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无影灯亮了起来,谈寂这意识到,他并非是身处于黑暗之中,而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 只有无影灯太过于明亮,才透过蒙眼的黑布,映了一些进眼中。 “快了……快了……就要完成了,”林寒的压抑的声音中透着克制不住的癫狂,“还差一双最漂亮的手,最漂亮的……对了,都说0号实验品那双能触摸命线的手,最漂亮。” 说罢,耳边便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以及金属器械,被逐一放入托盘中的声响。 “小澄,你也会喜欢那么漂亮的手,对不对?” 小澄?说的是那个机器人,还是…… 谈寂被迫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心里依旧盘算着如何挣脱这个,不知有多少重的噩梦。 如果前两段还只是单纯的噩梦,那么眼前的这一段,应当是受了某种因数所影响,坠入了已故魂识的回忆之中。 只是这段回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从林寒所透露的信息来看,他大抵想要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活人肢体,分割并重新组装起来,做成那个最像“他”的东西。 谈寂突然想起林寒第一次见到自己时,说过的那句,“你的手真漂亮”。 噩梦中,有什么冰冷的液体在膝盖上涂抹了一整圈,之后落下来的,便是同样冰冷的手术刀。 …… “谈寂!醒醒!”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遥远,且模糊。 与平日里的轻狂不羁,或是游刃有余不同,此时的声音里,带着不少焦急和惊慌。 谁在喊我?谈寂浑浑噩噩的想,这个人对于他而言,似乎非常的重要。 可他实在太困了,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别睡了!” 声音如是说道。 很吵,谈寂皱了一下眉,却并不觉得对方讨厌。 似乎只要是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讨厌。 但他真的很想再睡一会。 梦魇不知何时退去了,世界又恢复了漆黑一片,谈寂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根洁白的羽毛,在无风的封闭环境内,正一点一点的,向下飘落。 最下面会是什么呢? “谈寂!”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焦急中不知为何,带上了几缕悲伤。 “别留下我一个人……”他说。 突如其来的悲伤如烈风一般,吹着羽毛一路向上。 意识在那一瞬重新涌回了脑海之中,谈寂得以挣开束缚,从躺着的地方猛得坐了起来。 他像是一个呛水后被救上岸的人一般,大口的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而柯枫则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抚摸着他剧烈起伏的脊背。 大厅还是那个大厅,沙发还是那个沙发,小夜灯被放在了中间的茶几上,足以看清身边的一切。 他仿佛真的只是,做了几个连环的噩梦,又被柯枫所叫醒了。 “别怕,醒了就好,”柯枫哑着嗓子安慰道,“我在,别慌。” 这样的触感和情绪,使谈寂感到了不同于梦境中的清醒与真实。 他以额头抵着柯枫的肩,平复了好一会呼吸,才低声问:“我怎么了?” “林寒想对你俩下手,是我们小看他了,”柯枫后怕的说,“若不是你俩选择睡在沙发上,有顾King守着,后果不堪设想。” “我俩?” 柯枫终于舍得松开一些谈寂了,回答说:“小傻子也刚醒,顾King都快急疯了。” 对面沙发的顾流光语气还算平静,回怼道:“你不也一样?” 谈寂闻言抬眸,却意外的先看到了,挂在大厅墙上的电子时钟。 午夜2:00。
第八十四章 ·套娃 洁白的钟面上,深蓝色的数字,一分一秒在跳动。 小夜灯被开到了最弱,昏黄的光,勾勒着男人高大的轮廓。 晴蓝色的耳钉,映着大厅屏风上装饰用的呼吸灯,忽明忽暗。 谈寂不动声色的直起了身子,与抱着他的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真的醒了吗?”他低声问。 柯枫能理解他此时的情绪,没问谈寂究竟梦到了什么,只是轻声哄道:“想要我怎么证明?” “你能怎么证明?” 人该如何证明自己是醒着,还是置身于梦境? 柯枫却自有答案。 他冲着屏风抬了一下手,掩在睡衣宽大袖口下的抓钩枪中,牵出了一道命线。 “这是我能想到,独属于我自己,最特别也最独一无二的东西,”柯枫说,“它承载着我二十五年里,全部的经历,你摸摸它,便能知道,我是不是真实的。” 依旧是绸质般的手感,与谈寂手腕上那道冰凉的不同,属于柯枫的命线,始终都是微烫的,就像他本人的性子一样。 于谈寂而言,温暖而熟悉。 足以安抚一切的不安。 明明只是简单的抓握,却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谈寂抓着那道命线静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彻底从噩梦中挣扎了出来。 他终于放松下来了一些,坐回沙发里,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电子钟的时间上,问道:“那为什么现在是午夜两点?” 明明他入睡之前,局中就已经是午夜三点多了。 