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凉摸了摸自己的指腹,油腻腻,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小女孩的话—— “很多人,几乎每天都有人。” 这里真的有很多人来住过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门锁会这么脏? 江秋凉把弄脏的手指凑到鼻前,气味倒是没有奇怪的,是熟悉的润滑油的气味,很多年久失修的门锁都会抹一点润滑油,以保证门锁的正常使用。 水哗啦啦冲过手心,江秋凉使劲擦拭自己的手指。 奇怪的很,这一块脏污在水下越加清晰,倒是越来越清晰。 最后江秋凉把自己的手指都擦红了,这块污渍还是霸道的扒在江秋凉的皮肤上,很是耀武扬威。 江秋凉无可奈何,回头想要在浴室里找找有什么能用的香皂或者沐浴露。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突然暴起,倒像是贴着哈代庄园的墙壁响起的。 灯泡闪了一下,有一瞬间短暂的黑暗。 大雨磅礴,豆大雨点倾盆而下。 眼前多了点什么。 江秋凉收回寻找的视线,原本流出清水的水龙头淌出了鲜红的液体,整个洗手台被溅上了粘腻,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钻进浴室每一个闭塞的角落。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穿着紧身的白色丝绸长裙,身体线条优美,一头如瀑的金色卷发垂在纤细的腰际,白皙的天鹅颈上挂着一串昂贵的绿宝石项链。 她靠近镜子,没有去看江秋凉。随着她的动作,蝴蝶骨凸起,锁骨深深陷进去,她那一双远比绿宝石耀眼的瞳孔微微眯起。口红涂在她苍白的嘴唇上,艳丽夺目,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如果这出现在现实中,一定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江秋凉冷冷注视着镜子里的女人,他不是缺乏审美,而是因为镜子中的女人看起来是这样的真实,而镜子外面却只有他一个人。 良久之后,女人终于涂好了嘴唇,她很是满意地抿起,又松开,看向了门口。 不知道听到外面的什么声音,她突然看向门口,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哈代!”江秋凉听到女人惊喜的声音,紧接着她就消失在了镜子的尽头。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江秋凉一眼。 江秋凉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挑了一下眉,上前把水龙头给关了。 合上门,江秋凉缓步走到自己的床边,余光中,有一张白色的纸落在床下。 江秋凉弯下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 字迹很清秀,书写流畅。 “致哈代先生, 外面在下雨,我总会在雨天想起你。 后来想来,这似乎和天气无关。” 雨水击打在窗户上,江秋凉盯着“雨天”两个字,愣愣出神。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陌生的一幕。 窗外是淋漓的雨,屋内的黑胶唱片正在放《13 Jours en France》。 江秋凉站在落地窗前,手掌贴在玻璃上,感受着微凉的雨水。 凌先眠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有氤氲的水汽,他走近了江秋凉,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熟悉的沐浴液气味将江秋凉包裹,颈侧痒痒的,是凌先眠低下头,轻轻嗅着他脖子上的味道。 呼吸缠绕在耳侧,绵软的,克制的,又是热烈的。 “在想什么?” 凌先眠又一次问出了这句话,他似乎很喜欢这个问句。当他说出口时,语气慵懒,仿佛这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他和江秋凉是同一类人,他很清楚江秋凉的想法,甚至更胜过了解自己。 江秋凉望进凌先眠的眼里。 不管他看几次,依旧会为那副面容心动。 江秋凉说:“我在想你。” 回应他的是凌先眠的吻,他的唇瓣贴上来,热度从江秋凉的唇一路蜿蜒到心脏,炽热到令人心痛。 江秋凉注意到,每次和自己接吻,凌先眠都会用漱口水,他很体贴的照顾着自己每一次亲吻的感受。正是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一次又一次让江秋凉沉沦。 凌先眠的手指穿过江秋凉的头发,一下下无意识揉着他柔软的头发,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修长的手指从脑后绕到江秋凉的耳朵上,指尖轻轻抚摸过逐渐变红的耳廓。 远处是流动的车灯,繁华的都市在他们脚下。 世俗的车水马龙横亘在二人中间,江秋凉被吻得喘不过气,睁开眼。 他的眼里只有凌先眠一个人。 凌先眠的手从耳廓往下滑,停留在江秋凉的腰际。 他拉过江秋凉的手,江秋凉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一个素银的戒指,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而真挚。 凌先眠用戴着相同戒指的左手贴上他的,两个戒指依偎在一起。 “我爱你,”凌先眠抱住他,这样用力,像是想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秋凉,我是真的爱你。” 凌先眠懂得江秋凉的回答,江秋凉也懂凌先眠欲言又止背后的深意。 江秋凉被凌先眠抱着,望向窗外。 雨水。永远不会停歇的雨。 “我也爱你。”江秋凉轻轻出声。 胜过爱我自己。
