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想回来吗?你以为我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伊雷拔高声音吼道,“我他妈恨不得一开始就没救过你!在朗赛遇见你的那天,我就该转身就走,把你扔给那群Alpha爱怎么样怎么样!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接这份工作,这样我就不用徒劳无用地费尽心思最后还是亲手把你送上死路!” 雪莱怔住,说不出话。 “我母亲死了,妹妹也死了,现在你也要去死,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狗娘养的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了。”伊雷摸出一根烟,就着篝火的火焰点燃,咬住过滤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我想了很久很久,老板。我有一万个理由应该直接掉头回朗赛,只有一个理由让我回来找你,但我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那就是如果我走了,你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送死,没有人在你身边,没有人能陪着你。” 伊雷把肺里的一大口烟雾吐出,气流浮动了篝火的火焰,让它发出两下噼啪的声响,“我母亲,还有卡洛琳,都是这样死的。他们死的时候,血液从温热变得冰冷的时候,没有人在他们身边,我没能陪她们度过最后的时间。我不知道在生命临近终点的时候她们在想什么,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走得很痛苦、很绝望。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握住她们的手,陪在她们身边,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不然的话,就会像我现在这样,梦里全是他们的音容笑貌,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伊雷闭上眼,双臂搭在屈起的双膝上,高大的身形蜷在一起,显得渺小而落寞。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不想再后悔一次了。”他说。 雪莱的眼眶猛地泛红,潮湿的水汽打湿了睫毛。 “所以,如果我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那至少让我陪你往前走。”伊雷看向雪莱,把手上的烟灰抖掉,“起码我还能让这段旅途稍微舒适一点,不至于让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死掉。” 雪莱攥紧了睡袋边缘,起初还想努力克制一下充溢在眼眶里的泪水,可是微小的理智拿浪潮般汹涌而来的情绪毫无办法,眼泪像倾洒的豆子不断向下掉落,打湿了衣襟,又打湿了睡袋,最后掉在地上,浸湿了一小片泥土。 他甚至什么都说不出来,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蜷缩成一团,想要避开伊雷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露出脆弱一面的自己。 伊雷叹了口气,从肺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把烟蒂扔进篝火,火苗雀跃地窜高了一点。 “来抱抱。” 他伸出双臂搂住止不住哭泣的Omega,手掌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 【作者有话说】 真的是HE,tag都标好了HE,不要不相信我啊啊啊 ◇ 第62章 许愿 大约是由于先前被风沙和绝望折磨得精疲力尽,在经历一次情绪的大起大落以后,雪莱又昏睡了很久。 醒来时,月亮正高高地悬挂在墨色的夜空里,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整个旷野中安静极了,听不到一丝声音。 旁边的睡袋空着,雪莱从自己的睡袋里坐起身,拿过一旁的外套披上,撩开帐篷的门,远远看见伊雷·哈尔顿的背影。 他脱了外套,在这样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站在破旧的越野车前,手里提着一只工具箱,时而蹲下,时而起身,然后打开了车前盖,从箱子里拿出工具,俯身干活。 雪莱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伊雷很认真,认真到没察觉到雪莱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他用扳手拧上几个螺丝,又把老旧的零件拆卸下来,换上新的。 汽车内部肮脏不堪,没多久就在他的手臂、胸口甚至是脸颊上留下了黑污的痕迹,但他对此丝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修理着损坏的地方。 叮叮当当地摆弄上一阵,他就走到驾驶位拉开车门,把车子点火,听听引擎的声音,又接着走到车前。 直到把整套活计都搞完,把车前盖放下来的那一刻,伊雷才注意到披着外套的雪莱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醒的?”伊雷的手臂撑在车前盖上,直起身体。 “有一阵了。”雪莱拢了拢外套衣领,“这车,坏了吗?” “坏倒不至于,就是太破了。”伊雷拍了拍坑坑洼洼的车头,“不知道放了几年,好像还出过车祸,引擎还可以,但好多零件都有问题了。这样修补替换一下还能接着开,至少比买辆新车省钱得多。” 雪莱抿了下唇,“买车的钱,我可以给你。” 伊雷笑了一下,褐色的眸子里露出某种深邃而无奈的情绪,“老板,你的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雪莱蹙起眉,想说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但伊雷没给他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机会。 他从车里找到一条干净毛巾,把自己身上沾了油渍的地方擦干净,再把毛巾随手丢到后座,拿出外套穿上,直起身看向雪莱,“要不要试坐一下?” 雪莱一愣,“现在吗?” “你不是反正也睡不着?”伊雷理所当然地说。 