柯枫这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抽身,温声解释说:“因为现在是局中的第五幕,也就是别墅场景的第二幕。” 上一幕在谈寂睡着时,已无声的结束了。 “林寒的局非常特殊,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讲过的,执棋者在前几轮局中的经历,也会影响到后面的局,”柯枫说,“我个人猜测,林寒刚成局时,属于这座别墅的场景,只有一幕。” 谈寂顺着这个思路推测道:“他在前面某一轮的别墅第一幕中,发生过什么难以面对的事情,因此而产生了第二幕?第二幕讲述的是他在前几轮局中,经历过的第一幕,所以时间倒了回去?” “这不是套娃吗?”对面沙发上的禾月接话道。 禾月的脸色也极其的差,半死不活的靠在顾流光怀里,眼睛比睡觉之前还要红。 他原本就有两百来度的近视,在局中为了方便起见,一般都带着隐形眼镜,睡前摘了,这会儿只能眯着眼看东西。 “可以这么理解,”顾流光说,“而且一旦‘套娃’形成,后面的场景,便都是倒退回上一幕的开始,弈者圈内,通常将其称之为「局中局」。” 就像是一重又一重的梦境一般,不断下坠。 第二幕重复着第一幕,第三幕重复着第二幕,却又因前几轮弈者入局时做出过的改变,而变化着。 “所以我们梦到的究竟是什么?”谈寂问,“你说林寒对我俩下手,他一个执棋者,如何对弈者下手?” 柯枫搂着他回答道:“我说他的局特殊,并不仅仅是因为,最后这几幕像套娃一样,层层叠叠,还因为执棋者本人,与规则站在了相同的立场上,甚至利用规则,对入局的弈者照成伤害。” “利用规则?”谈寂皱着眉仰脸看他。 “嗯,利用规则,将熟睡中的弈者魂识,拉入很深的局中,迫使他们与规则共情,”柯枫的呼吸略有些不稳,“若不是第二幕的锚点,将我重新带回了大厅,顾King又正巧发现你俩陷入了噩梦之中,你可能就……” 可能就此堕为规则的傀儡,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寒的手段可谓是非常隐蔽,若不是他们并不完全信任执棋者,若不是谈寂与禾月不肯回到客房,若不是刚巧有人守夜,也许熟睡着的弈者们,根本不会知道,第二幕早已悄然降临。 就算中途有人在客房中独自醒来,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睡得不够久,还没有到天亮。 可当下的场景,就如噩梦所说的一般,不会再亮了。 “不会的,”谈寂的指尖依旧绕着柯枫尚未收回的命线,“我舍不得留下你一个人。” 微烫的命线轻颤了一下,变得有些烫手了起来。 柯枫并未想到,深陷于噩梦之中的谈寂,会听到那声悲切的低吟。 “可以和我说说吗?你梦到了什么?”他问。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谈寂轻挪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斜靠着沙发,后脑枕在柯枫的锁骨凹中,手指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柯枫的命线。 那个噩梦依旧使他感到不安。 “我应该是,共情了某个被林寒带入局中,并杀害的男伴,”谈寂说,“林寒想要利用规则,肢解掉他认为最漂亮的活体,组装成某个忘不了的‘人’。” 另一边的禾月也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梦到的也差不多。” 顾流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禾月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隐忍着的愤怒。 柯枫更是连忍都不想忍了,金色的命线在夜色中闪着耀眼的光。 “他想……要你的哪里?” “梦中只是拉我共情,林寒并没有与我本人的魂识产生交流,”谈寂轻抚着柯枫手腕与命线的连接处,“不过我猜,他想要我这双手。” 柯枫翻了一下腕子,握住谈寂搭在他命线上的左手,咬牙道:“他做梦!” “别气了,”谈寂与他十指相扣道,“姜静的局都不能将我共情为傀儡,何况这次有你陪着。” 柯枫猛得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你在那个局里,是不是同样陷入过噩梦?!” 山中迷宫里,谈寂自愿断开了与现世所有的连接,主动共情规则,去寻那深渊之上的一线生机。 在第八日降临之前,他的确梦见自己变成了傀儡,再也走不出那个迷宫。 但纵使如此,谈寂依旧从梦魇中挣了出来。 林寒局中的规则虽比姜静的苛刻,但谈寂并未放弃魂识与身体的连接,何况还有柯枫陪着,他没理由醒不过来。 只是柯枫的问题,使他难得有点心虚,赶忙转了个话题说:“既然他只能利用规则,不能直接与弈者本身的魂识交流,那么共情成功与否,林寒是否并不知晓?” 柯枫心知他在逃避话题,但又拿谈寂毫无办法,没好气的回答道:“应当是如此。” “既是如此,我有个主意,”谈寂说,“你附耳过来。” 半晌,大厅中传出了柯枫努力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不行!” *** 可可是个好孩子,但执棋者说,好孩子应该在十点半之前睡觉。 他睡不着。 他盯着客房里的时间,熬呀熬呀熬,终于在快到午夜四点时,熬出了一丝困意。 就在拉上被子,打算浅眯一会儿时,房间里突然没来由的黑了下来。 不是那种关了灯之后的黑,而是整个空间里,一丝光亮都不存在了,就仿佛眼睛突然瞎了一样。 怎么肥四?可可吓得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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