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汤一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十分艰难地与自己莫明其妙的身体反应对抗,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不让自己和陆于飞过于亲近。 这比负重越野20公里还要辛苦,可是再辛苦他也得咬牙扛着啊。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天。 周五晚上上完最后一节大学中文的公共课,汤一白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等陆于飞离开了教室这才准备走人。 下台阶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瞥见一张椅子底下有一支黑色包金的钢笔,捡起来拿出草稿纸试了下,笔尖顺滑流畅,手感非常好,那就应该不是坏了故意丢的,而是有人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汤一白平时用的基本上都是十个信用点六只的原子笔,写出来的字只能说马马虎虎,用这支钢笔一写立马就高大上不少,回头可以考虑也买一支。 他举着钢笔问周围一圈班里的同学: “你们谁掉了笔吗?” 几个同学都摇头,其中一个瞧了瞧说: “哎哟,这个牌子的金笔可不便宜,少说也得四五千呢!过年的时候我看中了一支入门级的,打特价都要999,我犹豫了几天硬是没舍得买。” 这么贵吗!汤一白听得咋舌,再一看这支钢笔金光闪闪的确实透着一股子贵气,笔帽上镌刻着四个花体字母铭文SSHZ,以前他在网上见过gg,是一个叫盛世华章的华裔奢侈品牌开发的,那必须找到失主才行。 晚上这节大教室上过三节公共课,进来过的学生有几百,不一定就是自己班里同学掉的,但汤一白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问。 这会儿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就给这支钢笔拍了张照片,发了个失物认领的启事,放到FFMA的校园网上。 回到宿舍后汤一白再次打开校园网,发现自己那个启事底下一堆人说他手气真好捡到宝了,还有四个人给他发了私信,声称自己是失主,这支笔对自己很重要,希望他能尽快归还。 汤一白一脑袋问号,一支钢笔应该只有一个失主才对吧,另外三个是怎么回事? 克雷尔见他拿着支钢笔在那发愣,就道: “哇塞,汤一白同学,你中彩票了吗,居然买这么贵的笔,苟富贵,莫相忘啊!” 陆于飞靠在房间里的椅背上,瞥过来一眼。 “不是我的,我可买不起,是我刚才在教室里捡到的。”汤一白把捡笔和发启事的经过讲了一遍, “结果现在有四个人跟我说是他丢的。” “我说呢,你这是好心办了傻事啊。”克雷尔大摇其头, “发启事的时候就不该发钢笔的照片,有些家伙见有利可图就想混水摸鱼。这支笔新的差不多要三千,转手卖掉至少也能赚一半吧。” 汤一白也后悔道: “是啊,我刚才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那现在要怎么样才能分辨谁才是真正的失主呢,找他们去对质吗?” “小心那几个人恼羞成怒跟你翻脸。”伊莱提醒道,看过他发的启事后帮他分析了一下: “你没说具体在哪间教室里捡到的还好,教学楼每天上晚课前都会打扫,失主必须是晚上去那间教室上过课的人,你可以查一下这四个人的课表,用排除法筛选一下。如果筛过了还是不止一个人,就问问他们钢笔上有没有做什么记号,这样基本上就能判断出来了。” “对哦,我现在就去查!”汤一白马上打开光脑登录校园网。 他刚才已经把这支钢笔里里外外都仔细看过了,上面没有什么人为的记号,锃光发亮,像是刚买没多久的,但没有记号也是一个特征,要是对方回答错误,那就是来冒领的了。 查了课表后筛掉了两个人,还有两人都是一年级生,一个是军需后勤管理系的,名叫麦克。另一个是舰艇指挥系的,叫田中翔太,看名字是个日裔。 汤一白就给麦克和田中翔太各回了一条私信,让对方说说钢笔上做了什么记号没有。 麦克很快就回复了一个“不好玩”的翻白眼表情包,于是又淘汰了一个。 过了快十分钟,田中翔太也发了消息过来: 【我那支笔前天才入手,没做记号,要不给你看交易记录?】 汤一白立即回答: 【好啊。】 片刻后,田中翔太传给他一张电子交易单,时间正是前天,付款人名字是tanaka***,钢笔的品牌型号和汤一白捡到的这支完全一致,价格为4688点。 没错了,失主应该就是这个人了。汤一白再次回复: 【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笔还给你。】 田中翔太: 【就现在吧,还没到熄灯时间,我们在楼下花坛旁边碰头?】 汤一白: 【好的,我现在下去。】 他拿着钢笔从桌边起身,伊莱问: “找到失主了?” “是啊,我现在下楼把笔还给他。”汤一白开玩笑道: “这支笔挺好用的,哪天真的中彩票了我也买一支。” 克雷尔又嘻笑着说: “行啊,到时候别忘了兄弟啊。” “嗯嗯!”汤一白煞有其事地点头,随后就出了宿舍。 下楼来到两栋宿舍楼中间的小花坛旁边,那里正站着一个人,长着典型的东方人面孔,黑发黑目,个子不是很高,体格倒是很健壮,身后站着一只壮硕的貂熊,应该就是田中翔太了,汤一白就朝他走过去。 田中翔太看到汤一白后,眼睛微微一亮,用略为生硬地中文说: “汤一白君,你好。” 汤一白把钢笔递给他,顺势应道: “田中君,你好,给你的笔,以后收好了。” 貂熊块头不小,站起来有大半个人高,在他周围东嗅嗅西闻闻的,似乎对他颇有兴趣。 汤一白感觉到自己精神领域里的小乌龟有些戒备地缩了起来,就往后稍稍让了一步,避开那只貂熊的爪子。 