雪莱愣了几秒钟,硬是想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月亮挂在头顶,夜幕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最深的颜色,广袤的无人区里除了他们彼此,没有第三个人。 风停了,四周听不到半点声音,绝对的寂静如同死亡一样笼罩在这个世界,又像一个童话,一个幻境,趁着月色与星光,悄然降临在他们的人生里。 月光落在伊雷的肩膀上,映出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朦胧的淡蓝色微光将Alpha高大完美的身材描绘得格外分明。 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 大概是受了这份不真实的蛊惑,雪莱点了点头。伊雷替他拉开副驾的车门,又绕回驾驶座上。 老越野车的内部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车内饰简单至极,连安全带都变了形,要扯好几次才能插进卡扣里。 “要去哪里?”雪莱问。 “一个好地方。”伊雷说完,一脚踩下油门,老越野车发出一连串像要报废似的怪声,居然奇迹般成功启动,一声轰鸣从荒野上冲了出去。 雪莱吓了一跳,一手扶住车门,一手揪住座椅后背,就这么心惊胆战地看着车子冲出洼地,一路向前。他们的帐篷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包围在荒原两侧的山峦越来越近,在漆黑的深夜里像巨大的怪兽,排山倒海地压迫过来。 在陌生的荒原、山峦遮蔽了月光的情况下,车前灯照不见的地方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雪莱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伊雷一脚油门就撞上石头或从悬崖上掉下去。 “慢点”两个字还卡在他的喉咙里,伊雷就提高了车速。越野车飞快地穿越黑暗,下一秒,月光突然从头顶倾泻而下,巨兽似的山峦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视野猛然变得开阔起来,所有遮蔽物都消失了,星空像一片巨大的丝绸铺盖在头顶,视野所及之处只有天与大地。 越野车在星空下缓缓减速,稳稳停住。伊雷走下车,替还在震惊中的雪莱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雪莱的脑袋还有些发懵,一瞬间误会了伊雷的意思,抓住了伊雷伸出的手。 伊雷先是一愣,然后轻笑一声,反握住雪莱的手,掌心紧贴,把他拉下了车。 雪莱踉踉跄跄地撞进伊雷怀里,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 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漫天繁星就像无数颗钻石镶嵌在深邃的夜空,一条宽阔的银河贯穿星夜,静静地流淌着。受辐射的影响,星月的光芒泛着迷人的蓝色,比他见过的任何照片、油画都要美丽。 “我听人说,辐射浓度低的时候,天空会被雾气给挡住,看不清星星。”伊雷关上车门,靠在车身上,与雪莱一起抬头望向夜空,“但要是辐射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形成一层什么物质,变得透明,就像给大气层戴了副眼镜似的,看得格外清楚。” “嗯,真的好漂亮。”雪莱鬓角的一缕发丝滑落,星光衬得他的眸子比平时还要清澈。 伊雷微微偏头,伸出食指轻轻地替他将那缕发丝撩上去,挂在耳后。 雪莱没有躲,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靠在破旧的越野车上,望着漫天的美丽星辰。 夜风微凉,雪莱扯了扯衣襟,看向伊雷,“哈尔顿——” 话刚出口,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伊雷就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天空,示意他不要转移目光。 雪莱不解其意,张了张嘴刚想发问,就在视线的余光里突然捕捉到一抹飞快坠落的亮光。 他还没来得及惊诧,就看到远方的夜空里,第二道流光飞速闪过,跨越了整个天空,拖着尾巴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是流星。 不,是流星雨。 像达成某种约定一般,忽然之间,夜幕中出现了接二连三一闪而过的流光。在头顶、在手边、在几百万公里以外,数不尽的流光贯穿星空,或者微如烛光,或者亮如火焰,无声地奏成一曲绚烂的大乐章。 “你怎么……”雪莱震惊地看向伊雷。 “婆婆告诉我的。”伊雷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目光始终投向夜空中的流星,“她说你留下一万块现金就走了,哪里都找不到人,让我快一点找到你,还能赶上今晚的流星雨。” 说着,他转头看向雪莱,“不过你睡得那么香,我实在没舍得叫你。” 雪莱的嘴唇动了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像样的应答。 他好像该说句“谢谢”。 可是伊雷为他所付出的已经太多,多到就算把这两个字说出口,除了苍白无力外也毫无意义。 或者他该道个歉,说句“抱歉”。 可是要说什么?抱歉骗了你,抱歉我其实打算去死? 抱歉让你把生命浪费在濒死之人的身上,抱歉让你陪着我、亲眼目睹我离开人世? 这一切像个残酷的童话故事,既无理又荒谬,梗在他的喉咙深处,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伊雷点了支烟,任由烟雾被微风吹散,飘向有流星划过的夜空,“要许愿吗?流星雨时间很短的,再不许愿就要结束了。” 雪莱的喉头动了动,“我……没什么愿望可许。非要说的话,就希望我能顺利到达因布山吧。” 伊雷将烟灰弹去,看向雪莱,“我能问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因布山吗?” 雪莱低下头,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了你肯定要笑我。” “我不笑你。”伊雷说。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雪莱说,“在那个故事里,因布山是世上一切生灵的魂魄安息的地方。传说没入云层的山顶上有一棵终年盛开的紫藤树,死去之人的灵魂会经由这棵树升入天堂,每一片花瓣就是一个人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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