第95章 厌食吸血鬼 第二天,雨还在下。 江秋凉拉开窗帘,不是是不是错觉,从昨晚开始他总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雨水打在红色的玻璃上,被分割成了模糊的碎片, 像是楼顶淌下来的血。 江秋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无名指。 那里空空的, 没有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 江秋凉记得, 每次在游戏里遇到真正的凌先眠,他都会随着携带这样的一枚戒指,第一次是悬挂在脖子上,后面是佩戴在左手食指上。 这是一枚対他来说意义非凡的戒指,江秋凉曾经也这么想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也会有一枚。 江秋凉一向不喜欢配饰, 之前部分记忆进行了人为的抹除, 但他至少能肯定, 自己近五年没有佩戴过任何的戒指和项链。他家在这五年内不是没有搞过大扫除, 一次都没有找出这样的戒指。 还有那一本凌先眠给他定制的安徒生童话。 是弄丢了, 还是…… 哈代庄园一如昨日寂静,江秋凉走出房间, 雨声更加清晰。 昨晚那股浓郁的香水久久不散, 只是其间掺杂了难以忽略的血腥味。 原本空荡荡的长椅上有一团阴影, 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宛若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江秋凉放轻脚步, 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深浅不一的皱纹爬满了她苍老的脸颊, 一头白发有气无力地垂下来,落在纯黑的上衣上。她闭着眼睛, 不知在沉思什么,眼皮像是揉皱的羊皮纸。 江秋凉没有打扰她,他寻了个后面的位置坐下,学着老太太,闭上了眼。 眼前不是纯粹的黑,有一层模糊的光,暗色的,像是从悬崖上往下望。 “你看到了吗?” 苍老的女声,是干枯河床,丑陋的石头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裂缝被日光晃了眼。 江秋凉睁开眼。 老妇人暗绿的眼珠安在她干涸的眼眶里,像是零食店里过期的绿色硬糖。 “看见什么?”江秋凉问。 “梦中的婚礼。”老妇人的眼珠动了一下,“我听见钢琴和竖琴的演奏声,从高台上逡巡升起,又缓缓落下。” 江秋凉凝神,只听见了雨声。 “好多的宾客,四周坐满了人,你看见了吗?到处都是人,他们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哈代庄园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庸俗的婚纱拖拽过干净的地砖,新娘是从花丛里走来的。泥水弄脏了她的裙摆,利刺划破了她的肌肤,枯燥的流程让午后更加昏昏欲睡,你看,她扔花球了,噗通一声,扔到了门外,雨水沾在花球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将它捡起来。” “她的身上好香啊,鲜血沾在婚纱上,像是盛放的玫瑰。” 这个气味很近,也很浓,就在哈代庄园里。 “后来就开始下大雨,”老妇人自顾自说着,“很大的雨,明明那天早晨是晴空万里,为什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呢?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的宾客都被淹死在那场雨里了。” “真的是很大的雨……”老妇人嗫嚅了一句,颤抖的嘴唇皱在一起,字句堵在喉间,“把时钟的滴答声都遮掩了,我听不见了,滴答,滴答,滴答……” 她伸出右手,慢慢摸向了高台,她的手伸得这样慢,仿佛害怕惊醒一场梦。 随着她的动作,高台上的蜡烛又灭了一盏。 孤零零的几盏灯发出有限的光,四周又暗了些,像是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粘腻在空气之中。恐怖的沉寂将整座哈代庄园笼罩,江秋凉终于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异样。 他抬起头,绚烂的玫瑰窗染成了清一色的红。 怎么会变红的? 江秋凉站起身,老妇人还在反复那句话:“好大的雨……雨……” 她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回声在四处撞击,支离破碎。 江秋凉推开门,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不免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的皱了一下眉头。 他明白了,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自己一直都能闻到血腥味。 雨。 瓢泼的大雨。 江秋凉也不确定这究竟算不算是雨。 鲜血代替雨水,冲刷着目力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开门的那一瞬,甜腻的血腥味容不得一秒缓冲,直压到人的心头,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不远处的树林被染成了诡异的鲜红,树枝抓向天空,像是从墓碑里抬起的骨骸。 成片的血水从顺着墙壁滑下来,惊雷从远处劈下,惨白在一瞬间划破了天地。 震耳欲聋的雷声宛若巨兽咆哮而来,风直打在江秋凉脸上。 在巨响里,江秋凉听到了更为悚人的哀嚎—— 那是整座哥特式的古堡浸泡在鲜血里,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身后老妇人的呢喃停了,雨声占据了整个世界。 后背抵上柔软,江秋凉回过头,老妇人攀附在他的背后,阴森森盯着外面的血雨,嘴角咧开了一个常人不可能达到的弧度,她的牙齿又尖又白,末端隐隐有血液凝固后深色的痕迹。 “血腥玛丽肯定很喜欢这个场景。”老妇人踮起脚,把头搁在江秋凉的肩膀上,语气如少女一般天真烂漫,“要不要猜一猜,她现在在哪里?” “在雨里?”江秋凉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沉下去。 “不,她不在雨里……她就在这里……” 老妇人的手搭在江秋凉的肩头,这是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只有江秋凉一个人知道这双手现在的重量。它们是这么沉重,远超过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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