田中翔太接过钢笔,谨慎地查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损伤,然后说: “谢谢,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汤一白向来好说话,就和他交换了手环号码。 田中翔太在手环上点了几下,一边说: “我付给你两百点作为报酬,怎么样?” 汤一白忙道: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要是觉得少我可以再加一百。” 汤一白正色道: “真的不用了,物归原主是应该的,我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用不着支付我酬劳。” 田中翔太见他这样就不再坚持,赞道: “如今像汤一白君这样拾金不昧无偿归还的人可不多了。” 汤一白说: “不会啊,大部分同学都是很好的,会占小便宜的只是个别人而已。” 田中翔太粗短的眉毛略略一扬: “是吗。” 正在这时,汤一白的手环响了一声,他低头一瞧,是陆于飞发来的消息: 【马上就要熄灯了,你是打算今晚就睡在下面花坛里了?】 这语气分明是不高兴了。 汤一白心里格登一下,条件反射一般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看到六楼某间宿舍的窗户旁边似乎站着一道身影。 其实距离熄灯还有将近半个小时,不过汤一白有种莫名的忐忑,仿佛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般,唯恐惹得陆于飞生气,就立即回复: 【当然没有,我马上就回去!】 接着对田中翔太说: “不好意思有点晚了,我要回宿舍了,拜拜!” 说完就转过身,仿佛被狗追一样冲进了宿舍楼。 “……喂!”田中翔太还有话没说完,不知道汤一白怎么回事,突然就跑掉了。 不过没关系,已经认识了,也有了联系方式,用中文来讲,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 本文又名《这个向导有点渣》: P
第43章 以最快速度跑回宿舍后,汤一白气喘吁吁地说: “我,我回来了!” 克雷尔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不明所以却很捧场地拍了两下巴掌: “欢迎欢迎。” 汤一白下意识地回应: “谢谢,谢谢。” “……”陆于飞正在窗边的饮水机那里接水,闻言转过身,缓缓喝了一口。 汤一白站在门边仔细观察一下了他的神色,平平无奇,好像并没有生气,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于是就放下心来。 几天没怎么说过话了,汤一白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但又不敢和陆于飞多说。自己一旦起个头,就怕会没完没了,只要陆于飞没生气就好,于是进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 陆于飞把杯子里的冰水喝完,舔了舔发痒的牙尖。 三天了,这家伙居然忍得住三天不和自己亲近,这份耐力着实不可小觑,难怪有些同学给他起了个“忍者神龟”的绰号。 不过自己的耐心是有限的,什么时候忍无可忍了,管你是神龟还是草龟,都要一锅炖了! 第四天是周六,早上有一节大学中文的公共课,汤一白像往常那样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片刻后过来一个人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说: “汤一白君,早。” 汤一白应道: “早啊,田中君。” 田中翔太把课本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然后把昨天那支钢笔掏了出来。 笔盖上镶的金边在教室顶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汤一白下意识地瞧了一眼。 田中翔太作势要把笔递给他: “要试试吗?这个品牌的笔比那些杂七杂八的都要好用。” 汤一白虽然有点眼馋,却还是拒绝了: “谢谢,我昨晚已经试过了,是挺好用的。” 田中翔太转而拿出一个精装笔记本,翻开一页写了一行汉字,带着两分得意问他: “怎么样,不错吧?” 汤一白一看,写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乍一看挺工整,但没什么气韵和力道,轻飘飘的。 关键是有几个字还写错了,让他觉得怪别扭的,于是一一指出来: “‘契’字底下是大,不是犬。‘阔’里面是活,不是沽。还有‘偕’字,是单人旁,不是言字旁。” 田中翔太: “……” 这名日裔哨兵的脸色红中带绿,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其实这几个字我都会写……” 铃声忽然响了,老师拿着教案进了教室,汤一白立即小声道: “嘘,上课了。” 随即转头看向讲台,打开课本,认认真真地准备听课。 田中翔太: “…………” 汤一白上课很专注,白皙光洁的侧脸显得睫毛又密又长,两把小刷子似的,底下漆黑明亮的眼睛很有神采。鼻头有点圆圆的,淡粉色的嘴唇微微抿着,上唇较薄,下唇丰润,带着一股天真的少年气。 虽然性子不够温顺,但长得真是卡哇伊呢。田中翔太在心里说,先前被汤一白引发的不快情绪又好转几分。 这节大学中文课上老师提到《诗经·大雅》里的一句诗,用中文声情并茂地讲述道: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这句话的本意是指凤凰展翅高飞,百鸟倾慕其华丽高贵之姿而在后方追随。后人以凤和凰比翼而飞,来喻示夫妻和睦,婚姻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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