背影,他又不安起来。 大哥只说不送他回去了,可是并没有同意要带着他啊。要问一问吗? 万一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怎么办? 那不问,就这么跟着? 万一哪天突然就找不见了怎么办? 祁跃心情忐忑地陷入天人交战,不觉跟着狸花走进了一个老小区的死胡同,被一声沉闷的动静唤回神,才发现天上又在下小雪了。 胡同靠墙的位置放了闲置已久的爱心捐助箱,里面都是破烂的衣物。 上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纸箱,盖着透明的塑料模遮蔽雨雪,以保持纸箱干燥。 动静就是狸花跳上去时发出的,他如今就站在一只纸箱边缘,居高临下看着祁跃。 不算离谱的高度,祁跃目测了一下,能接受,就借了墙边垃圾桶的力也跟着跳上去。 塑料模遮挡了风和雪,祁跃探头一看,才发现狸花身后的箱子里还有一只废弃的蓝色绒布椅垫。 “进去。”狸花往旁边让了些。 祁跃乖乖钻进箱子,踩着柔软的椅垫蜷卧起来,眼睛一亮:“这里面好暖和啊大哥!” 狸花没说话,没有跟着进去,从箱子边缘走出了祁跃的视野。 祁跃愣了一下,急忙歪七扭八跳出箱子追出去,却只能看见墙上一闪而逝的尾巴尖。 大哥跳到墙那边去了。 而这个高度太高,半空里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他跟不过去。 小奶牛呆怔在原地,急促呼吸了几下,管不住小心脏凉成一片。大哥走了吗? 走了还会回来吗? 会的……会的吧? 他在原地怔站许久,突然用力眨就下眼,转身重新钻回箱子里把自己盘成饼,努力藏起脑袋。 会的,不然干嘛要特意带他来这里,还给他找到睡觉的地方。 景城多降水,小寒时节不是雨就是雪,午后勉强停了一会儿,不到半个钟头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 祁跃做了两个含糊不清的梦,迷迷濛濛地睁眼,满眶潮湿望着外面的大雪,小小一只身体被无助和绝望吞没。 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 大哥不会回来了。 给他找睡觉的地方是为了安置好他不让他很快被冻死,带他来这里是知道他笨得跳不上围墙。 反正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大哥早就说过不会一直在一起的。 不喜欢群居生活,不喜欢结伴流浪的猫,不会带着他一起流浪。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可还是被苦涩丛生灌满胸腔。 太难过了,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小猫还要难过,比被推下阳台丢给人类还要难过。 小猫难以自持地把脸埋进爪背,眼泪很快将两片绒毛浸湿打结。 吸吸鼻子,嗅进鼻腔的是咸湿味,绒布味,还有……肉味?? 椅垫另一端轻微凹陷下去,祁跃愣愣抬头,看着狸花走进来,将一截煮好冷却还裹着包装纸的肉肠放在他面前。 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呆滞,打了个哭嗝,傻兮兮张着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大,大哥……” 狸花舔去他脸上的泪痕,不明显地皱着眉头:“冷坏脑子了?不是说这里面暖和么。” “不啊,不冷的……” 但是祁跃真的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空白又卡顿,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大哥你从哪里找来的肉肠啊,这么大一个。” 狸花:“围墙那面是个菜市场,肉铺里面有很多肉肠。” 祁跃:“你,你偷的?” 狸花:“……肉铺老板给的。” 祁跃:“你是帮老板做了什么吗?” 狸花:“只是拖着一条腿在他肉摊前走了两步。” 祁跃:“喔,你骗老板,老板以为你受伤才给你的。” 狸花垂眼瞥他:“所以呢,不吃?” 祁跃机械地摇头,低头踩住肉肠,很不熟练地将表层的红膜纸撕开,咬下一口在嘴里慢慢咀嚼。 肉香在味蕾炸开,没等这一口咽下,短暂中止的泪水汹涌溢出眼眶。 祁跃步伐不稳地扑向狸花,嚎啕:“大哥,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
第22章 ◎喵呜(这章倒v开始)◎狸花在他扑过来之前侧卧躺下, 正好将他稳稳接住,蜷起的尾巴裹在他后背, 没有计较他将眼泪糊满自己一身:“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来。” “你也没说你会回来啊。” 祁跃感觉像莫名玩了一场蹦极,起跳前系了绳,下坠时被告知绳断了。 要看就要栽进水潭时,又发现还有一根安全绳稳稳捆在腰间。 人是安全落地了,可是大起大落的心态多少有点崩不住。 他哭的眼泪鼻涕横流,将原本瞻前顾后不敢说的全一股脑吐出来:“大哥你不会再走了是吗?不会再丢下我不管了是吗?你以后去哪儿都会带着我是吗?” 狸花:“你想的话。” “我想,我想, 我就想跟着你!” 祁跃紧紧抱着狸花脖子,泪眼婆娑:“所以大哥,你答应了么?” 狸花与他目光对上, 嗯了声。 祁跃眼里又滚出新鲜一波眼泪来,神情却又哭又笑, 像个没头脑的笨蛋:“那我们这样说好了,不能反悔了。” 狸花:“嗯。” 祁跃:“不能嗯, 你说不反悔才算。” 狸花随他:“不反悔。” 心头大石头终于落地,祁跃肉眼可见多雨转晴,爪垫胡乱抹掉眼泪,哽咽着从喉咙间磕绊出几个单音节,词不成调, 快乐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狸花抵着他的额头往后推:“别抹了,去吃你的东西。” 祁跃一步三回头,咬了两口, 干脆拖着肉肠一起蹬蹬跑回狸花身边, 蜷缩着和他紧挨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现在幸福极了, 有箱子遮风避雪, 有软和的垫子保暖,有喷香的肉肠吃,还有安全感十足的大哥可以依靠。 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塞进嘴里吞进胃里的东西都会变成彩色泡泡,慢悠悠飘进大脑。 脑袋被塞满了,话就不经过思量自己就滚了出来,傻乎乎的:“大哥,你从前不是说不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怎么突然愿意啦?” 狸花趴着闭眼假寐,给这只傻猫的回答言简意赅:“不是有猫说没我活不下去?” 傻猫祁跃歪头看了狸花两秒,猛地将脸扎进狸花厚实柔软的皮毛内,怀里还抱着啃得乱七八糟的肉肠:“大哥你真好!我要做你一辈子跟班,一直帮你舔脑袋毛!” 话说得闷成一团,狸花耳朵轻轻弹了一下,不知道听没听着。 不过没听着祁跃也不在意,表决心话语权重顶多一成,九成看行动,往后每一天他都会用行动证明他对大哥滔滔不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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